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的可怕，似乎要下雨了，轟隆隆的悶雷聲響起，風聲陣陣，吹動大業殿前的樹枝。

大殿的殿門正開著，風聲穿堂而過，嗚嗚如人低泣著。

宇文羿和宇文懷從大殿走出，臉色沉重，在殿門前站定許久。

“帝崩！”尖銳的聲音從殿內傳來，隨之而來的是沉痛的哭聲。

醞釀著許久的大雨終於下了下來，雷聲也不再沉悶，變得轟鳴了起來。

宇文羿和宇文懷神情微微一頓，微微握緊了袖中的手，相顧無言，許久，兩人相背而行。

雨打溼了他們的衣裳，但他們仿若不知，依舊向前走，一個往乾陽殿而去，一個往東宮而去。

乾陽殿是天子處理朝政的地方，而東宮是皇子所居住的寢宮。

年僅五歲的宇文燁站在大殿門口，有些迷茫地看著兩位皇兄離去，凝重的氛圍讓他覺得有些不安，但是這時候的他還不明白今日發生之事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摘星樓的鐘聲敲響了，沉悶的鐘聲整整響了四十五下，這是在昭告他的子民，他們的君王崩逝了。

宇文燁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跌跌撞撞地向殿內跑去，殿內的氣壓低沉得嚇人，宮人都兀自慟哭著。

宇文燁走上前，只看到自己的母后在擦拭著眼淚還有那張已經垂下牀幔的明黃色龍牀。

“母后。”宇文燁拉了拉程妠的衣袖，他的聲音很小，語氣中充滿了不安。

程妠低下頭看到宇文燁，看了一眼牀幔方向，調整了一下情緒，低下身子將宇文燁抱了起來，並未說話。

牀幔已經放下，看不清裡面的樣子，宇文燁的手揪著程妠的衣裳，臉色有些不好，有些緊張地問道：“母后，父皇怎麼了？”

程妠強笑了一聲，忍住自己的悲傷，對宇文燁說道：“阿燁，父皇累了，正在休息。”

宇文燁將信將疑地看了看牀幔，又看看正在慟哭的宮人，夫子曾教之，摘星樓的鐘聲只會在大涼有大事的時候敲響，沉悶的鐘聲多爲大悲之事。

宇文燁思及此似乎有些不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母后。

“父皇要睡好久，宮中之人不捨才如此慟哭。”程妠不忍將君王崩逝的事實告訴宇文燁，她看著宇文燁認真地說道。

宇文燁思索了半晌，他還小，他還不懂睡很久意味著什麼，但是他知道今日之事是大悲之事。

他還沒有完全意識到他已經永遠地失去了他的父皇。

“秀春，帶三皇子回上陽宮。”程妠沒有給宇文燁再問下去的機會，直接對著身後的宮人吩咐道。

天子崩逝，她也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

秀春走上前行了一禮後，應聲是，而後抱過宇文燁退出了大業殿。

雨下了一整夜，天微亮的時候，雨終於停了。

帶著微涼的晨風，乾陽殿外卻是人山人海。

朝臣依著品階，早早陳列著等候在了宮門前，只因爲今日要面見宇文羿。

卯時一到，宮門大開，朝臣按品階依次而入，於乾陽殿中站定，分列兩側，面而立之。

宇文羿從乾陽門而入，於百官跪拜之中，登上龍座。

穿著明黃色冕服的宇文羿看起來威嚴了許多，他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底下的跪拜著的衆臣。

宇文羿登上龍座後，羣臣起，轉而面向新君，又拜，高呼：“吾皇萬歲！”

“衆卿免禮，起！”宇文羿擡手，沉聲道。

羣臣起而垂立兩側，宇文羿看了看衆人，轉身坐了下來。

“今帝之事多變，煩請諸位同心合力，協我築這百年基業，羿自當不勝感激。”

“臣等惶恐，臣等願爲聖上效犬馬之勞。”羣臣又跪，語氣中滿是惶恐。

“周卿，先帝諸多後事煩請擬出葬儀單。”宇文羿聲音依舊平淡。

“臣領命。”禮部尚書周正上前一步，行禮道。

先帝崩逝，葬禮繁瑣，許多事情都由禮部籌劃，而因著葬禮，須得守喪、禁禮樂，是以登基大典一般延至年關之後，元年初啓時。

宇文羿即位後宮中許多事情都要變，先帝雖未曾納妃，宮中之事不甚複雜。

先帝在位之時，六宮之中獨寵程妠一人，先帝三子皆出於皇后程妠，宇文羿即位後，程妠身居中宮已然不妥。

但許多事情都需要登基儀式完成之後纔可以做。

即位與登基不同，國不可一日無君，是以太子會在先帝靈前即位，成爲代理國君。而登基儀式則要延後至年後纔可舉行，登基儀式結束後，纔是名正言順的帝王。

殿內突然又安靜了下來，宇文羿看向衆臣，見無人有異，看了一眼張晉。

張晉心領神會，躬身上前，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羣臣見狀急忙跪下，低著頭，拜別君王，高呼：“臣等恭送聖上。”

宣佈退朝後，宇文羿先行離開，宇文羿離開之後，朝臣才依次退出乾陽殿。

先帝崩逝，宇文羿即位，大悲大喜一同而來。

而對於宇文羿來說，悲多過喜。

宇文羿已經搬至大業殿，朝中事物並不會隨著誰的離去而變少，宇文羿即位後，也同樣忙碌了起來。

宇文燁看著有些不一樣的大業殿，徑直走了過來，張晉看到是宇文燁也沒有阻擾。

宮中的人都知道，宇文羿極寵這位年幼的皇弟。

走進大業殿內，便看到宇文羿在處理公文。

聽聞聲響，宇文羿擡起頭來，看到是宇文燁，眼神柔和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公文，走到宇文燁跟前蹲了下來，語氣溫和地問道：“阿燁怎麼來了？”

宇文燁看著一身明黃的宇文羿，感覺這位皇兄有些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

“皇兄，母后說二皇兄將要搬到東城的王府中去，可是真的？”宇文燁沒有忘記自己來這兒是爲了什麼。

宇文羿點點頭，抱起宇文燁，走進了內殿。

大業殿分兩部分，一部分爲內殿，是爲帝王寢宮，另一部分則是朝政處理區，兩間實爲大業殿內的主殿與副殿。

“爲什麼要搬出去呀？”宇文燁眨著他的大眼睛，眸子中滿是不解地問道。

“祖制如此。”宇文羿抱著宇文燁坐下，耐心地解釋道，“你二皇兄已經成年家，且有了自己的家室，自然不適合居住在宮中了。”

“那是不是以後我長大了也要搬出去，去新的王府居住？”宇文燁有些不太開心的問道。

“阿燁還小，不需要考慮那麼多。”宇文羿沒有回答宇文燁的這個問題，“阿燁，皇兄還有許多政務要處理，我讓張晉帶你去找母后好不好？”

宇文燁看了一眼外殿公文堆積如山地桌子，點了點頭。

“張晉。”宇文羿沉聲喊了一聲。

張晉快步走了進來，對著宇文羿和宇文燁行了一禮。

宇文羿將宇文燁交到張晉的手裡，道：“將阿燁帶去長樂宮。”

張晉應聲帶著宇文燁退了出去。

看著張晉離開的背影，宇文羿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走回到外殿，在桌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