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鷹人所說的地下湖泊在基地東北角，距離半獸人基地有兩三公里的距離，因為基地里還是有很大一部分普通人，所以飲用水只能是來自地下，沒有受到喪尸病毒污染的凈水。

“從這里可以進入地下湖泊?！卑膪椚藥е犖閬淼揭黄桶氖较?，對夏然指了指前方的幾塊巨石。巨石之間掩映著一道黑漆漆的狹窄縫隙，只能容兩個人同時進入，并不容易發現，若不是半鷹人帶路的話，誰也不知道這是一片地下湖泊的入口。

夏然站在那道縫隙前面，側耳仔細一聽，縫隙里的地下深處果然有潺潺的流水聲傳來。

“等等，你先看看這地下是什么情況?！毕娜粚﹃犖槔镆粋€透視異能者說。那個透視異能者瞇起眼睛，朝前方看了片刻，對夏然點點頭：“下面的確是個很小的地底湖泊，湖泊下面有人工修建的水道，通往半獸人基地的方向?！?

“湖泊里面有沒有什么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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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只生物都沒有，水是清澈的，也看不出什么問題?！?

半鷹人對于夏然的懷疑也并不生氣，只是聳了聳肩：“現在應該相信我了？”

夏然對那道縫隙掃了一眼：“你走在前面?！?

半鷹人沒說什么，往那道縫隙里面走去，夏然用眼神阻止了想攔住她的洛星闌：“你們暫時留在這里，我們先下去看看。”

她和趙景行、零以及同舟小隊的隊員們跟在半鷹人的后面，依次鉆進了巨石間的縫隙里。在石縫間往下走了大概十來米的距離后，夏然打開遠光手電筒一照，里面是一片挺大的地下空間，湖泊大概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寬，水面在手電光的映照下顯得十分平靜，清澈見底。

“出水管道在那邊?！卑膪椚酥噶酥杆走h處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這里水深只有不到十米，稍微有點水性的人都可以潛下去，出了管口后就是可以通人行走的地下水道。”

他說著就雙翼一振，往湖泊的水面上飛了過去，飛到一半的時候回過頭來，才發現后面的眾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不由得臉色微變：“你們……”

話音未落，站在湖泊對岸的夏然突然雙瞳一縮，右手一引，湖泊上瞬間猶如蛟龍出水一般，轟然騰起一股巨大雪白的浪花，直撲向半空中的半鷹人！

半鷹人反應極快，足有兩米多長的羽翼錚然一展，護在身前，與此同時急速往上飛去，避到洞頂上一塊垂懸下來的巨石后面，躲開了水龍的這一擊，連一滴水珠都沒有沾到身上。

“這是什么意思？”他懸停在半空中，望向夏然，表情有些慍怒。

“你還敢問我什么意思？”夏然冷笑，“如果我們剛才下水的話，現在恐怕就只能等死了吧？”

她掃了那清澈見底的湖面一眼：“就算這里是地下湖，湖水里沒有魚蝦水草之類，但是湖泊并不是在地下很深的地方，而且與外界有連通，不可能連一點浮游動物和藻類都完全找不到。這么滅絕生機的湖水，最大的一種可能就是，它是有毒的！”

剛才她看見這地下湖的湖水清澈得過分時，就用真空通道悄悄給夏均傳音，讓他以觀微之眼看一下湖水里的情況。湖水里幾乎找不到任何生物，如果連微生物都無法在里面生存的話，那就說明湖水十有八九帶著劇毒。

早在營地里的時候，夏然就讓零遠程黑進了半獸人基地的通訊系統，通訊系統本來有防御程序，因為電力緊缺，已經被關掉了，現在要攻破進去輕而易舉。這兩天她一直都在監聽半獸人基地的通訊信息，的確是有發現他們向金鉆王冠總部發出求援急訊，但是金鉆王冠至今沒有任何回復，所以半鷹人說明天會有援軍到的時候，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懷疑。

如果半鷹人在撒謊的話，他說要幫助他們自然也是有其他目的的，很可能就是布置好了埋伏，等著他們往陷阱里面跳。不過他既然提到地下湖泊和引水通道，應該不是子虛烏有瞎編的，如果真有這么一條通道能夠直接進入半獸人基地的中心，夏然也不介意正好利用一下，所以她才讓半鷹人帶路來這里。只不過一路上都在保持著高度警惕，果然，在湖水里發現了對方的幺蛾子。

半鷹人的目光沉了下來。他之前的話半真半假，這片湖水的確是有被引入基地內部，但是并非作為飲用水，而是作為工業原料的。湖水里含有劇毒礦物質，接觸到人的皮膚就能夠滲透進人體內，一開始的時候沒有多大感覺，但是在十五分鐘內就能導致呼吸衰竭心臟麻痹，從而死亡。

他撒謊將眾人引到這里來，為的就是殺人于無形，如果這些人潛入湖水的話，必定是大半都活不下來，半獸人基地的危機自然就解除了。

“雖然早就知道你別有居心，但你的行為倒是讓我有點不能理解?！毕娜怀膪椚瞬[起了眼睛，“半獸人基地把你變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非但不想著報仇，還要害死我們來保護這個基地。無論是作為人類還是作為百鳥之王的鷹類，能夠這么為虎作倀認賊作父，我也是挺驚訝的?！?

“認賊作父？……”半鷹人挑眉笑了一聲，神情自若，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沒有變成這副樣子以前，我的實力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水平，但現在不但金系異能得到爆發性的提高，還能夠在空中任意飛行，等于是又多了一重異能。而且以前我天天要為了生存和飽暖擔憂，現在在基地里卻毫無負擔，有這樣的好事，我為什么要去糾結我到底是什么樣的形態和身份？”

“說得也不無道理?！毕娜粐@了口氣，“人各有志，你有多少尊嚴和什么樣的價值追求，本來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但是……”

她的目光落在半鷹人身上，轉為透出冷冷殺意的冰寒。

“……但是，既然你選擇成為我們的敵人，只能說是你的不幸。”

“是么……”半鷹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說到這里語氣一頓，突然毫無預兆地一收雙翼，猶如一顆疾墜大地的黑色流星一般，朝著夏然俯沖下來！

“嗖嗖嗖嗖嗖！……”

他的身影來得快，攻擊來得更快，一排黑色的金屬飛羽搶在他的前頭，已經對著夏然激射下來！

夏然對他的突襲早有準備，抬手一拂，猛然升起的氣流將那些飛羽全部打偏方向，射進了湖水里面。小小的飛羽一入水，竟然像是一枚枚魚雷投入水中一般，砰砰砰砰炸出一連串巨大的水響，在水面上激起一排足有三四米高的雪白浪花！

趙景行在夏然后面正要上前，被夏然伸出一只手攔住了：“你們別動手，這個家伙我來解決?！?

她的水異能自從在白雪公園突破到三級后，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異能等級越高就越難以繼續往上突破，但是夏然基本就沒有閑著的時候，闖完了“鐮月”總部又去苗疆，異能鍛煉一直沒有間斷。經過這數月積累，水異能已經慢慢升到了三級巔峰，只差一個契機，就可以再次突破。

而眼下，難得遇到一個實力這么強大的半鷹人，就是擺在眼前的好機會。

半鷹人看出了夏然想要單打獨斗的意思，挑眉一笑，那笑容里充滿了逸興飛揚的明朗與張狂，倒是跟他所描述的自己的形象毫不相符。

雙方都是有飛行能力的，在這局促的地下空間內打斗太受限制，還沒有交手，便不約而同地先打破了地下湖上方的穹頂。轟一聲巨響，洞頂上崩落下來一大塊巖石，嘩啦落入湖水里面，頂上露出一個巨大的洞口，兩人都從那個洞口中飛了出去。

在地面上等著的眾人看到地面猛然開裂，兩個人影疾如星火一般從中飛出，瞬間沖上高高的夜空，都被嚇了一大跳。趙景行等人這時候也已經從地下出來，站在地面上，仰頭觀戰。

夏然的飛行能力已經爐火純青，周圍的空氣現在對她來說，就等同于自身的手腳一般，能夠隨心所欲地控制。升、降、后退、轉折、俯沖、行云流水般毫無滯澀，飛行時速最高甚至可以達到兩百公里。而半鷹人擁有一半鷹的特征，鷹類是所有鳥類中飛行能力最強的，半點也不遜色于她的風異能，而且還不需要消耗精神力。

雙方在空中像兩道閃電一般，飛快地來往穿梭，瞬息萬變，快得只能看到一道道令人眼花繚亂的殘影。不斷有氣流、冰刃和金屬相撞的激烈聲音從空中傳來，一團團光芒在夜幕下爆開，像是無數璀璨的冷煙花紛紛綻放。

半鷹人的金異能大約也在三級巔峰的狀態，主要是通過那對巨大的黑色羽翼來進攻，防御力極強。夏然的精神力如果要透入對方體內的話，需要對方有一瞬間的靜止狀態，但半鷹人的動作實在太快，根本無法捕捉，她很難直接凍結他的內臟或者在他周圍制造出真空層之類。

兩人交手了數百個回合，還是勢均力敵，沒有分出勝負。夏然擋下半鷹人的翼尖的一個橫掃，突然從高空中俯沖下去，到了那片地下湖泊的地面上空，雙瞳猛然縮緊。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裂響，原本滿是巖石的地面四分五裂開來，滔天巨浪從開裂的地下奔騰而出，涌上高高的夜空。猶如無數條巨龍突破了大地的束縛，帶著震耳欲聾的轟然水響，直沖九霄！

夏然把整個地下湖泊的水全都引了上來！

“大家后退！”下面的夏均立刻叫了起來，“這水里有劇毒！”

眾人全部退到安全的地方，以地面上的石塊作為掩護，免得被落下來的水珠濺到。夏然在高空中雙手虛虛一抬，數十條巨大的水龍爭相涌起，撲向半鷹人！

地下湖泊里的水足有數萬噸，夏然從來沒有調動過這么多的水量，三級水異能其實已經不夠支撐。此刻她雙眼中的瞳孔幾乎縮成了針尖大小，精神力在急劇地透支，眼前發黑全身發軟，腦袋里像是有千萬根利針在扎，一陣陣的劇痛。

但是，數次升級的經驗告訴她，正是這種極度透支，才能夠逼出精神力的極限，也是異能等級突破的最大關鍵所在。

那些水龍此刻已經沖到上百米的高度，但是距離半鷹人還差得很遠。夏然再次一個急速上升，足尖落在其中一條水龍的龍頭上，借著水龍升空的力道，乘龍而上。與此同時撤掉了維持她飛行的氣流，將風異能的精神力全部集中到半鷹人的上空，以氣壓差制造出一面巨大的無形空氣罩，朝著半鷹人當頭壓下來！

半鷹人的優勢在于速度和靈活，羽翼的防御能力雖然強，卻擋不住這巨大的力道，頓時被壓得一口氣往下落了足有幾百米。夏然等的就是這個時刻，精神力一瞬間放到最大，數十條水龍嘩啦一聲巨響，竟然又往高空中上升了數百米的距離，全部從四面八方朝半鷹人匯聚過去，將他絞纏在其中！

“喀喇喀喇！……”

奔涌的水流飛快地結成凝固的堅冰，數十條水龍霎時間變成了寒光耀眼的冰龍，仍然保持著它那靈活彎曲的姿態，高高矗立在空中。熠熠星光下，猶如水晶和鉆石塑成的擎天巨柱，恢宏而華麗，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這升起來的水是地下湖泊里帶著劇毒的水，半鷹人只來得及用羽翼將自己整個人裹起來，卻來不及從冰龍的包圍中逃脫，像是一個被羽翼包裹的黑色繭子一般，被凍在了里面。數十條冰龍的交匯處，冰塊體積十分巨大，他的戰斗特長不是屬于力量型的，而且全身都被凍住，沒有著力點，無法從里面掙脫出來。

夏然的水異能在剛才的極度透支之下，終于得以突破到四級，這一次有了足夠的實力基礎，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強行突破，沒有以前那么嚴重的不適感。身體內的精神力也開始飛快地重新充沛起來，明顯能夠感覺到發生了質的飛躍，更上一層樓。

三級水異能的飛躍，主要體現在隔著遠距離空間對于水的控制上，而突破到四級，則是控制的水量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就比如這數萬噸重的湖水，揚到空中猶如巨龍飛騰，遮天蔽日，現在她卻以一己之力就可以隨意操控。

可以想象，將來她的水異能等級再繼續提高的話，遲早能夠擁有翻云覆雨，傾覆天地的力量。一念之下，可令萬川靜止，滄海橫流！

夏然站立在一條冰龍彎曲的半中間，喘息了幾口，緩過氣來，便重新飛到空中?？宦曧懀且淮髩K凍結著半鷹人的冰塊便從冰龍上脫離下來，把她以氣流放到了地上。

眾人在底下看得大飽眼福，這時候紛紛朝夏然這邊沖過來，趙景行第一個到了她身邊：“……沒事吧？”

“沒事。”夏然微微一笑。半鷹人的實力無論在半獸人還是異能者當中，的確都算是數一數二的，但在她這里還是占不了多少優勢。她的異能沒有任何投機取巧，都是在一點點的鍛煉和一次次的實戰中積累起來的，自然不是半鷹人因為身體改造而一下子提升上去的實力所能相比。

趙景行已經習慣在她戰斗的時候不插手，但是在一旁看著的時候總是免不了擔心，確認夏然身上沒有受任何傷之后，這才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

夏然轉向那塊凍住半鷹人的堅冰，右手一拂，冰塊就融化成了水。半鷹人剛剛展開羽翼，還沒來得及動作，趙景行的念動力已經困住了他。

半鷹人落到他們手里，并沒有掙扎，只是望著夏然，淡淡苦笑了一聲：“為什么不殺我？”

“當然是因為你還有最后一點活著的價值，不然你看我像是那種隨隨便便發慈悲的人？”夏然語氣冷淡，“我有問題要問你，你既然作為基地長的近衛，應該知道他現在在基地里的什么地方吧？”

基地長的辦公處本來就在行政主樓里面，但是主樓被零炸毀之后，就不知道他把辦公處搬到哪里去了。他先是被夏然挾持，活生生撕掉了一條手臂，險些喪命于爆炸之中，然后基地又遭到接二連三的襲擊與困境，已經讓他變得像是驚弓之鳥一般，把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

擒賊先擒王，攻破基地時如果能先解決了基地長，自然最好不過。但是基地長躲得太嚴實，之前眾人潛入基地好幾次，也沒能找到他到底都在什么地方。

夏然本來以為半鷹人肯定不會馬上說，都已經做好了讓趙景行對他使用催眠術的打算，沒想到半鷹人只是低低嘆息一聲，仰頭望向夜空，心不在焉地答道：“他平時一般都在基地西面的居住區十二號樓地下室，居住辦公都在那里。”

他的語氣里帶有一種黯淡和疲憊，像是大勢已去，對于結局到底會有多糟糕，已經不怎么關心了。

夏然要問他的就只有這件事。反正半獸人基地已經是囊中之物，即使半鷹人說的不是實話，他們滅了整個半獸人基地之后，基地長自然也就成了沒有用處的孤家寡人一個，只不過多費點周折而已。

正要以冰異能凍結半鷹人的心臟，殺了他了事，他突然低聲開了口。

“你們攻破基地之后，能不能不要殺那些半獸人？”

這個外表一半像人一半像鷹的怪物，內在還是徹頭徹尾的人類靈魂，總是表現得像一個年輕氣盛張揚恣肆的大男孩。然而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卑微的懇求之意。

夏然挑眉：“憑什么？”

覆滅整個慶州基地，殺了那么多人，還想要打她的主意的，就是這些半獸人。她不找它們報仇，找誰去報？

“它們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思維，只不過是受到基地的洗腦和灌輸，聽從命令行事而已！”半鷹人的語氣有些急促，“它們就只相當于基地的一把刀，若是有人拿著刀去殺人，難道應該要刀來承擔罪責償命么？”

“倒是看不出來你這么能言善辯……沒錯，說得很有道理。”夏然勾了勾嘴角，然而隨即便是語氣一轉，“但是這關我什么事？”

誰來犯她她就滅誰，末世里沒有法律沒有約束，她的原則就這么簡單。半獸人哪個殺過人哪個沒有殺過，哪個罪行輕些哪個罪行重些，難道要她去開一個法庭，一個一個審判過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