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閑漢坐在門口聊著,人手一個大海碗碗里頭有熱氣,還有蜂蜜的香甜味道,杜和抽了抽鼻子,目不斜視的將七只暖水瓶放到了店家的灶臺上,將張阿發教給他的話說了。
店主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人,叼著個煙斗,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懶洋洋的問:“認得,不認得你這后生,認得這幾只好瓶子……雙喜呢,偷懶去了?”
杜和搖了搖頭,“我不認得雙喜,不過他應該是我師哥……以后的。”
心下暗暗奇怪,江凌給他出難題,才讓他來打熱水,那位雙喜是如何料理這么多水瓶的?
店主熟練的將七只水瓶子都灌滿熱水,看杜和還在那做難,了然一笑,也不說話。
杜和左顧右盼,終于看到了一位和他一樣,抱著一大堆熱水瓶過來買熱水的老兄。
不過那老兄卻一絲一毫都別狼狽,手上提著兩個草編的籃子,分作幾個圓環,一個患里放著一只瓶子,穩當的很。
杜和眼睛一亮,問老板求告一聲:“店家,你這里有那樣的籃子么,勻我兩只怎么樣?”
“這有什么的,你們家是老主顧了,有需要開口就是。”店家看夠了后生的窘態,樂呵呵的從里屋取了兩小物件來,給杜衡一遞,口中道:“喏,我見你頭一回,定是沒甚經驗,這個提籃借你,下回把自己的帶著,這個給我捎回來就行,不在錢上,還得借給像你這樣沒籃子的。”
杜和連連道謝,感激不已的把藤編的提籃套在水瓶上,兩只提籃,裝七瓶熱水綽綽有余,卻變得十分方便,一提就提走了。
這樣一來,雖然有些沉重,不過已經比杜和料想的反復跑來取水瓶要好得多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倒霉都是成串來。杜和沒走幾步,弄堂里就鉆出來幾個青皮無賴來,攔住了去路。
杜和定睛一看,差點沒有笑出聲來。
無他,這幾個人混得都有些太慘了點。
打頭一人最體面,可是腳上的鞋子也是帶洞的,身上好幾處棉絮都鉆了出來,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如果不是手里拿著鐵棍,還以為是哪里的流浪漢。
“杜和……我等你等得好苦啊!你卻過得逍遙滋潤了!”
為首的人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句話,句句都帶著冰碴。
杜和一愣,“你認識我?”
“你且看看我是誰?”男人撥開自己臉上的亂發,一張底子不錯的臉露了出來,杜和卻是沒注意其他,一眼就認出了這人居然是那位冒充斧頭幫幫主到處騙取錢財的仁兄。
“你居然還沒死?”杜和驚訝的問。
“我茍活到今天,就是為了讓你知道知道,砸爺爺飯碗的滋味!給我打!”
騙子一揮手,幾個更像乞丐的手下青皮就朝著杜和招呼了過去,棍子是木頭包鐵片的,幾個棍子下去,杜和辛辛苦苦打的幾瓶熱水就都躺倒在了地上,熱水淌了一地,到處都是白氣。
杜和扔了手里的提籃,面無表情的看著領頭的騙子,“你會后悔惹我的。”
幾個青皮面面相覷,忽然哄堂大笑,接著就朝著杜和的頭臉軀干砸了過去,然而杜和豁出一只手臂抵擋在頭頂,另一只手臂迅速的在兜里掏摸一通,一轉圈就揚了出去。
白色的粉末風吹即散,幾個青皮渾不在意,還以為后生仔拿生石灰灑他們,閉上眼睛拿后背躲開,接著就要再動手。
杜和卻已經直起了腰,“三,二,一。”
“啊!”
“天老爺,這是什么東西!”
幾個青皮很快就明白了杜和的意思,三個數之后,所有人都渾身瘙癢了起來,如同萬只螞蟻在爬,杜和抖手拿出一只自己做的擺錘,在幾個人面前搖晃了起來,隨后把一只干癟的蝎子扔到他們眼前。
很快,場中就響起了慘無人道的叫聲。
幾個青皮在身上抓撓、踩跺,紛紛恐怖的往墻角縮去,如同看到什么恐怖的東西一樣,目眥欲裂,聲嘶力竭的喊叫著,躲避著,將自己身上抓出了一條條血道,直欲見肉。
十幾分鐘之后,幾個青皮虛脫一樣的倒在了地上,個個如同被水濕透般大汗淋漓,杜和一個人在中間站著,數了數到手的賠償十五塊銀元,有條不紊的走了。
熱水瓶破了三個,原本賠六塊銀元就得了,不過杜和向來不相信講道理會讓流氓退卻,只有讓他們疼了,怕了,才能消停。
同熱書店重新買了水瓶和熱水,杜和一路小心翼翼的將水瓶提回了班里,杜和的手已經被藤籃子磨得發紅,留下了幾個深深的印子。
杜和確實太過嬌慣,手上比江凌還嫩,就這么一會兒工夫,已經快磨壞了。不過皮膚嫩歸嫩,杜和本人的脾氣倒是不嬌氣,揉了揉淤痕,杜和就準備將熱水給廚房送去。
不過路經江凌房間的時候,杜和被旁邊的陽光一閃,忽然就有了個主意。
他覺得,江凌如果是真心鍛煉他,就不應該隱瞞他提籃的事情,這明明就是想看他手忙腳亂的出洋相,那丫頭忒可惡了。
他雖然是秉承著紳士禮節的讀書人,不會跟女士爭執,但是也不想輕易讓江凌翻過這一頁,便坐在門口苦思了起來。
告狀是最有效的一條,也是最最不可選的一條,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跟弱冠小孩一樣,事事求達人幫忙,豈不是顯得他太過無能。
那么就只能讓江凌見識一下他的厲害,以期讓她自己收手吧。
杜和左右看看,很快就看到了江凌門口的窗戶上,玻璃,是個好東西。
杜和記得,前兩天幫著整理倉庫的道具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這么一批的玻璃鏡子,是用來做障眼法,轉移光線的。
將那些熱水瓶放到了門前的石頭桌子上,杜和很快就的推來了一車玻璃鏡,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杜和默默計算了一下角度,便試著將那一條條的落地鏡子擺放在了石桌周圍。
杜和不知道連魁班的鏡子是怎么擺的,只模糊記得他爸爸之前練習魔術的時候用過的幾個擺法,再加上父親的只言片語,就那么邊回憶邊看效果,漸漸的擺了起來。
杜和是個癡人,一旦投入進魔術中去,輕易出不來精神,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才終于滿意的放開了最后一塊鏡子,往后站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