胤禮帶出來的消息，很快傳遞到八阿哥他們那邊。

一聽不是俞謹(jǐn)?shù)暮⒆樱麄內(nèi)齻€全都放下心來。

“只要不是那個畜生的就好！”十阿哥握拳道，“最糟糕的事情不會發(fā)生了！”

九阿哥則不怎麼樂觀，他皺眉道：“可這孩子是誰的呢？生殖細(xì)胞採集自何處，竟然連茱莉亞都不知道，這怎麼辦？”

十阿哥還樂呵呵道：“九哥，這就說明孩子和咱無關(guān)唄！管它是誰的孩子，反正生下來咱就養(yǎng)著，四哥那兒再養(yǎng)個孩子也不難……”

“你怎麼還沒搞清楚狀況？”九阿哥瞪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這孩子是華裔？”

一句話，把十阿哥說傻眼了！

八阿哥點頭道：“這就是我最擔(dān)心的。就算不是中國人那也沒關(guān)係，只要是黃種人，咱們就能矇混過關(guān)——萬一是個白種人或者是個黑種人，那怎麼辦？”

十阿哥這才明白過來，他也慌了：“就是說，有可能生出個藍眼睛黃毛的？”

九阿哥沒好氣道：“說不定是綠眼睛紅毛呢。”

“媽呀！要是白得超過布萊德皮特……”

“誰說一定是白的？說不定黑得超過摩根弗里曼呢。”

十阿哥大叫：“那就是個妖孽啊！皇阿瑪知道了還不得掐死那孩子啊！”

“真要不是黃種人，孩子肯定活不了，茱莉亞也危險了，那就是欺君罔上。”八阿哥輕輕嘆了口氣，“老四會受牽連，咱全都逃不脫。就得一鍋燉了。”

那倆互相看看，都慌了。

“咱們現(xiàn)在就得想辦法湊出說辭！”九阿哥立即說，“得想辦法應(yīng)對！”

“這種事怎麼應(yīng)對！”十阿哥愁得要哭，“難道你要和皇阿瑪說這是基因突變？他聽得懂麼！他會把這孩子當(dāng)成妖怪，挖坑深埋吧！”

八阿哥憂心忡忡道：“現(xiàn)在，只能祈禱這孩子是個黃種人了。而且還得祈禱它最好是東亞的，千萬別往西亞發(fā)展。一看就不是華人。那也玩完了——愛新覺羅家，能長出*那種臉麼？”

“那咱五個，就真的只能撒丫子跑路了。”十阿哥哀嘆道。

九阿哥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腦瓜：“就知道跑路！你能跑哪兒去！這大清天下都是皇阿瑪?shù)摹Ｄ隳芏隳膬喝ィ∨f明老朱家那些孩子躲了一輩子，最後不還是被抓回來了麼！”

“那咱也不能坐這兒等死呀！”十阿哥爭辯道，“早點準(zhǔn)備落跑，說不定還有活路……”

“你還說！”

“老十說得也未嘗不是辦法。”八阿哥突然說。

九哥一愣：“八哥你也這麼想？”

“就當(dāng)是萬不得已。最後一條路唄。”八阿哥苦笑，“真到了死路一條的時候。咱不就得一塊兒跑麼？不能坐著等死啊！大清不能呆，咱就去海外。”

九阿哥哭笑不得，那將是怎樣一種場景？一個親王一個郡王，一個貝勒一個貝子。再帶著個被圈禁的阿哥……大家一塊兒逃離京師，往海外跑？朝堂都空了！

康熙非得瘋了不可！

“那是最後一招，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八阿哥看看他們。“時間還早，我們還有別的法子。譬如貍貓換太子。”

九阿哥回過神來：“對，還是有辦法的，這幾個月我們可以好好籌劃，爭取做到萬無一失！”

胤禛依靠十七阿哥弄來的那番話，讓他們幾個想了很多。八阿哥聽了完整的信息後，心中暗自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還有一個葉子慎也參與其中……

他覺得事情非常複雜，但他身處事態(tài)的最底層，在一個狹小陳舊的真人秀裡被關(guān)押著，根本無法越過這重重限制，看見更高宇宙的狀況。

到最後八阿哥就只能想，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在現(xiàn)有的簡陋條件下，爲(wèi)彌補可能出現(xiàn)的紕漏而努力，譬如，到哪兒去找個年底出生的嬰兒？

茱莉亞被關(guān)進宮裡，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

期間，康熙沒來過問，她能見到的就只有少數(shù)幾個宮娥，想再走遠(yuǎn)一點，太監(jiān)就上前阻攔，說，聖上有令，韋姑娘不得隨意走動。

茱莉亞就只好退回到房間裡。

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關(guān)在故宮的某個院子裡，兩年前來這兒參觀，到處都掛著“禁止入內(nèi)”，現(xiàn)在顛倒過來了，成了“禁止出門”。

她自己想想，也覺得好笑。

雖然好像完全不搭理她，但康熙很明顯並不打算置她於死地，吃的，用的，雖談不上精美，但各方面都照顧得很好，尤其飲食，據(jù)宮娥說，聖上吩咐了，一定得照料好，甚至定期還會送來補品。

因爲(wèi)閒的無事，又有這麼多吃的，茱莉亞差不多一天得吃五頓飯，她都不用照鏡子，就能感覺到自己像發(fā)麪餅，越變越胖，越發(fā)越圓——本來在八阿哥府裡，一天三頓山珍海味她就不停的吃，本來就已經(jīng)在發(fā)胖了，現(xiàn)在可好，差不多得有兩百斤了吧？

茱莉亞後來就想明白了，康熙照顧的不是她，而是她肚子裡的那個“龍子鳳孫”，不管她生出男孩還是女孩，在康熙眼裡，那都是愛新覺羅家的人。

這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母憑子貴吧。

康熙似乎將消息封鎖得極爲(wèi)嚴(yán)密，就連照顧茱莉亞的那幾個宮娥，也全然不清楚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只知道她有身孕。因爲(wèi)不明就裡，自然也就不敢對她太造次，所以茱莉亞的日子過得平淡無波。

剛開始，茱莉亞十分不習(xí)慣，古人的生活對現(xiàn)代人而言，太不方便了，但好在她早就做了思想準(zhǔn)備，是要在大清生活後半輩子的。因此不習(xí)慣也逼著自己習(xí)慣，什麼事都跟著清朝人學(xué)。漸漸的，也就能夠接受了。

被關(guān)押的清朝生活，十分無聊，剛開始，茱莉亞除了吃就是睡，太醫(yī)會經(jīng)常過來診脈，然後送來各種味道古怪的補品補藥。其中不乏人蔘燕窩。

真奢侈。茱莉亞心想。

閒得無聊，得自己找點事情做，於是她開始和那幾個看守她的宮娥親近。和她們聊天，跟著她們學(xué)女紅來打發(fā)時間。當(dāng)她們發(fā)覺茱莉亞完全不會任何針線活時，就大大的詫異起來，因爲(wèi)太過於震驚。已經(jīng)超出了鄙視的範(fàn)圍，結(jié)果竟沒人嘲笑她。

“那你平日裡在家中。幹什麼呢？”她們又問，“你這雙手也不粗，看來也不是幹農(nóng)活的，你只讀書習(xí)字麼？”

茱莉亞赧然：“我不大會寫毛筆字。”

宮娥們面面相覷。

“那你會什麼？”

“……我會縫釦子。就這。”

“……”

茱莉亞真想說。連縫釦子都輪不到她，十阿哥比她縫得還好呢。

於是，就在這樣一個昏昏欲睡、拿繡手帕上的花朵來打發(fā)時間的夏日午後。康熙終於過來了。

一見皇上過來，宮娥和茱莉亞紛紛起身見御駕。康熙擺擺手，讓宮娥們都退出去，房間裡只留了茱莉亞一人。

上次在書房起爭執(zhí)，其實那時候茱莉亞沒多少機會擡頭看他，這次她才清楚地看見康熙的面容。

就像十阿哥的那幅肖像畫，這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容貌有些瘦弱，但很精神。身上穿著家常的葛袍，留著白鬍子，神情淡漠裡帶著威嚴(yán)感。

“這一向，身上還好麼？”他首先問。

茱莉亞低了低頭：“回萬歲爺，民女身上沒什麼大礙了。”

康熙點點頭，盯著她：“脾氣也消了，是麼？”

茱莉亞很尷尬，也不敢出聲。

“現(xiàn)在，你可以說實話了麼？”康熙又問，“朕讓他們都出去了，只留你一人在此，就算有苦衷，你也可以說出來了。”

茱莉亞心中輕嘆，她確實有苦衷，但她還是沒法說。

見她不出聲，康熙冷冷道：“你以爲(wèi)如今你有了身子，朕就拿你沒辦法了麼！”

茱莉亞咬著牙，仍舊不吭聲，上次她胡說八道，給胤禛他們?nèi)窍履屈N大的禍，她得了教訓(xùn)了，往後，她就會像胤禛要求的那樣，多一個字都不講。

康熙看著她，點點頭：“你和老四還真有些像，性子倔起來都是一個樣的。那好吧，那麼，朕這麼問：你能告訴朕什麼？”

茱莉亞無法，她又想了一回，才道：“回萬歲爺，民女祖籍紹興。”

“嗯，這是實話。”

“民女的父親確實是教書先生。”

“嗯，這也是實話。”

“民女腹中的骨肉，是雍親王的。”

“嗯，看來這也是實話。”

“……沒了。”

康熙愕然看著她：“沒了？就只能說這麼多？”

茱莉亞搜腸刮肚半晌，才又道：“還有，民女和八阿哥並無曖昧，民女與其他阿哥，情同手足。”

康熙彷彿頭痛似的，用手敲了敲額頭：“爲(wèi)何你不能把事情經(jīng)過一一告訴朕？你這樣說話，讓朕如何能信你？”

茱莉亞低著頭，艱難道：“民女所言，都是事實，不全說，是因爲(wèi)民女不願欺騙皇上。”

康熙盯著她，一笑：“這麼說，你反倒是爲(wèi)了朕好？你不怕死麼！”

茱莉亞身上猛然一震！

她呆了呆，然後，才啞聲道：“民女怕死。”

這話，倒把康熙給說得愣了！

“……雖怕，怕也無用。惟願皇上容許民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再賜民女一死。”茱莉亞繼續(xù)道，“民女是有罪之身，孩子卻無辜。”

康熙長久地盯著她，他能夠感覺出，茱莉亞其實，並不怕。

何止是不怕死？她連自己也不害怕，康熙能夠感覺到這一點。沒人能像這女人一樣，對他毫無畏懼之心，雖然她也像那些宮娥一樣垂手侍立，規(guī)規(guī)矩矩，但是康熙看得出來，那只是有樣學(xué)樣罷了。

這讓康熙十分吃驚，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不怕他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