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恪這句話落下,趙景行真正地變了神色。
公子扶蘇……這就是兩千多年前他真實的身份?
但他立刻收了心神。司馬恪的心機太深手段太陰,在他的面前,最忌諱的就是被他牽起不該有的情緒波動。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趙景行冷冷一笑,“連我自己找了兩千年都沒有找出能夠證明我身份的蛛絲馬跡,你又憑什么說我是公子扶蘇?有證據么?”
“沒有。”司馬恪攤了攤手,“兩千年前的歷史了,上哪找證據去,我能認得出你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你這張臉。當然,你還是人類的時候,沒有這么年輕也沒有這么俊美,不過也還過得去,能看出那么七八分的相似來。現在那些影視劇里面公子扶蘇的演員,都比你當年丑多了。”
趙景行微微蹙眉。剛才在下意識里,他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司馬恪說的這一點恐怕是真的。
因為他出身秦國,為了查清楚自己的身份,對于但凡在歷史上有記載的秦朝人物,都做過詳細的調查了解。不過當時距離秦朝已經有好幾百年,存留下來的歷史十分有限,而且古代并沒有那么專業的考古研究,他雖然是從古代活過來的,所了解到的其實和現代歷史也相差無幾。
公子扶蘇在歷史上素有賢名,但是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已經被害,而他變成喪尸的時候,看外貌也就只有二十幾三十歲的樣子。扶蘇所存在的年代,雖然只有卒年而生年有待考證,但跟他推算出來的自己的年齡相差無幾。
此外就是他對于自己姓名的模糊印象。他能想得起來的第一個姓氏是趙,先秦時期男子稱氏不稱姓,秦王室為嬴姓趙氏,所以扶蘇的全名應該是趙氏扶蘇。至于扶蘇這個名字,出自《詩經》中的《山有扶蘇》一篇,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他對于詩經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后來給自己起的眾多名字全都是出自于詩經的。
“這點我沒必要騙你。”司馬恪一副很無辜的樣子,“你的真實身份是扶蘇,那也都是兩千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個時代的一切都已經化為塵土,就連留下的歷史都殘缺不全模糊不清。當年你是高高在上的秦始皇嫡長子,又或者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走卒馬夫,放在現在都沒有任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夏然暗中咬了咬牙,只是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她也不止一次想過趙景行還是人類的時候是個什么樣的人。變成喪尸的時候他已經是個青年了,如果是個窮得一分錢沒有老大不小了也沒娶上一房媳婦的單身光棍,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但是如果他的身份是公子扶蘇的話……
公子扶蘇死的時候大概是三十歲左右,雖然歷史上沒有記載他有老婆孩子之類,但是那個年代男子普遍成家得早,更何況他還是秦始皇嫡長子,皇族中人子嗣為重,不可能三十歲了都沒有一妻一妾,沒準真像司馬恪說的一樣,妻妾成群左擁右抱,孩子都已經滿地跑了。
夏然當了好幾年的上位者,現在已經有極好的內斂能力,無論內心是什么情緒,面上都可以不動聲色。但司馬恪卻似乎將她眼中那種咬牙切齒很想殺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愉快地輕笑了一聲,站起身來。
“好了,這次就聊到這里,有機會的話再見,我再給你們講講當年的事情。”
他當然沒有指望靠這幾句毫無憑據的話,而且都已經是公元前老黃歷的事情,就能破壞兩人的關系。但是別人越是不開心他就越是開心,能膈應一下對方,他就覺得已經很滿意了。
司馬恪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在這方面很任性但是也很講信用,離開就是離開,說不插手戰爭就不插手戰爭,來一趟朝臨基地純粹就是聊個天而已,完全沒有趁機動手的跡象。
剩下趙景行和夏然還留在別墅里面,夏然確認司馬恪是真的走了之后,才回過身來,對趙景行挑起了眉毛,語氣里帶著濃濃的酸味。
“好啊……三妻四妾一大堆,連孩子都已經有了?”
趙景行只有苦笑:“司馬恪都親口說他是來挑撥離間了,兩千年前的事情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自然是隨他怎么信口開河。他是我們的敵人,他故意說給你聽的話,你也信?”
“我倒是覺得可能性大得很。”夏然的眉毛挑得更高,一副我不管我就是要無理取鬧的架勢,“不管是什么身份,你作為人類的時候都已經二十好幾三十歲了,長得又不差,又不缺胳膊少腿的,要說一個女人都沒有,我也不信。”
雖然她很清楚司馬恪和他們是敵對關系,他說的話誰也無法判斷是不是真的,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一想到趙景行還是人類時候的事,她就覺得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直往上冒。
這也算是創下新紀錄了,吃醋吃到兩千多年以前去,堪稱人類有史以來年代最久遠的老陳醋。
趙景行更加無奈:“先不說司馬恪的話是不是真的,我對還是人類時的事情一點都不記得了啊……公子扶蘇是公子扶蘇,我是我,不管兩千多年前到底是什么情況,那對我來說都跟另外一個人的事情差不多……”
“可對我來說不是另一個人!”無理取鬧模式完全開啟,“從人類變成喪尸難道有分裂出兩個人么?那就是你!”
趙景行:“……”
其實夏然也知道,公子扶蘇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兩千多年前的歷史人物,除了給趙景行變成喪尸提供了一具軀體以外,這個身份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系。趙景行沒有記憶,他的靈魂完全是嶄新的,是這兩千多年時間里成長起來的另外一個人。
甚至非要追究的話,他的身體也早已不是作為人類時的身體,光是上次因為晶礦而分崩離析,他的身體就已經從頭到腳重生過一次。
但是女人的特權不就是不講道理么,甭管這些條條道道理得再清楚,她光是一想到他以前可能有過女人這一個說法,就是不痛快!
趙景行心里直把司馬恪從侏羅紀時代起的無數祖宗一一問候了一遍。以前沒有提起這回事的時候,夏然還不介意,甚至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一茬。但現在這不講理的醋勁兒一上來,讓他根本招架不住,只剩下低聲下氣做小伏低的份兒:
“好好,就算我以前是公子扶蘇,有過妻妾之類……”
夏然眼睛一瞪,趙景行從來都只有他讓別人畏懼,但這次破天荒在一個人的目光下條件反射地往后一縮,聲音放得更弱,痛苦而悲壯地:
“……但是,你就當我還是人類的時候……咳咳,不舉,所以碰不了女人也沒有孩子,行不行?”
夏然:“……”
話都說到讓一個男人拋棄最重要的尊嚴,寧愿承認自己不舉的份上了,夏然頓時有點不知道該怎么繼續無理取鬧下去。翻個白眼:“……就你現在某種方面的變態能力,說你是人類的時候不舉,我還是不信。”
趙景行:“……”難道要我現在也不舉了,你才肯相信么?……那算了,你還是不信吧。
夏然冷哼了一聲:“最好你那個時候不舉外加性冷淡外加腰不好腿不好腎不好外加高冷冰山禁欲系不管對女人還是男人都沒興趣外加身患狗血小說里男主不能碰女人的經典怪病,不然我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另外一個人,分分鐘切了!”
趙景行全身一抖:“……”
他現在萬分慶幸歷史上沒有留下任何關于公子扶蘇老婆孩子的記載,否則夏然較真地吃起這份史上最久遠老陳醋來,他非得脫一層皮不可。雖然他就算被切了也能恢復,但光是有這么兇殘的想法就已經很恐怖了好么?
趙景行輕嘆了一聲,走到夏然的面前,捧起她的臉俯視著她,神情專注而溫柔。
“小然……作為人類的時候,我還不是趙景行,那時發生了什么事情我都無法控制。但是……這后面的兩千年,我作為真正的我,是在為你而等待。”
夏然的目光微微一顫。他的一雙銀白瞳眸,深邃柔和猶如銀波澹澹的滄海,里面只映著她一個人的身影。
就像司馬恪所說的,兩千多年前的人和事,到如今都已經化作史書之上一筆褪色不清的淡墨,甚至什么痕跡都沒有留下,猶如浮塵流水一般,早已湮滅于千年時光的漫漫長河中。
在這樣漫長浩瀚的時空尺度之下,趙景行在作為人類的時候,有過什么樣的人生和什么樣的經歷,放在現在都已經渺如煙云塵埃,并不重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兩千歲。在他作為人類的時候,她還只是一段脫氧核糖核酸而已,前五十代祖宗估計都還沒出生。兩千年前公子扶蘇的人生,她的確是參與不了。
但是現在的他,是完完整整屬于她的,這就行了。
夏然心下一暖,正要開口回答,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尖銳刺耳的警報聲,是基地里的最高級軍事警報,代表有敵軍入侵。
趙景行本來還想跟夏然親熱親熱,加強他這句話的效果的,這時候沒辦法,只好拉起夏然。
“走,金鉆王冠的軍隊恐怕追到了。”
浮空島這時候正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云海中飛行,周圍看不到飛機的蹤跡,但是基地里面安裝有雷達探測系統,只要有飛行物接近浮空島一定范圍內,就能被檢測出來。
兩人飛到浮空島主島上的軍隊指揮處。洛星闌和其他幾位軍官都已經到那里了,正在看著雷達屏幕上掃出來的一片閃爍的紅色光點,這些紅色光點就代表著正在接近的飛行物。
“金鉆王冠這次派出來的空軍部隊看來規模不小。”
夏然望了一眼那片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心下就是一沉。這些飛機足有好幾十架,正在朝著浮空島包圍過來,距離還很遠,估計要一段時間才會到達攻擊距離內。
“這還只是雷達能掃描出來的。”洛星闌說,“不排除金鉆王冠也對飛機用了隱形技術,實際數量可能會更多。兩個小時前,浮空島飛過一片無云的天空時,被對方派出來的無人機發現了,現在空軍都往這邊追了過來。”
夏然問道:“現在浮空島飛到什么地方了?”
“還差兩公里到東海海岸上空。”洛星闌搖搖頭,“從金鉆王冠空軍的飛行速度來看,十五分鐘之內就會追上我們,來不及飛到海上遠離陸地了。”
“地面情況呢?”
因為高空中空氣稀薄密度太小的關系,浮空島的懸浮高度一般在五到七千米之間,特殊情況下最多不超過十千米,不算很高。而一般的中近程地對空導彈,射高都遠遠超過十千米,很多高射炮的射高也可以到達這個高度。從地面攻擊浮空島的方式雖然受到很大限制,但也并不是做不到。
“已經派無人機下去視察了,有一批陸軍正在開往浮空島的下方,規模也不小,主要是防空武器。對方應該是不打算讓我們逃到海上去,先用空軍把浮空島攔在陸地附近的上空,防空武器就能用得上了。”
“想得倒是挺順利。”
夏然冷笑一聲,掃了一眼雷達屏幕上的地圖,浮空島的位置已經快要到達海岸線了。
“我先出去一趟。”她轉身往外走去,“把速度開到最大,盡量讓浮空島接近東海上空,之后再聽我的命令。”
……
昔日一片沃土,滿目繁榮的廣袤平原上,如今到處覆蓋著灰白深紫相間的噬菌森林。密密麻麻的菌絲和菌株,長滿了每一寸土地,漫天漂浮著煙塵一樣的孢子。
一條長長的裝甲車隊,從噬菌森林中轟隆隆地開過來,所到之處,公路上面和兩側的菌絲像是畏懼一般,紛紛自動分開,為車隊讓出一條寬闊的大道來。
這條車隊全是坦克裝甲車輛、火炮和導彈系統等陸地軍事武器,炮管和車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冷的金屬光
澤,車隊的中間是一輛裝甲指揮車。
“指揮官,前面就是東海海岸,陸軍四個分隊都已經到達海岸線附近了。地空導彈系統和高射炮的前期
發射準備都已經完成。”
聽筒里面傳來報告聲,金鉆王冠這次追擊浮空島行動的最高指揮官,正在指揮車里面查看陸軍和空軍的行進狀況。
“空軍情況如何?”
“已經全部到達東海海岸線上空,正在分散式搜尋浮空島。”
朝臨基地在一年前開發出了最先進的大規模隱形技術,可以讓整個浮空島無法被雷達探測到,以至于搜尋的時候只能借助肉眼或者光學影像,效率很低。
“報告!已發現浮空島!在東海海岸線上空八千米的高處!”
空中一架殲擊機上傳來訊息,緊接著,車隊中多處車輛也傳來了已經看到浮空島的報告。
雷達對浮空島沒有作用,這場戰斗很大程度上要靠最原始的肉眼,指揮官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封閉的裝甲車里面。鉆出裝甲車的天窗,瞇起眼睛往空中看去。
這時候是正午時分,天空中一片晴朗的蔚藍色,陽光耀眼,只有少許淡淡的白云漂浮在空中,像是幾縷稀薄的棉絮,漂浮在一片靜止不動的湛藍水面上。
這種天氣對于浮空島來說自然是最不利的,因為它幾乎沒有掩護,所以金鉆王冠的軍隊才會正好選擇了這個時候開始進攻。
天空中此時微風徐來,一片絮狀的薄云正在漸漸漂移消散開去,露出中間一個奇形怪狀的飛行物,雖然距離遙遠,在地面上看過去幾乎就是一片小小的黑影,但在一片空曠的藍天襯托下,倒是顯得十分清晰。
指揮官拿起望遠鏡一看,那個飛行物的主體部分呈現出一個倒圓錐形,周圍還接了三個小島,顯然就是朝臨基地所在的浮空島,還在緩緩地往東海上移動。
“空軍先不要接近浮空島,在周圍保持距離,成包圍隊形,以免浮空島逃到東海海上去!”
指揮官立刻下命令。朝臨基地是空中基地,對空戰斗能力自然是最大的強項,金鉆王冠在上次起義戰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對方那一批戰斗機似乎都是全新設計制造的,性能速度要遠遠高于金鉆王冠的飛機,盡管數量少了些,但戰斗力極高。
末世里飛機太過寶貴,即便是金鉆王冠這樣的實力,現在自己新造出來的戰斗機也不多。這次追擊總共派出了三十多架殲擊機,都是精銳,盡量不能一開始的時候就損失掉。
空中數十架戰斗機拉開陣型,形成一個極大的包圍圈,距離浮空島五六公里左右,將浮空島包圍在了其中。
這時候,周圍又隨風飄過來幾縷淡淡的云絮,將整座浮空島掩在其中,飄飄渺渺的,看過去帶了幾分朦朧不清,但是整體輪廓還是可以辨認出來的。
“地面上陸軍四個分隊,對空武器全部準備發射!”
地空導彈和高射炮早在看到浮空島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瞄準。因為雷達對浮空島無效,導彈瞄準時只能使用熱成像紅外制導(靠追尋發熱的戰機或裝甲目標來引導導彈。比如響尾蛇導彈),或者更多的是需要操作員用肉眼來控制瞄準的,比如電視制導和有線制導。
但是朝臨基地也考慮過這些方面,浮空島就算是熱力驅動裝置全開的時候,本身也幾乎不會發熱,所以熱成像紅外制導在這里并不太適用。至于肉眼瞄準的,那精確度就更低了。
“第一批導彈,發射!”
集中火力攻擊的殺傷力最大,指揮官一聲令下,地面上陸軍車隊里的導彈車上,一排排導彈轟然呼嘯而起,后面拖著長長的煙尾,飛向空中那個懸浮的島嶼!
盡管瞄準的精度不高,但浮空島體積實在太過龐大,就好像隔著十幾公里的距離去炸一座小山,說難其實也不難,這一批導彈上去,有十之六七足以擊中目標。
指揮官在望遠鏡中看著那數十顆導彈準確無誤地飛向浮空島,然而,下一秒他的臉色就變了。
這些導彈根本沒有像他等待中的一樣,在浮空島的表面上爆炸出熊熊火光和滾滾黑煙,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它們就像是根本沒有擊中浮空島一樣,直接從浮空島的內部“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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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醬紫,公子作為人類的時候不舉外加性冷淡外加腰不好腿不好腎不好外加高冷冰山禁欲系不管對女人還是男人都沒興趣外加身患狗血小說里男主不能碰女人的經典怪病,所以不用糾結他以前有沒有女人孩子的問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