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來客棧一樓大廳。坐在紅地毯盡頭椅子上的林掌柜忽然起身整理衣服。
吉時已到。隨著一聲唱喏,客棧酒酣耳熟釜戰正酣的眾賓客紛紛翹首以盼,二三樓欄桿上也擠滿了滿懷期待的看客。
紅地毯另一邊盡頭通往客棧后院的大紅布簾被掀起。雙雙大紅衣著的新郎新娘相攜徐徐前行出現在眾人面前。
只是,如約出現的一對新人背后,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位頭戴帽兒盔,身披紫花布長身甲胄的帶刀壯碩青年。
尋常百姓人家難得見了身披甲胄兇神惡煞的官府成員,雖不至于像耗子見了貓般的心驚膽寒,但客棧眾人一時間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氣氛卻不由自主緊張起來,竊竊私語,惶恐不安。
紫花甲胄青年抱拳四向,朗聲笑道:“下官忝為錦衣衛鎮撫謝晉艾,奉命緝拿朝廷欽犯林榮懷,哦,也就是你們的林掌柜。今日風和日麗,美酒佳肴在前,打擾了各位雅興,見怪勿怪啊!”
“錦衣衛辦事,所有人抱頭蹲下。來人!通通拿下!”
客棧大門外,成群結隊披甲帶刀的錦衣衛蜂擁而入。
老掌柜的面如死灰,頹然癱倒地上,熊和嵐心急如焚跑過去攙扶。客棧眾人噤若寒蟬,如喪考妣。
……
九道山莊位于九道鎮西,五指山下。五指山其實并不是一座山,而是由五座高矮不一,形狀雷同且緊密相連的怪山組成。因山勢險峻,怪石嶙峋,形似手掌五指張開而得名。傳說很久很久以前,五指山上住著一群無憂無慮的猴子,它們在夕陽下奔跑,最后有九只天賦異稟的猴子得以證道飛升,于是有了九道鎮。
昔日輝煌的五指山,沒有了猴大王。因五指山而得名的九道鎮卻榮幸成為了帝國隱秘的鐵礦石重要產地。舉國上下士卒差役所佩戴的甲胄兵器,打造它們的鐵礦石有小半出自這里。
九道山莊是朝廷近年來秘密設立建造并負責監督開采五指山區域鐵礦石的特殊機構。山莊后面緊鄰一條天然的運輸要道—流沙河(名字什么的最頭疼,各位看官別罵我)。明面上的九道山莊坐落在九道鎮西通往五指山的必經之路上,對外宣稱是皇族貴胄避暑休閑的私人領地。方圓三里有披甲帶刀士卒日夜巡邏,戒備森嚴,禁止游人接近。
實際的隱秘采石場相對于九道山莊,在流沙河的對岸。伸出一只手,五指朝天,那是五指山。山下巴掌位置是采石場。巴掌和手腕連接的地方有條流沙河,流沙河前的手腕曰九道山莊!
就是這么簡單。
不簡單的是此時的熊和嵐。婚宴上,客棧眾人被錦衣衛帶去衙門調查。江湖的黑暗你永遠始料未及,所謂的調查只不過是一個形式上的東西。三五個壯漢一擁而上,抱胳膊抱大腿,強制地簽字畫押。這大中午的正開心地吃著飯就莫名其妙被邀請到衙門觀光,眼看太陽都還沒來得及下山,剛調查完畢的幾十票人就又被扭送到了鎮西九道山莊。
即使是九道鎮土生土長的人,也只有聽聞卻未曾見識過的神秘的九道山莊。
九道山莊莊主是個看著挺慈眉善目的老頭。是地地道道的九道鎮人,自我介紹姓湯名南華。莊主湯南華很有耐心地給熊嵐眾人親自講解山莊的眾多規矩條例,也很善意地提醒如果不小心違反規矩條例應當承擔的后果,最后還很細心地一一回答初來乍到的眾人提出的諸多疑問。
臨走前,老人語重心長告誡眾人:“作為九道鎮人,老夫知道你們都是被冤枉的,甚至林榮懷十年前支持漢王謀逆也并非完全屬實。只是此事畢竟涉及動輒誅滅九族的大罪,你們被牽連不但沒有抄家滅族,反而僅僅判罰在九道山莊服勞役五年而已。甚幸!各位老鄉好自為之吧!”
不管愿意與否,無論委屈憤怒,客棧眾人于是順其自然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九道山莊光榮的采石工人。
九道山莊作為全權負責監督運營鐵礦石開采的朝廷機構,提供一應鐵礦石開采的裝備工具,無非鐵斧、鐵錘、鐵錐、鐵鎬等。還有名義上的監工負責現場臨時的礦石開采教學。包學包會,食宿免費,免費入學。
采石工人除了必須遵循的規章制度,其余可謂相當大的自主權利。可以一睡三竿,可以加班加點,也有想象之外的美酒美食。當然,眾所周知,良好的就業從業環境,往往包藏禍心。
必須遵循的規章制度第一條就是采石工人每天必須完成的礦石采掘量。完成了這個量的人才有最基本的進食休息權利。最基本的礦工飲食是幾百年后的現代人完美的早餐搭配——稀飯,饅頭和咸菜。而設置的基本礦石采掘量是基于正常成年男子平均八個時辰(也就是十六個小時)完成的工作量。如果你是有力無處使的猛男,恭喜,完成了基本采掘量的猛人,可以自主沖擊下一階段的采掘量,有美酒美食甚至美人作為獎勵。
這真是一個令人艷羨的完美職場激勵制度。
那么今天的問題來了。健身減肥哪里強?
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五指山采石場!
熊和嵐此刻就是這么認為。來九道山莊不過三天,初來格格不入的眾人就已經馬不停蹄地走完職場新人的階段,完美地融入溫暖的礦工生活。
三天時間對于很多人也許就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可對于熊和嵐,一日三秋什么的都太弱,三日也才九秋嘛。這三天根本就是一輩子。可殘酷的真相就是三天,三天來熊只是吃過一頓,此刻是餓的累的頭昏眼花,早已忘記了肉的味道。倒是靠著熊的幫襯,嵐每天還能吃上一頓不算可口但勉強溫飽的飯食。兩人不僅僅是肉體得到近乎致命的摧殘,虛弱得怕是一陣風都能吹走。三日來受林掌柜牽連遭遇無妄之災的客棧眾人,終究逃脫不了現實冷酷殘忍的人性,集體撕掉偽裝的面具對熊和嵐輪流實施精神上的無情打擊。各種冷眼嘲諷,詛咒謾罵。由于作者是溫文爾雅的斯文人,這里就不一一細表。
熊和嵐的處境可想而知的度秒如年。
林掌柜的據說被押解去京城,生死不知。盡管身處周遭情勢惡劣,但還是不能忘了最初的美好,不能失去對明天的期待。不是有句話說,夢想總是要有的,要是有一天一不小心就實現了呢?
所以,黑夜既然給了我們一雙黑色的眼睛,我們就不能只是用它來翻白眼。
揮舞鐵鎬擦汗之余,抬頭望著夜空中最亮的星,熊和嵐于是計劃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