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逆天龍蓮的得主尚未產生,天地卻發生巨變。一道常人無法想象的雷霆撕裂了天穹,正午的天空陰暗無比,如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不斷有若隱若現的嚎哭聲從虛空裂痕中傳出,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斑浪城中亮起了神燈,無數修士目瞪口呆。
“此時正是六月,為何有這么大的雪花飄落!”
轟隆隆!
巨大的雷霆簡直將蒼穹撕裂成了兩半,大地在劇烈顫抖,如同山崩海嘯一般,密密麻麻的雪花片刻就將黃天厚土籠罩了,天地一片銀白。
“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眾人都很心驚,他們看的出,撕裂蒼穹的雷霆顯然不是一般的天雷,比劫雷還要浩大,且來的如此突然,沒有一點征兆。
蘇寒亦很吃驚,隨著諸人擠到窗前,想要看個仔細。就在此時,珍藏的亂空盒一陣輕微的搖晃,而后噗的一聲,放置在其中的那塊玉符突然炸成了粉末。
“這是怎么回事!”
蘇寒更加驚懼了,這塊將要破碎的玉符乃元虛老荒神所賜,但此時居然無緣無故的爆裂成了粉末。
天穹的黑暗無邊無際,仿佛永遠看不到光明了。整個斑浪古城中的強者都面帶俱色,不約而同的眺望遠空。
中土月搖仙宮,太上長老紀先年猛然睜開雙眼,雪白的壽眉連連抖動,他眼神中充滿驚訝和不安,沖出閉關處,看到天地間的異像,頓時失聲驚呼:“這是為何!難道有皇者坐化!”
南疆金虎族,絕代大妖金虎王亦在此時動容,身邊的子孫驚慌失措,以為天地大劫將要到來。他沉吟片刻,皺紋密布的臉龐上竟然泛起一絲笑容:“都不要驚慌,這不是大劫,而是有皇者坐化了!”
西域大云光明教,侍奉教主武羅的侍女都小心翼翼,不久前,神子武曉樓在東極遭到重創,被人截殺于神鴉山,一身寶物洗劫的干干凈凈,且很有可能截取了識海中的光明經殘本,因而教主武羅大怒,心情很不好。此時,面色連著陰沉了許久的武羅猛的從寶座上立身而起,眼睛中神光暴漲:“南疆那尊無上存在可能離世了!”
元忽王都,國主陸斬正攜太子與長公主陸萱祭祖,天地色變,讓人惶恐不安。陸萱膽子不大,被那道無以倫比的巨大雷霆嚇的玉容發白,她躲在陸斬身后,驚恐的向祖廟外張望。陸斬亦大吃一驚,但略一推算,面色立即凝重起來:“皇者永逝!”
虛空裂痕中的嚎哭聲時斷時續,讓人毛骨悚然,碗口大的雪花飄落了半個時辰,溫暖的六月立即變為嚴冬,將萬物都凍結了。斑浪古城亂成一片,諸多修士四處打探消息。
天地異象大約持續了一個時辰,就在眾人的驚懼與不安達到頂點的時候,巨大無比的雷霆漸漸退去,虛空愈合,蒼宇恢復了原貌,陰暗的天空露出一線光明,而后大日升空,一切都歸于平靜。
“這是天地大劫的征兆嗎?會否有更大的災難降臨東極?”有人鼓動咽了口唾沫,被剛才的異象嚇壞了。
摘星樓老者也很喪氣,好好一場拍賣,原本可以獲得豐厚的利潤,但突然間被一場莫名其妙的異象給攪亂了,而今人人心神不穩,都急于打探消息,無心再來競價。
“即便是天地大劫的征兆又如何?”紀傲臣神色恢復的很快,他一揮手臂,大聲道:“大劫若真的要來,誰能躲過?誰能阻擋?今天既然活著,就做好今天的事,接著剛才的拍賣,我以一件傳世圣兵來交換龍蓮,若無人競價,這株龍蓮就歸我了!”
“對對對,紀公子說的極對。”摘星樓老者連連附和道:“天地大劫要來,誰也躲不過。紀公子已經出價一件傳世圣兵,諸位也不要在藏私了,逆天神物無主,價高者得之……”
隨著天地趨于正常,眾修士的心也逐漸平穩下來,但蘇寒心頭卻籠罩著一層極為不詳的預感,老荒神賜予的玉符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破碎。
他再也無心去關注誰最后買到逆天龍蓮,擠出人群,獨自來到南窗,朝遠在百萬里之外的荒族眺望著。
“老祖,你賜予的玉符為何會破碎?為何?”
賣場恢復了原樣,幾個老古董亦開始和紀傲臣爭搶龍蓮,眾人都不是凡俗之輩,但紀傲臣有備而來,對逆天龍蓮志在必得,最后終于如愿以償,將這株還未成熟的龍蓮買到手中。
蘇寒無心在顧念這些,心神不安的回到居所,適才的天地異象不知波及了多大范圍,浩大的斑浪古城以及城外無窮無盡的土地,俱覆蓋了尚未完全融化的白雪。
第二日,就有一條爆炸性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整個斑浪古城,蘇寒無意中聽到兩個修為很高的修士交談,頓時象被天雷劈中了,吶吶的說不出話。
“你聽聞到消息了嗎?昨日的天地異象并非大劫的征兆,而是一名皇者坐化了!”
“皇者!現今世間唯有南疆荒族的元虛老荒神為皇者,難道是他坐化了嗎!”
“四處都在風傳,真假還難以辨別,但昨日的異象很浩大,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發生。”
兩名修士嘀嘀咕咕,不遠處的蘇寒聽完這幾句話,心中立即一痛,像是被無數鋼針刺中了。
“老祖……你真的坐化了嗎……”
蘇寒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元虛老荒神的身影,那個高大威猛震懾諸天的老人,難道真的離開了人世嗎?
“不會不會……”蘇寒使勁搖搖頭道:“元虛老祖證道萬載,可打碎星辰,震鑠古今,他不會死,一定不會……”
蘇寒連連勸慰自己,但他卻知道這是自欺欺人,世間誰能不死?仙祖太丘亦化為了塵埃,何況元虛老荒神。
元虛老荒神坐化的消息如同一陣狂風,不到半日時間,傳遍了斑浪古城。蘇寒呆呆的站立了許久,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尚未進門,紀傲臣快步走來,道:“兄弟,正好有事要找你。”
“恩?”蘇寒不愿讓人知道自己的心事,他深深吸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道:“紀兄,有什么事?”
“昨日的天地異象,你猜是怎么回事?”紀傲臣低聲道:“都有傳聞,是南疆荒族的元虛荒神坐化了,且我收到家祖的消息,此事可能十有八九是真的!”
“元虛老祖……坐化了……”蘇寒早已經得知了這條消息,但此時再從紀傲臣口中聽到,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
“我原本要在斑浪逗留一段時間,但元虛荒神坐化,家祖命我火速趕回仙宮,有要事商議。”紀傲臣帶著一絲歉意道:“未能好好招待你,心里不安,不過日后機會還多得是,咱們還有見面的時候。”
此言一出,蘇寒心中立即生出了警覺,元虛荒神坐化的消息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荒神坐化,關月搖仙宮什么事?
順著想下去,蘇寒感覺非常不妙,荒族占據南疆最大的靈地,他們族人不多,過去萬載歲月中,一直都靠元虛荒神的庇護,才得以安身。荒族與妖族關系一向很緊張,昔年圣山一戰,幾位大妖連同一位妖圣都被老荒神擊殺了,荒神而今若真的坐化,妖族可能放過荒族嗎?
“老祖一旦坐化,荒族危矣!”蘇寒頓時冒出一身冷汗,幾萬人的荒族,何堪與強大的妖族對抗,一旦失去荒神的庇護,立即要灰飛煙滅。
“兄弟,我將要趕回中土,你大概也要繼續尋找師傅,這個這個……”紀傲臣小心翼翼道:“方家妹子身體太虛弱了,經不起顛簸,你看是不是,由我先代為照料?你放心,有我在,斷然不會讓方家妹子吃一丁點的虧……”
“恩。”蘇寒心里很亂,來不及細想,不過覺得紀傲臣此人雖然年輕氣盛,但不失是君子心性,且對方紫瑤很關心,值得信賴與托付。荒族或許將有大難臨頭,蘇寒受荒族恩惠很深,不可能坐視,將方紫瑤帶在身邊,很不安全。
“好吧。”蘇寒點點頭道:“師姐就暫時擺脫紀兄照料,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這是那里話。”紀傲臣一聽蘇寒答應,心花怒放,道:“方家妹子就在月搖仙宮,兄弟你什么時候想要看望,隨時恭候大駕。另外,你在外界行走,有很多不便,遇到麻煩時可報我月搖仙宮的名號,想來還是有點用處的。”
而后,紀傲臣吩咐仙宮弟子收拾行裝,當天就要借斑浪古城的傳送大陣離開東極。蘇寒前往送行,將要分手時,他考慮再三,將紀傲臣拉到一旁,道:“紀兄,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兄弟你盡管說。”紀傲臣點頭道:“我做不到的事情還很少。”
“若有一日,月搖仙宮與荒族為敵,懇請紀兄規勸太上長老與掌教,不要為難荒族。”
“不與荒族為難?”紀傲臣很納悶,疑惑的看看蘇寒。
“我有幾個荒族朋友,老荒神如果坐化,再無人庇護他們,紀兄若能規勸貴教抽身事外,我將很感恩。”
“這……”紀傲臣有些為難,他身份貴重,但卻無法主掌月搖仙宮的大事,過了半天,他才點頭道:“我無法左右大局,但一定會盡自己的全力。”
“如此就多謝了。”蘇寒一揖到地,神色很鄭重。如果荒神坐化,荒族絕對會有大難,能讓他們少一個敵人也是好的。
不多時,傳送大陣開啟,紀傲臣等人消失在虛空中。蘇寒在原地站立片刻,再不停留,大踏步回到居所,收拾所有行裝,于次日借大陣離開斑浪古城,一路南下。
“老祖對我青眼有加,荒族眾人亦對我恩重,他們若有難,我不可不管。”
蘇寒眺望天邊一抹浮云,心中如同壓了一座神山,無比沉重。荒族若有難,就將是滅族之禍,他雖然剛剛步入十龍境,但在天下強者面前,不啻于一只螻蟻,即便立即趕赴荒族,也無法改變最后的結果。
“或許此去,將會戰死,蘇寒,你怕嗎?”蘇寒自言自語,拳頭已經攥緊。
他只有十幾歲,正是人生大好的年華,或許會有遠大的前程,且尚未找到師傅,尚未洞悉自己的身世之謎,若真的戰死在南疆,這一切都將化為泡影,成為死不瞑目的遺憾。
但他無法退縮,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即便在世風日下的現世,亦不能改變心性。
若死的其所,死則死爾,又有何憾?
蘇寒慢慢轉身,遙遙朝星神群山方向跪了下來:“師傅,駝叔,弟子將要遠赴荒族,或許一去不回,你們的恩情,弟子銘記在心,來世亦不敢忘懷……”
蘇寒獨自上路了,直到此時,他仍抱著一絲幻想,幻想老荒神坐化的消息乃是妄傳。
此時,整個真極都轟動了,不少人在奔走。元虛老荒神證道萬載,始終身居南疆,但他坐化與否,卻牽動了億萬人的心。諸多無上大教皆在密議,妖族活動的尤為頻繁,幾個當世的妖王會面,以金虎王為首,商議如何處置荒族。
“沒有二話,將他們滅族!”一名妖王怒吼連連:“昔年,我的祖父戰死在荒族圣山,皆為元虛老鬼所為,若非如此,家祖亦有可能證道為皇者,與他平起平坐!”
這名妖王的祖父為昔年妖族唯一的妖圣,在圣山之戰中隕落了,從此,妖圣一脈對荒族有切齒之恨,只因忌憚元虛荒神,才不敢妄動。
“說的不錯,一定要將荒族滅族,從真極將他們徹底抹去!”又有一名妖王附和道:“荒族不知擊殺了我妖族多少族人,元虛老鬼坐化,正是我們一雪前恥的大好機會!”
“荒族的領地乃南疆最大的靈地,不知道多少萬年的傳承,有無盡寶藏,將他們滅族,搜刮所有珍藏,使我族壯大,一步步北上,再復昔年的輝煌也不是沒有可能!”
數位妖王皆主戰,想要趁荒族無庇護者之機,將他們全族擊殺。
“既然諸位皆有共識,我亦贊同。”金虎王沉聲道:“只不過此舉要慎之又慎,元虛荒神坐化十有八九是真的,天地異象不可能無緣無故發生,但他們仍持有兩件圣兵,蠻荒磨盤與荒古戰矛,兔子急了也會咬人,若荒族持圣兵拼命,將會對我們造成不小的威脅。”
“金虎老祖,你可放心。”一名妖王笑道:“荒族有圣兵,我族的圣兵難道是吃素的?還有,荒神坐化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中土東極人族大教亦不會坐視,肯定想圖謀元虛古經,這是皇者手書的古經,價值無量。荒族區區數萬人,四面楚歌,未戰已敗。”
與此同時,中土東極諸教首腦各自聚集在一起,商議對策。人族與荒族沒有多少恩怨,但元虛老荒神曾手書元虛古經,這是無上的神物,是皇者對大道的感悟總結,對沖擊圣境的修士有巨大的幫助,說不準可借此沖破多年的桎梏,一舉到達夢寐以求的境界。
“自古皇者化道,不留傳承,很少會傳下古經,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不能錯過。”
“進軍荒族,勢在必行,妖族估計也要從中作梗,我們諸教最好聯合,壯大勢力,荒族滅族是肯定的,沒有人能夠挽救,只有聯合起來,才能與妖族共享戰果。”
“我們只要元虛古經,其余珍寶絕不沾手,妖族可能不會太過反對。”
……
這些密議,蘇寒不可能知道,他穿梭在虛空中,全力朝南疆趕去。這是一條曾經走過的路,至今仍很熟悉。古老雄渾的南疆大地,一如往昔,走在這條路上的蘇寒亦和從前一樣。他把一切都放下了,連生死都置之度外。
元虛老荒神當初曾有一言,希望蘇寒日后大成時,可念在往日的一點香火之情上,在荒族為難時施以援手。
老荒神的預言來的如此之快,蘇寒遠未大成,但荒族的劫難已經到來。
距離荒族的靈地越來越近了,以往,這里很安靜,妖族很少會涉足此處,而此時,到處可見妖族的身影。他們游走在荒族領地的四周,雖然還未大舉進犯,但不軌之心已人盡皆知。
蘇寒避開了這些妖族,他對荒族領地很熟悉,沿一條無人的密道接近荒族。
進入荒族領地,蘇寒心中的不詳似乎是得到了印證。荒族舉族皆如臨大敵,精壯的男子手持兵器,護衛荒寨,就連婦女與孩子亦拿起了弓箭長矛。往日的酒香與歌舞全部都消失了,一股無名的肅殺之氣充斥在三千里荒域。
蘇寒整整衣裝,而后挺胸走向荒寨。荒族戰士發現了他,許多人持兵器沖了過來,當看清蘇寒時,他們都很驚訝。
“蘇兄弟,是你!”
荒狄從人群中大步而來,他更加強壯了,手持一柄開山大刀,有無窮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