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郊外東,鐘山腳下。
“其實,人活到最后無非就是一抹黃土。”徐搏坐在小達墳前,喃喃自語著,他似是說給小達聽,也好像是說給自己聽,小黑三人已經被他勸退了,現在這里只剩下了他和在黃土之下的秦小達。
“其實,我真的很懷念小時候,那時候你,我,小黑,還有我妹妹咱們一起上蹦下竄,到處闖禍,無憂無慮的,那些日子恐怕是我這輩子最快樂最輕松的日子了。”徐搏目露憧憬。
“可是突然間,妹妹沒了,你也沒了,就剩下我和小黑兩個了,而我們兩個也活的并不輕松,為了報仇整天提心吊膽,為了報仇,拼命的去算計。”徐搏頓了下,他望著小達的墳墓,慘笑著。
“我挺羨慕你的,真的,現在你可以安安靜靜的躺在這,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可是你已經是了無牽掛的人了,可我不是,妹妹的仇沒報,國仇家恨也沒報,所以我想死都死不了。”
發了一通牢騷的徐搏疲憊的站起身來向南京城走去。
這一座城比以前的王宮還要高大還要宏偉,那童年記憶里的王宮承載的是自己遺失的美好,而這宏偉的城卻只能承載自己的仇恨,
已是深夜,望著窗外翩舞的雪花,小暖卻是毫無睡意,因為徐搏還沒有回來。
“吱呀...”一聲輕響,狗肉率先竄進了屋內,小暖見狗肉回來,先是一喜,而當她看到狗肉后邊的徐搏時,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我殺人了。”徐搏徑直走進屋內,也不顧滿身未干的血跡,坐在了床上,聲音微啞說道。
徐搏盡管很想讓這場對話變得輕松些,只是由于剛剛埋葬了小達,他實在是很難做出一副輕松的表情。
小暖局促不安的低著頭,雙手交織,氣氛沉悶的有些壓抑。
徐搏望著窗外的雪景,等了許久也不見小暖回話,于是便轉過頭,有點無奈的說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還要說遺言嗎?”
小暖的話讓徐搏猛的一愣。
“少爺您殺了人,現在告訴了我,然后要殺我滅口嗎?”小暖楚楚可憐的抬起頭,一臉哀怨,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就要哭出來了。
徐搏猛地一怔,而后相當無奈的苦笑道:“本少爺有那么兇神惡煞嗎?再者,我什么時候說要殺你了?”
小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她那一臉你真的很嚇人的表情著實讓徐搏很氣悶,而玄魔在魔戒空間中盯著這一對活寶主仆,早就笑彎了腰。
不過還好經過這一出鬧劇,氣氛終于輕松起來了,徐搏清了清嗓子而后故作嚴肅道,“本少爺的意思是,我今天殺人了,那么以后我肯定還會殺人,我是想你如果已經做好了將來和我一起被官府捉到,砍頭的準備的話,就繼續跟著我,要是沒做好準備,我也不強求,你現在就可以走人。”
聽了徐搏的話,小暖又低下了頭,她蹙著細細的眉頭,天人交戰中。
良久的沉默之后,小暖抬起了頭,她目光閃爍,故意不去看徐搏,而后,轉身向房門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七步之后,小暖來到了門前,抬起了右手。
徐搏轉過頭,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黯然。
可是那如璞玉般的右手并沒有去推開房門,而是直接落在了蹲在門旁的狗肉頭上。
小暖轉過身來面對徐搏,臉上露出促狹的微笑,“在甕城是你救了我,所以這輩子我賴定你了,你別想甩掉我。”
“噗,”躲在魔戒空間中的玄魔放聲大笑,“哈哈哈,這小丫頭太有意思了。”
徐搏老臉一紅,這可真是一報還一報,剛開始自己差點把她給嚇哭,這一次到她戲弄自己了。
徐搏心中郁悶,他徑直來到小暖身旁,瞪著自己這個小侍女,忽而,惡趣心生。
小暖絲毫不懼徐搏那抑郁的眼神,她旁若無人的摸著狗肉那毛茸茸的頭顱。
揚起右手,徐搏笑容玩味,表情陰險,小暖忽然感到有一絲危險的氣息。
只是不等小暖反應過來。
“啪,”的一聲,徐搏一巴掌打在了小暖的屁股上。
“哼,還真是惡奴欺主,看你以后還敢不敢戲弄本少爺。”徐搏一臉得意的轉過身,大步流星的向床邊走去。
右手微微顫抖,心中早已樂開了花,柔軟而富有彈性,手感真他媽,的好,哈哈。
“猥瑣,”玄魔白眼一翻,不屑的說道,只是他那眼角的余光卻是瞥向了溫婉可人的小暖。
臉龐紅的似要滴出血來,小暖銀牙緊咬,他恨恨的看著徐搏,而后者的肩膀還在聳動,心里顯然是樂開了花。
“呀...”一番糾結之后,小暖低著頭,抬起腳猛的踹向了正在自鳴得意的徐搏。
而狗肉,則慵懶的躺在門旁,半睜著眼睛,饒有興趣的等著看自己的主人吃癟。
......
清晨,晨光熹微,大雪依舊。
一頂黑紗冠熠熠生輝,一襲飛魚服纖塵不染,腳踏蟒皮靴,手中的繡春刀尚未出鞘,便與這寂寥的冷冬一樣,透著寒意。
錦衣衛千戶朱冀騎著青鬃駿馬,手握繡春刀柄,他緊皺眉頭,望著地上早已凝固的血跡,望著滿地的殘骸,心情與這深冬的天氣一樣糟糕。
東廠錦衣衛總指揮使宋憲大人與那西廠特務頭子老太監李英荷向來不合,這在大明皇朝的朝堂之上人盡皆知,而如今皇宮太監總管,更是李英荷老太監的心腹李德章此刻卻被人暗殺,死在了自己這錦衣衛的地盤之上,不得不說,這真的很棘手,相當棘手。
朱憲跳下馬,圍著已被捅成了馬蜂窩的李德章,不停的踱步,焦急的等著自己那頂頭上司,錦衣衛總指揮施宋憲的到來。
忽而,朱冀在李德章的身上發現了一個猩紅的帖子。
“這是什么?”朱冀狐疑的自語道,而后拿起了李德章身上的那個帖子。
冥王帖,三個古篆大字,筆走龍蛇,字里行間中透著凌厲的殺意。
朱冀皺著眉頭打開了這冥王帖,只見在其上第一行寫著,“吾意替天行道,殺盡天下惡人。”
接著在這行字后邊則清清楚楚寫著李德章,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等八大罪狀。
合上這個冥王帖,朱冀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心中大定。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錦衣衛總指揮施宋憲身騎青騅駿馬,一騎絕塵率先來到。
宋憲身披墨綠色飛魚服,與眾不同,他雙眸深邃,一對劍眉凌厲如刃。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十二人錦衣衛,讓他親自出馬,看來此次李德章被刺事件著實事關重大。
而就在此時,在宋憲對面一輛極盡奢華的馬車姍姍來遲。
清一色的元國產雪栗寶馬,而被駿馬的拖行的巨大車廂,卻是沒有車輪,整個車廂在離地三尺的高度懸浮著,此刻車廂的錦繡簾被掀開,露出了車內奢華的布設,和一位面色蒼白面容妖艷的老年人,他駐顏有術,一張臉龐宛如豆蔻年華的少女,只是那一頭雪亮的白發卻是暴露了他的真實年紀。此人正是西廠大都督,大明天子的心腹太監,李英荷。他此刻來此正是為自己的得力手下李德章的死討個公道。
望著一臉慵懶的李英荷,宋憲冷哼一聲,對于這等玩弄權術蠱惑圣心的閹人,他一向都是恥于為伍的。
此時,朱冀來到宋憲馬下,將冥王帖遞給了他,而后小聲的在宋憲身旁嘀咕了一陣,聽了手下的話,宋憲那緊皺的眉頭終于松開了一絲。
雖然厭惡太監,但是怎奈何他們得圣寵,所以這李德章死在了自己的管轄范圍內,如果自己不給對方一個合理的說法,說不得對方就會參自己一本,到時候,自己的那些政敵們再來個落井下石,自己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不過此刻,終于有了轉機。
“李公公,李德章總管死在了我的管轄范圍內,我也十分難過,不過此刻我們已有了線索,他乃是被一個懲惡揚善的人所殺,這在現場的冥王帖就是最好的證據,請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找出那個兇手,給你一個說法的。”宋憲面無表情,他一揚手中的冥王帖,朝著馬車中的李英荷淡淡說道。
“懲惡揚善?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的手下是惡人了?”李英荷針鋒相對的說道,而后不等宋憲回話,繼續說道。
“宋大指揮使,我給你十五天的時間,給我找出兇手,否則,哼哼,朝堂之上可是有好多人,對這錦衣衛總指揮使的位置窺覬的緊呢。”李英荷陰聲陰氣的說道,如果說前一句是夾槍帶棒的攻擊的話,那么這一句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你,”錦衣衛中不乏宋憲的心腹,此刻聽到對方威脅自己的主子,卻是已經忍不住喊出了聲。
緊咬牙關的宋憲揮手制止手下口不擇言,目送李英荷離去,眼神陰沉,對于這個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此刻宋憲還沒有能力不顧后果的得罪。
“朱冀,限你兩個月之內,就算是把南京給我翻個遍,也要把兇手給我找出來,否則,提著人頭來見我把。”
宋憲的話語如驚雷般在朱冀耳畔炸響,待宋憲走遠,一臉苦悶的朱冀狠狠的踢了下李德章的尸體,朝著自己身后的手下,恨聲說道,“給我查這幾天進出南京的人都有誰,兔崽子,讓我逮著你,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而此刻正在熟睡中的徐搏自是想不到,自己殺了李德章,竟引得了宮廷里兩大勢力的對撞,也全然沒有注意到錦衣衛給自己帶來的潛在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