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月亮失去了皎潔的光芒,而顯得暗淡失色,直至消失不見……
突然,狂風肆虐,電閃雷鳴間,一個身披鮮紅斗篷,頭帶著風帽,右肩扛著一口梓木棺材,左手腕上繫著一條純白色的紗巾,淒涼的獨自一人緩步走在城東的那條鋪著青石板的街道上。
喧囂了一天的街道已經是一片死寂,靜的能清晰的聽見他吱吱的每一步的聲響。
這條街道直通郡王府福王的宅邸。那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猛然停了下來,他已經走到這條街道的盡頭,而那盡頭正對著他的是一處金碧輝煌的府邸,那府邸的大門緊緊地關閉著,兩旁各有一隻面露兇煞,威武雄猛的石獅子,門頂匾額上寫著“郡王府邸”四個金漆大字,這便是朔州郡王府福王李勉的府邸。
一道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沉悶的巨雷轟鳴如山呼海嘯般洶涌而來。他低著頭,風帽將他的臉裹的十分嚴實,雖然閃電的光芒不斷,卻仍然看不清他的模樣,只露出烏黑的長髮與薄薄的嘴脣。他擡起頭看著那四個金漆大字,鮮紅的脣邊流落出一絲冷淡的嘲弄,沒有過多的猶豫,便大步邁向前面的臺階,向大門走去。
而在這郡王府大門裡面,等著他的是數百名嚴陣以待的千牛衛,他們正守衛在大堂外正對著大門的石板路上。
一進大堂,左右兩側分別站著十幾個身著朝服的各處官員,而大堂中央端坐著一個面色陰沉的中年人,他便是福王。
突然,大堂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堂內衆人各個面色蒼白,焦急的對著福王顫顫巍巍的說道:“福王,他……他來了……沒錯是他。”
福王頭也不擡的吼道:“慌什麼?都給本王閉嘴。誰再多言,我砍了誰。”霎時,堂內又寂靜無聲了。
衆人無不驚悚萬分,焦急、惶恐。這時堂內走進一個身披戰甲的將軍,衆人一看原來是千牛衛中郎將崔盛,方纔鬆了口氣,原來並非他們心中想的那個人。他跪在福王面前說道:“稟王爺,末將已經搜遍了全城,沒有發現李猩紅的任何蹤跡。”
福王聽了這消息,顯然不是他想聽到的,他強顏歡笑,自言自語道:“沒發現任何蹤跡?難不成他有飛天遁地的法術?一羣廢物,連個人都找不到。”
崔盛跪在地上吞吞吐吐的又說道:“末將在觀星亭,發現了……發現了……”
福王不耐煩的說道:“發現了什麼就快點說,吞吞吐吐的像個娘們似得丟人不丟人!”
“發現了欽差大人伊揚以及樑燦樑大人的護衛,他們的……他們的屍體。”崔盛顯然是生怕福王怪罪,顫顫巍巍的不敢擡頭,只是低聲細語的說道。
福王吃了一驚,險些從他那披著細紋白虎皮的椅子上跌下來,他遲疑片刻說道:“死了?都死了!那樑燦呢?”
崔盛道:“末將在觀星亭周圍搜了個遍,沒找到樑大人的屍首。”
福王閉上雙目,長長吁了一口氣,欲言又止,但仍忍不住問道:“那紅玉呢?也沒發現紅玉她的……”最後那個“屍首”二字終究沒從口中說出來,因爲他不願相信紅玉已經死了。
崔盛點了點頭道:“末將沒發現陰姑娘的下落,末將只發現……只發現!觀星亭亭柱上用劍刻著四朵玫瑰圖案。其中三朵已被鮮血染紅,只有一朵未曾被血跡所染。末將倒覺得奇了,這李猩紅往日每殺一位朝中重臣,勢必會留下血染的玫瑰圖案,而且會留下一張官員所犯下滔天罪行的清單貼在牆壁上。爲何這次單單隻染紅了三朵而剩下一朵卻不染呢?更沒見留下有關伊揚大人與樑燦大人罪行的清單?”
福王悶哼了一聲,罵道:“你個蠢貨,那是因爲本王還沒死,我如果死在他手裡,他李猩紅就會用我的血去染紅餘下的那朵玫瑰圖案。至於什麼犯罪清單?怕是連本王也未曾找得到伊揚與樑燦的罪證,他李猩紅能找得到?”
崔盛怔了怔,連連答道:“末將愚鈍,末將愚鈍,未能看出這其中的端倪。”
“一羣蠢材,你們當然什麼都看不穿,你們永遠都不會了解他。”福王心不在焉的衝著大堂內所有的人吼道。
紅玉,你真的死了?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李猩紅怎麼會下得去手殺害他最愛的人?難道李猩紅就這麼絕情絕義?不,他如果無情無義,就不會冒著全身被劇毒之血所染的危險,甘願跳進血池赴死,只爲了一粒能救活紅玉性命的解藥。
福王沉思良久,閉緊雙目,耳旁似乎清晰地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王府的大門被一道寒光撞開,那寒光驚的院中千牛衛盡皆向兩邊散開,見那寒光穩穩的落在中間的石板路上,衆人上前看去竟是一口梓木棺材。
大堂之內的官員一個個膽戰心驚,驚慌失措的面面相覷,福王陰沉著臉擡了起頭,“啪”的一聲從他那披著細紋白虎皮的寶座上拍案而起,衝著兩側膽寒的衆人罵道:“怎麼了?都啞巴了?現在知道怕啦?當初讓我殺掉李猩紅以謝天下的是你們,這下好了,現在人家找來了,你們怎麼連個屁都不敢放了?一個個都他媽成了縮頭烏龜了。”說罷,大步向大堂外走去,跪在福王面前的崔盛此時站起身,看著走近自己的福王,他連連後退,勸阻道:“王爺,您千萬不能出去呀!萬一有什麼閃失,末將可擔待不起,再說這王府戒備森嚴,即使李猩紅有天大的膽子闖進王府,也絕對傷不到王爺您。王爺……王爺,您可不能出去啊……”
福王右手一揮,推開崔盛喝道:“給我讓開——李猩紅,本王在此等候你多時了。”福王衝著堂外大喊了一句,便隻身走向堂外,崔盛與衆人緊跟其後,崔盛唯恐福王有什麼閃失,抽出利劍,衝著外面下令道:“來人、來人,保護王爺,快、快、快。”
一聲令下,庭院中手持巨盾的護衛紛紛護在福王前面,衆人遠遠的看著那口梓木棺材,棺材被穩穩的停在庭院正中央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時棺材頂上屹立著一個披著紅色斗篷的人,衆人無不驚慌失色。
福王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自棺木裡飄出,他平靜的看著 棺材上站著的人說道:“畢竟還是來了……”
風,依然嘶吼這,福王陰沉的臉掠過一絲驚訝,他的目光凌厲的向一個身披紅色斗篷的人掃過,紅色斗篷?那不是紅玉時常披在身上的嘛。他不禁衝著那紅色斗篷的人輕呼一聲道:“紅玉?”福王一愣,見那人右手手中一把寒氣襲人的鎢鋼劍甚是鋒利,才恍然大悟道:“墨羽劍?不,你不是紅玉,你是李猩紅。”
“啊,我以爲王府大門會有多牢固,哼,一撞便開,爛的可以。”
那披著紅色斗篷的人話語清晰有力,極爲動聽。邊說著,邊舉起左手,將遮在頭上的風帽向後掀去,終於露出那張似白玉般純真無邪的容顏,那是一張完美無瑕,沒有任何血色,幾乎驚豔到絕倫的臉,遠遠的看去是那麼,那麼的美麗。
“紅玉?託您的福,她靜靜的躺在這裡面……”李猩紅跺了跺腳在棺材頂上,冷眸撇了撇福王,對他的恨意一字一句中都能從中感受出來。他聽福王叫了自己一聲紅玉,頓時明白是自己身披紅玉生前所披斗篷的緣故所致,所以故意譏諷福王。
福王搖了搖頭道:“不會的,裡面不可能是紅玉,若是紅玉你怎肯站在她長眠的棺木上對她不敬?你在騙我,騙我……”
李猩紅聞言低下頭衝著腳底下的棺材動情的言道:“哦?我騙你?她在或不在我打開給你一看便知了,紅玉,王爺想見你呢,我這就叫他好好見見你。”那柔情似水般的話音未落,踮腳輕身向後飛去,左手輕輕揮出一掌,掌風擊在棺木蓋上,見那棺材蓋猛然被一股勁風掀起,竟向福王所在方位飛去。
錚的一聲,福王背後躍出一人,手中大劍,直取棺材蓋,那棺材蓋橫空飛來,他劈空砍去,只見一道劍光刷的一下,將棺材蓋劈成兩段,那被砍成兩段的棺材蓋便從半空落將下來。衆人齊向那人看去,那人卻是千牛衛中郎將崔盛。
“李猩紅,今日有千牛衛在此,你休想傷王爺一根汗毛。”崔盛用劍指向李猩紅,話語中雖然硬氣,心中自然是忌憚李猩紅萬分,只是在福王面前不敢發作,左右又有數百名千牛衛,膽子自然大了起來。
狂風仍在肆虐,冷冽如刀,夜空中飄撒著點點細雨,就要下雨了,電光閃爍,什麼時候空中又多了梨花伴著星星點點的細雨在風中搖曳?那是棺材裡被陣陣勁風吹動,所飄散出的純白色的梨花瓣啊!
“哼,果然是在騙本王!”福王看著棺材裡飄散出的梨花,長吁了一口氣,因爲除了梨花,棺材裡什麼都沒有,他悶哼道:“李猩紅,你想怎樣?”
“怎樣?你說怎樣?把這富麗堂皇的王府變作你們的墳墓如何?”李猩紅那張迷人的面孔沒有絲毫的感情,他蹙著眉,冰冷的雙眸直視著福王,那神情極具鋒芒,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在那張幾乎接近完美的臉上不僅僅流露出絲絲寒意,更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氣,在其內心深處慢慢涌現出來。
李猩紅的心中那積怨多時的憤恨已經不能用話語與神情來表達了,也許只能揮動手中那寒氣襲人的墨羽劍,將一切都無情的殺戮才能宣泄自己內心中的痛恨、狂怒與憎惡。
而現在他只憎恨眼前的那個高高在上,有著幾百人先呼後擁的福王。
突然,近百名千牛衛從兩側齊向李猩紅攻了過去,刀光劍影、如梨花亂舞,柳絮紛飛般在李猩紅身前閃動。只見幾名千牛衛抽刀在手竭力向李猩紅面額劈來,鐺鐺幾聲,幾人眼見寒光一閃,手中鋼刀竟被李猩紅手中凌厲的墨羽劍砍成兩截。錚的一聲,又是一道冷冷的寒光,劍帶風聲,幾人只覺頸上一涼,口中已不經意間血流不止,須臾,便沒了氣息。
封喉?鋒利的墨羽劍出劍如疾風驟雨般迅猛,這幾名千牛衛似乎到死都沒感覺到一點痛苦的徵兆,也許,就在那一瞬間,死亡的恐懼並沒有籠罩在他們內心的深處。
畢竟他們還沒有死的覺悟!
崔盛見千牛衛圍住李猩紅,雙方相互廝殺,僵持不下,那李猩紅每出一劍,勢必會有幾名千牛衛倒地而亡,崔盛見了,勃然大怒,右手握住大劍疾步騰空一躍,刺向李猩紅,李猩紅一眼掃過,橫劍攔擋,雙劍一擊,砰!崔盛只覺右手一震似乎一股強大的阻力硬生生將他彈開。
而李猩紅見崔盛被自己運勁發力的一股驚人劍氣彈開,窮追不捨又揮出一劍,力道極爲兇猛,崔盛此時站腳未穩,手被剛剛震得發抖,勉強拿著大劍招架,李猩紅這一劍猛勁十足,他那裡還擋的住,這一劍下去,崔盛即便不死,也必然傷筋斷骨。
千鈞一髮間,一道金光彷彿閃電般從大堂屋頂上疾馳飛奔出去,正打在墨羽劍銳利的劍鋒上,李猩紅驀然失色,暗暗躊躇間,人羣中躍出兩人“刷”的揮出兩劍,竟然同時擊向李猩紅心胸,李猩紅側身一躲,雖躲過鋒芒,卻擦傷了自己的右臂。
李猩紅左手握著右臂傷處,尋思道:“剛剛千牛衛齊攻我時,就略微覺得人羣中有四人功夫極高,而且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被這羣人絆住未曾正面交鋒,難以分辨。”
李猩紅猛然大悟,收起驚訝的表情,淡淡的衝著剛剛傷他臂膊的兩人說道:“我早就該知道你們會在此的,既然來了,又何必畏縮畏尾?那像什麼武林宗師?馮瓊、李成浩。”話音剛落,在人羣裡橫掃一劍,那兩人舉劍向拒,人羣中又閃出兩人,一個雙掌猛地擊向李猩紅後胸,另一個手中大旗招展,劈空向李猩紅打來,用劍的兩人也一上一下合擊李猩紅。
刀劍相交,在場衆人都看的呆了,寒光如流星般急速閃過,四人敵一,李猩紅居然全無懼色,應對自如略佔上風。
“住手!”福王看著五人斗的正緊,怒喝道:“不是說王府戒備森嚴嗎?怎麼還會混進人來?”崔盛一聽面紅耳赤,不敢再看著福王一眼,只是捂著被震得發抖的手衝著那四人吼道:“大膽,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混進王府?我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崔盛可曾想過,若不是這幾人,他現在已經沒命在這裡了,但迫於福王的威懾力,他不敢不這樣講。
五人斗的難分伯仲,被福王一喝,竟都罷手不動,那四人仍然以招式姿態不動。而李猩紅冷冷的注視著那四人,神情輕鬆自若。猛然,四人將身上披著的千牛衛的鎧甲掀去,露出全貌,福王乍眼一看恍然道:“哦,原來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氣的人物,那兩個使劍的,身著黑衣的是魔天一劍馮瓊,那個身著黃衫的是號稱貪破七殤劍的李成浩,雙掌擊打李猩紅的是馮瓊的弟弟魔影鬼手馮瑤,而那個年輕的,拿著一面大旗的就是五行旗旗主勞洪齊。”
李猩紅冷峻的臉龐沒有露出一絲驚訝,只是朝著屋頂嘶吼道:“宓老頭,碧血金刀果然名不虛傳,不過藏頭露尾卻有失大俠風範。”
聽了這話,福王心中念道莫不是金刀門人稱碧血金刀宓文希宓老前輩?剛剛屋頂那一道打在李猩紅劍鋒上的金光,莫非就是他發出去的?
衆人齊向屋頂望去,見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從屋頂飛將下來,那老人年近七旬,身穿白衣,身子硬朗,目光如炬,讓人望而生畏,臉總是略帶一絲笑容,看上去又是那麼可敬可親,他哈哈大笑,聲音沙啞卻不乏剛猛英氣。
宓文希喊道:“怎麼?李猩紅,來王府之前受重傷了?否則剛剛馮瓊老弟以及你師叔成浩老弟那兩劍怎會傷得到你?”
李猩紅冷冷的道:“哼,不打緊,五個人齊上倒還能應付的了的。”言下之意便是不把這五人放在眼裡。
勞洪齊氣的罵道:“孃的,好大的口氣,你道說說你怎麼應付?”
李猩紅冷峻帥氣的面頰上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浮現出來,他冷嘲熱諷的說道:“就你?仗著你老子留下的什麼爛陣法,在這裡狐假虎威,宓老頭跟我幾次交手尚不能贏我,何況你這個穿開襠褲的!”
宓文希仍是笑著,他見勞洪齊惱羞成怒,正欲出手與李猩紅一較高下,忙勸阻道:“賢侄何必跟一個將死之人逞口舌之辯呢!”
勞洪齊怒視李猩紅,悶哼了一聲,宓文希對李猩紅說道:“既然你說五行旗陣是爛陣法,今天我五人就佈下這個陣來讓你看看這陣法的威力。”
李猩紅置若罔聞,淡淡的說道:“今天,我是來取福王這奸賊的狗命的,我與他之間的恩怨與你們無關,待我與他的事解決之後,我自然會向各位領教。”
宓文希得意的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言道:“那可不行,有我們五人在,你就別想傷福王半分。”福王一聽,心中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原來這五人是來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自然最好不過,否則可棘手的緊了。
李猩紅一聽,猛然握緊了墨羽劍,左手死死的握緊,而冰冷刺骨的雙眸終於被層層殺氣掩蓋,那殺氣居然令所有人都感覺毛骨悚然,驚悚萬分。
“宓老頭,看來今天便是你我二人的生死較量了!如果我不死,這王府內的每個人都休想活著離開,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震懾衆人。
宓文希手中的一口金背大刀,金光璀璨,極爲耀眼,武功也算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而勞洪齊、馮氏兄弟、李成浩這四人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名家,勞洪齊以手中五行令旗變化爲槍,加上善布五行旗陣,使其槍法威力劇增,魔天一劍馮瓊一把天魔劍震懾武林,其弟魔影鬼手馮瑤,憑藉三十六路追魂腿、七十四式魔影手令人聞風喪膽,貪破七殤劍李成浩的劍法更是出神入化,令人驚歎。
此時五人相互交錯分東南西北中佈下陣法,勞洪齊在中間,宓文希在他的正東面,北面是李成浩,西面是馮瓊,而馮瑤在勞洪齊的南面。
當下五人站定,宓文希喊道:“你來破陣吧!”話音剛落,李猩紅輕身一躍,飛進陣中,衝著勞洪齊便是一劍刺來,鐺的一聲,勞洪齊舉起手中五行令旗相抗,被劍鋒上的劍氣逼得向後急退。鬥得棘手之時,刷的一道金光,從勞洪齊身後飛來,竟是宓文希那口金背大刀劈了過來,李猩紅急揮劍相峙,約拆了兩招,左右馮氏兄弟齊攻上來,馮瑤擊出兩掌被李猩紅閃身躲過,但卻被馮瓊一劍刺中左肩。
李成浩趁勢向李猩紅急攻過來,雙劍相擊,驀然,李成浩身子傾斜劍勢向上,但見其周圍竟猛然發出數到驚世駭俗的青光,自上而下向李猩紅打來,這正是《貪破七殤劍》中的一招“青鸞覆滅”。這股以劍氣化作青光的招式威力極大,通常一般不知此招的人以自持劍法中的劍氣想抗,非但化解不了此招,反倒會被相剋,五臟六腑也都會受到重創。
只是,李成浩面前的對手是他的師侄李猩紅。李猩紅見李成浩身子傾斜劍勢向上便料知必是這招“青鸞覆滅”,他熟知此招的厲害,其師張桓生前曾說《貪破七殤劍》中的青光劍氣最爲霸道。倘若以此劍法中的招式相互抵抗,勢必會兩者皆傷,唯一取勝的法門便是以速度取勝。
這時,李猩紅眼見青光襲來,輕身飛起,冰冷的墨羽劍在手中快如閃電般的向李成浩那數道青光劍氣砍去,衆人隱約看見數十隻蝴蝶正翩翩起舞在李猩紅矯健的身旁。這一招便是李猩紅得意之最《化蝶》七式當中的最後一招“劍舞戲蝶”,這劍法本身便是以快制動,先發制人,後發勁猛的優勢著稱。 “劍舞戲蝶”雖不比《貪破七殤劍》那麼霸道,卻能將對方劍氣化成自身劍氣,從而擊敗對手,就如同用劍在亂花叢中戲弄著羣蝶一般。
原來衆人見到的數十隻蝴蝶竟是李成浩的青光劍氣被李猩紅快如疾風的凌厲劍法化解所致,想不到“青鸞覆滅”的數道青光劍氣居然成了李猩紅劍上戲弄的蝴蝶。猛然間,李猩紅騰空而起急揮出一劍,那數十隻蝴蝶竟猛地撲向李成浩。宓文希、勞洪齊、馮氏兄弟都各自吃了一驚,見李成浩此時陣腳大亂盡皆前來相助。雖然李猩紅揮出這一劍力道極強,但畢竟李猩紅帶傷在身發揮不出《化蝶》劍法中的精髓,何況他面對的是五個武藝精湛的武林高手,更是力不從心,若是他一直這般與李成浩交手不分伯仲,勢必會遭到其他四人的相互夾擊,所以李猩紅的這一劍實乃虛晃一下,力道雖強殺傷力卻是薄弱的,爲的就是讓四人齊來救應李成浩,自己便可趁勢脫險,之後再捲土重來。
而就在此迫在眉睫的剎那間,宓文希右手猛的揪住李成浩左肩上的衣衫向後一扯,左手飛出一把金光閃爍的飛刀,李猩紅見那飛刀飛來,情急之下他在空中側身旋轉刷的一劍,空中飄散的梨花盡數向那飛刀橫掃過去,鐺的一聲,衆人毛骨悚然的都冒了一身冰涼的冷汗,驚愕之色浮現在臉上,全身顫抖著都難以置信那飛刀居然被小小的梨花花瓣擊落了。
馮瓊拍手笑道:“啊哈,《化蝶》劍法與‘飛花’絕技統統使出來了!妙哉!妙哉!看來這回真的是來真的了。”
李成浩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想想剛剛那場廝殺鬥劍,便用劍指著李猩紅罵道:“娘希匹的,你個小雜種敢這麼對老子?豈有此理,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宓文希捋了捋白鬚,點頭嘆道:“李猩紅的‘飛花’絕技,堪稱一絕,老夫自愧不如。”
李猩紅聞言,不屑一顧,卻又默默的說道:“宓老頭與我交手三次,都未曾贏過,三次都只是用一把金刀而已,我聽說碧血金刀共有五把纔對,剛剛算起來,你已經用了兩把,今個你就統統拿出來對付我好了。”
宓文希思量了片刻,點頭道:“也罷,我懷裡還剩下三把金刀皆是用來殺人用的,只有剛剛那兩把是用來防身,老夫雖然喜歡與人爭強鬥勝,卻也極厭倦殺人。剛剛這場較量,我想你也見識到了五行旗陣的威力了,你還覺得那是爛陣法嗎?”
李猩紅斜眼看了一下站在宓文希旁一語不發的勞洪齊,衝著宓文希說道:“我以爲會怎麼樣佈陣,原來也不過如此。五行旗陣相生相剋,相互依存,進可攻,退可守,是攻防兼顧的陣法,唯一不足的地方以前我也曾告誡過勞洪齊,只不過他自以爲他的旗陣布的周密,無視我的言論。這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他不能準確的掌控好位置的轉換,優劣互補,陣法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剛剛宓老頭站的是金位,是攻擊型的位置,而當我衝進陣中,卻變成了相互救應的防守主位土位了,攻擊大大銳減,宓老頭,難道你沒感覺到你像是被什麼牽絆住了嗎?不光是你被牽絆住,就連勞洪齊自己以及馮氏兄弟與李成浩都被彼此相互牽絆住,根本發揮不出攻防合一的效果來?這樣的陣法不是爛陣是什麼?”
勞洪齊一聽,臉色突變,罵道:“你放屁,剛剛明明陣法比前段時間厲害了很多,你怎麼說。”
李猩紅哼了一聲說道:“那是因爲今天站位的都是武藝高強的宗師所致,纔會威力倍增。可比你以前那幫飯桶師兄吃貨師弟強多了。”
勞洪齊還想爭辯什麼,臉色極爲難看,他剛想反駁,卻被李猩紅朗聲打斷了話語,李猩紅道:“打不過就要虛心聽別人話,自以爲是的蠢蛋永遠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現在按照我說的去做,把陣形重新調整一下看厲不厲害:宓老頭站木位、勞洪齊站金位、土位馮瑤、水位馮瓊、火位李成浩。以宓老頭爲中心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列,方向爲宓老頭前是勞洪齊,宓老頭後面是李成浩,左邊馮瑤,右邊馮瓊,你們佈下來看看威力,一試便知。”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五人改怎麼佈下五行陣。
五人相互看了各自一眼,彼此間都覺得不妨試一試,於是便按照李猩紅所說的開始佈陣,只感覺確實如李猩紅所言五行旗陣的威力大大增強了,李猩紅見五人疑惑未解,又解釋道:“勞洪齊的陣法是按照各自優勢來布的,從而使陣位上的人的能力發揮到極致,但他忽略了,五行是相互依存的,一個武功高強的人雖然能將攻擊型陣位提升至極限,但是它受其它陣位的限制反而攻擊不升反降,最後甚至大不如從前。這就是勞洪齊佈陣的死穴。”
轉眼間五人布好陣勢,李猩紅便不再多言,舉劍又向勞洪齊砍來,勞洪齊向後急退,揮舞手中五行令旗攔擋劍招,那大旗迎風招展,威風凜凜極爲霸氣,
馮氏兄弟這時見勞洪齊雖鬥李猩紅不過,卻也未佔下風,當下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馮瑤猛地凌空飛起,從土位竄了出去,直逼李猩紅就是一掌打來,馮瓊也從水位疾步持劍從勞洪齊一側來攻,三人齊攻李猩紅,李猩紅全無懼色,看到三人如潮水般洶涌的攻勢,他冷峻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一絲嘲弄,他張口言道:“這回倒是有點意思了。”說罷,左手一掌擊出與馮瑤兩掌相對,右手墨羽劍橫掃勞洪齊,劍鋒卻直指馮瓊。
“哼!看好了,我要動手了。”李猩紅悶哼了一聲將寒劍送出,劍尖刺出寸許,馮瓊仗劍相抵,鐺的聲響雙劍相擊,馮瓊的天魔劍卻擋不住來勢兇猛的墨羽劍的劍鋒,竟也被震得顫抖,馮瓊右手感覺一陣陣痠麻無力,身子不聽使喚的被一陣勁風直逼出數十米之外,只聽“砰”的一聲,馮瓊身後飛沙走石竟也被這陣勁風逼得鐺鐺作響,再看站穩後的馮瓊嘔出數口鮮紅的血,胸口陣陣疼痛,原來是被勁風震傷了。馮瑤見兄弟被劍鋒所傷,心中頗爲震怒,掌中力道更猛烈狠辣了幾分。李猩紅微微一動左手勁道也絕不輸於馮瑤。此時衆人見這二人周圍掌風盪漾,梨花紛飛,馮瑤只覺李猩紅掌力一點都沒有衰竭之意,反而力道猛增,倘若他再不收掌,執意要與李猩紅比掌力、比內功這樣比下去是大大的不妙,只怕他這隻手臂會被李猩紅掌力擊的傷筋斷骨不可,可他若是此時收掌,怕也會被李猩紅掌風打成重傷。
馮瑤心中叫苦,正在進退兩難之際背後只聽宓文希言道:“馮老弟,老夫助你一臂之力。”說完,宓文希手中頓時多出三把金刀,愕然道:“李猩紅,看我的三把金刀你如何接得。”三道金光閃爍的飛刀嗖嗖嗖從宓文希手中飛出直奔這李猩紅而來,李猩紅眼力極好,見飛刀過來橫劍攔擋,鐺鐺鐺,那飛刀盡數卻被墨羽劍擊落。
勞洪齊與李成浩也見馮瑤吃力抵敵,二人前後襲來相助馮瑤。李猩紅被逼只好收回左掌,馮瑤見他收回左掌,自己也緊跟著收回右掌之後左掌擊出,李猩紅在他前面虛晃一劍,馮瑤生怕被墨羽劍強勢的劍氣所傷,慌忙間便收掌向後躍出數十步。
勞洪齊五行令旗又打將過來,李猩紅驀然間猛刺出一劍,勞洪齊急閃,以五行令旗相抵。背後李成浩持劍趕來,與李猩紅鬥劍,約莫拆了兩招,宓文希大刀砍來,刀鋒敏銳剛柔並濟。三人齊鬥李猩紅,李猩紅左衝右突,在三人中來回穿插,突然,猛的一腳踢去竟將勞洪齊狠狠踢倒在地,待宓文希與李成浩想要相救之時,李猩紅手中的墨羽劍早已經抵住他的心窩,只需輕輕送出寸許,便可斷了勞洪齊性命。
李猩紅驀然道:“怎麼樣?你承認不承認你爹的陣法是爛陣法?”
勞洪齊怒目而視,眼睛裡閃過憤恨之意,他大聲吼道:“陣型是你布的,你既然會布,自然也會破,有什麼好得意的?這陣法中的奧妙之處還沒有顯現出來,你狂什麼?”
李猩紅薄薄的脣邊,掠過一絲獰笑,他收起抵在勞洪齊胸口的劍言道:“好吧!就算這樣!那你怎麼不使出這陣法中最奧妙的絕技呢?”
勞洪齊一聽頗爲震驚:“難不成他也知道這陣法中的絕技?”
李猩紅見他吃驚的樣子,問道:“怎麼?難不成你老子沒跟你說過這五行旗陣,只要五人齊心,就能使出一招名曰‘五行破風掌’的掌法來嗎?據說那掌法威力十分驚人呢。”
勞洪齊狂吼這辯解道:“我父親生前跟我講過的,誰說沒跟我講過,只不過……”
李猩紅打斷他的話,接著說道:“只不過,你老子有交代這掌法威力十分驚人,一旦出掌,傷及的範圍是相當大的,是五行旗陣中的禁忌招數,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是不是呀?”
勞洪齊見他說破了此事,點頭說道:“沒錯,我爹確實有過交代,怎麼了?”
李猩紅搖了搖頭,陰笑了一聲說道:“沒怎麼?你既然打不過我,何不用這招來對付我看看,也許還有點希望也說不準!”
勞洪齊想了想,覺得非出此招方能勝過李猩紅不可,當下說道:“你既然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看你怎麼躲過這一掌。”
李猩紅仰天長嘯,蔑視了勞洪齊一眼說道:“我不避不閃,看你這一掌能不能傷我!更何況,你老子沒跟你說過,五行破風掌掌風一出,對手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的嘛?”
勞洪齊哼了一聲,說道:“說過又怎樣?那你就站在那裡不要動,看我怎麼把你粉身碎骨!”說罷,又與宓文希、馮氏兄弟及李成浩重新布好陣勢,勞洪齊對著四人言道:“四位前輩,等一下看我的五行令旗向上一拋,你們站在我身後,咱們一起運勁發力將內力集中於掌心然後將這股內力都輸送至我的體內,之後我將我們五人的內力合二爲一,將這股內力給予掌心,然後打出去。”
四人聽得明白,連連點頭,勞洪齊將五行令旗想空中一拋,五人站成一線,宓文希率先將內力傳至勞洪齊體內,其餘三人紛紛相繼將內力傳送給勞洪齊,勞洪齊運勁發力,臉漲的通紅,只見他掌中似乎有一股真氣猛烈的運轉,剎那間,勞洪齊狂吼一聲,將這股帶著真氣的一掌打了出去。
當夜的風勢甚猛,這掌似乎也因此威力劇增,李猩紅只覺一股颶風向自己襲來,當下也運勁發力,氣聚丹田,將內力附在墨羽劍上,以劍氣相抗。那股掌風確實猛的厲害,劍氣與掌風相對,轟的一聲巨響過後,在這幾人中間蔓延這層層濃霧,在場數百人都看不清究竟剛剛是怎麼一回事了,待要細細看時,只見濃霧散去,李猩紅已然仗劍聳立在那裡,而勞洪齊等五人已是累的精疲力竭,臉上陣陣冷汗直流。
李猩紅獰笑著走向勞洪齊與宓文希說道:“不過如此, 這五行旗陣……”說道此處,忽然停了下來,低下頭看著全身竟然漸漸溢出血來,一時間居然一語不發,他只感覺全身冰冷痛的撕心裂肺,捂住胸口思量著:“傷口全都裂開了?怎麼可能?難道是剛纔那股掌風,將我的舊傷全部震裂了?”沒錯,剛剛那股掌風雖然沒能對他產生威脅,但是卻將他身上全部的傷口創傷一一震裂了。
李猩紅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傷口會被震裂,他不相信,他又往前邁了一步,這一步邁的何其艱難,居然險些摔倒,只是因爲有墨羽劍撐著,所以自己只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他低沉的腦袋,嘴角臉上都沒絲毫的表情,蒼白而無力。
勞洪齊、宓文希等面面相覷,見此情景已知李猩紅受傷不輕,這一掌果然奏效,居然真的重創了李猩紅。
李猩紅慢慢的站起身,擡起頭狂笑起來,那笑聲讓人不寒而慄,讓人驚恐失色,他又低下頭獰笑這衝著宓文希說:“哈哈哈……宓老頭,在這羣人當中,只有你有資格殺我,現在……你來殺我吧!我絕不還手,但……是,只要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我的項上人頭便是你的了。”
宓文希向李猩紅走來,看著遍體鱗傷的李猩紅,心中居然起了憐憫之情,他平和的說道:“只要不違背江湖道義,我宓文希答應你便是了。”
李猩紅聽罷,又是一陣狂笑,突然,他收起笑容,俊俏的臉上充滿了哀傷,他悲鳴這挺直了身子說道:“麻煩你了,我死後,你能把我的屍首送到梨花鎮不遠處的幽靈谷之中嘛?那裡有座孤墳,我最愛的人就躺在裡面,你把我與她合葬在一處,我便死而無憾了!”
宓文希思量片刻,心中佩服不已念道:“李猩紅果然是個情深意重的癡情之人。”於是看了一眼福王,福王沉默不語,似乎是默許了!宓文希又衝著李猩紅說道:“你的要求不算過分,我答應你,你死後我會將你的屍首與陰姑娘葬在一起。”
李猩紅獰笑著點了點頭,閉緊了他那雙炯炯有神的冰冷的雙眸,淡淡的說道:“那好,動手吧!”宓文希聽了這話,著實有些不忍,但事已至此,也別無選擇,於是便疾步上前,手中金背大刀輕輕一揮,一道金光便向李猩紅劈了過來……
昏暗的天空,依舊飄散著梨花,風依舊嘶吼著……而暴風雨也將洗禮這片蒼涼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