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臺一處,正在和黃鶯戰(zhàn)鬥的玲瓏瞥了眼不遠處的黑暗大球,眼中閃過了一抹沉思和猶豫。
“噢喲,小姐姐吶,雖然你很強,但是和我戰(zhàn)鬥的時候,一直看向別的地方,是不是也不太好呢…”
輕靈飄渺的女聲在耳邊響起,玲瓏一劍撥開攻來的黃鶯,瞥了眼對方,並不打算說話。
半月道種在她的劍尖浮現(xiàn),逐漸籠罩住了整個劍影。
玲瓏認真了起來。
往常在符篆二班一直神神秘秘的女孩黃鶯,面對著這一輪月光,也收起了臉上的嬉笑,不再像剛纔那樣多話,在身後浮現(xiàn)出一道青山影,氣勢淵沉地再度斬向了玲瓏。
她本來的任務(wù)只是需要攔住玲瓏,不讓對方衝到人羣中大肆屠戮即可,但是戰(zhàn)鬥開始之後,她似乎並沒有完全執(zhí)行這一道命令,反而是不斷地挑釁起了對方,一副力圖一戰(zhàn)的模樣。
也不只是因爲什麼。
或許是傑出女生之間的嫉妒罷了。
但也可能遠沒有那麼簡單。
另一邊,在黑暗之中的墨凡儘管已經(jīng)呆了很久,但還是沒有能適應(yīng)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幕。
能通過眼睛的適應(yīng),進而漸漸尋找到光亮的黑暗,都不是真正的黑暗。
純粹的黑色中,容不得別的任何東西。
墨凡嘗試性地以純元鬥氣凝結(jié)成了意氣劍,發(fā)現(xiàn)不但往日劍身上溫潤的白光消失不見,便是提著劍在空中四處劈砍,甚至向腳下劈砍,都感覺不到碰撞帶來的一絲實感。
他宛如站在了深邃至極的暗夜之中,連星光都沒有。
面對著這種未知的環(huán)境,墨凡悄悄地在身體表面佈下了一層靈力護盾,以防被周處淵一劍偷襲成功,給送出場外。
黑暗是對方的領(lǐng)域,但是同時也給了他施展底蘊的舞臺。
大幕已經(jīng)拉開,能站到戲劇最後的纔是關(guān)鍵的主演。
墨凡提著劍嘗試性地向前行走了兩步,不但腳下毫無實感傳來,就連重力的規(guī)則都有些不一樣了起來。
如果不是身處在青龍學(xué)院之中,遠方坐著的就是軒文華,他甚至都以爲自己被擄到了別的什麼地方。
還好,他的信念沒有亂。雖然遠處的軒文華已經(jīng)站了起來,望向大演武場的最西方。
那裡,有著一道浩然的恐怖波動正在漸次升騰,以至到得最後,靈力鋪天蓋地一般,籠罩住了巨蛋的大半個邊緣。
巨大的防護罩之下,是兩個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女子。
一個黑紗蒙著面,一個左手提蕭,右手拿石盤。
蒙面的女子年紀長一些,遮去了半邊臉的黑紗不但沒有減少她分毫的美感,甚至還增添了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韻味。
這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極美女子。
一旁俏生生地提著玉簫和石盤的女孩年齡則要小得多,雖然也是生得極美,但遠未長開的眉眼和身姿,表明了她最多不過八九歲的模樣。
這兩個奇怪的人此時在聚精會神地看著第一戰(zhàn)臺上的戰(zhàn)鬥。
那裡,揹負青山的黃鶯和劍化蒼月的玲瓏戰(zhàn)到了一處,聖光盎然的李長天與笑瞇瞇的尺一打鬥得有來有回,最中央處還有無邊的桃花和碩大的黑球悠然矗立……
不知道這兩個人在看向何處。
黑暗中,終於有了動靜。
如若亙古不變的天地間,終於生出了第一道濁氣和清氣一樣,一抹劍芒悄然逼向了墨凡。
眼看著就要斬到墨凡脖頸之時,超出周處淵意料的,男孩只是揮動了一下手中的意氣劍,便將那道劍芒輕鬆格擋開來。
有動作,就有了破綻。
在撥開那迅然一劍之後,墨凡極速欺身而上,不給周處淵退走的機會,和後者纏鬥在了黑暗之中。
他的確看不到事物,靈覺也被限制到了極點,但是身體的戰(zhàn)鬥本能是不會騙人的,也是不會被消除的。
那在數(shù)千萬場廝殺之中的生死本能,自然不會被輕鬆抹去。
憑藉著心頭的預(yù)警,墨凡成功變守爲攻,化作陰冷毒蛇,纏向了周處淵。
劍刃之上,千三百石的巨力肆意揮舞,面對著帶給自己點點危險感覺的男子,墨凡毫不遲疑地用出了全力。
身體之內(nèi),靈力河流像大江奔騰一般,運轉(zhuǎn)不息,轟隆隆地滾蕩在周身穴道之中,喚起一灘灘紫火,極爲強大的兩種力量相互纏繞著,配合著,驟然在黑暗踴躍而出!
墨凡賴以保命的地心之火和浩然靈力,終於再度現(xiàn)世。
劍身之上,一道道紫焰狂舞不息,唯有碰撞到周處淵之時才傳來的砍到實物的波動,讓得男孩心間戰(zhàn)意大漲,激動到手臂都輕微顫動著,揮舞出一記又一記的單手劍,狠狠地劈砍在了周處淵的劍刃之上。
意氣劍中,紫焰燎原。
磅礴的靈力透體而出,配合著純元鬥氣,肆意地撲向被砍擊得不斷後退的男子。
在梵衍決的一心二用功能之下,靈力和鬥氣運行無間,宛若一體!
雖然砍得很是過癮,但墨凡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重,身爲三星斗伯的周處淵,絕對不可能被他如此輕易地追著砍,雖然有著靈力和鬥氣的共同運轉(zhuǎn),但是境界上的絕對差距還在,周處淵不可能連絲毫還手都做不到。
他的敵人太安靜了。
周圍也太安靜了,連劍聲都無。
只有手上傳來的碰撞感讓墨凡知道他還在砍人。
就在這種不和諧的感覺壓抑到了即將爆發(fā)的時候,空中突然有萬千劍鳴齊響,一剎那間便改變了身周絕對的寂靜。
那是一種極限的由靜到動的變化,突兀到就像把火山熔巖中的人突然扔到了冰山山腹之中一樣,由極靜到極鬧的變化,讓得墨凡大腦瞬間陷入了一片空白。
在這片空白背後,出現(xiàn)了一道耀眼的劍光,狠狠地斬向了他的脖頸。
這不是逼出戰(zhàn)臺的一劍,這是決出生死的一劍。
墨凡即使陷入到了剎那的失神狀態(tài),也能感受到那一劍之上的殺意。
從黑暗之中看不到黃光就知道,這樣的一劍斬下來,連神聖精靈都無法救援。
空中,萬千把劍咻然劃落,向著男孩大力斬去,背後,一道奪命的秋水長劍即將到達肌膚表面。
這種危急時分,男孩連上嘴脣碰下嘴脣的時間都沒有。
也就是說,連使用文技‘口含天憲’的機會都沒有。
面對這種危機,墨凡只做了一件事——從他的丹田中拖出了一幢黑塔。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保命舉措。
幽邃到比純暗還要幽邃的縮小黑塔瞬間出現(xiàn)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一道劍刃擊在塔尖,碰撞出一聲金石激鳴,浮動在空中輕若無重的小塔分毫未退,劍尖上傳來的沛然大力卻將周處淵震得倒飛出了兩米。
出現(xiàn)在半空中的黑塔一閃而沒,便被收回到了墨凡的丹田世界之中,男孩不知道這最隱秘的手段有沒有被有心人注意到,但他已經(jīng)顧不得那種事情,如果不是在最後關(guān)頭撈出了體內(nèi)的黑塔,這一劍下去,他就要身首異處。
周處淵的確不是簡單的學(xué)生。
從這取命的一劍就能看出。
所幸周圍還是無邊黑暗,應(yīng)該沒有人能注意到黑塔的存在,墨凡在心中暗自安慰道。
軒文華的確沒有注意到戰(zhàn)臺上的事情,因爲他一直都在看最西方的兩個人。
不單是他,大議事臺上所有的學(xué)院老師都在看那兩個女子,以及女子身後綿延鋪展的無數(shù)大妖。
這種被芒碭圍觀的情況,在以往任何一次的班級戰(zhàn)中都沒有遇到過,不由得這些院長級的人物不凝神側(cè)目。
蒙面女子來此,是帶著她的徒弟要見一個人。
現(xiàn)在見到了那個人,她和她的徒弟都很滿意。
亙古的黑暗中,根本無法得知外界發(fā)生的事情,但在這生死相搏的關(guān)頭,也不需要去在意外界發(fā)生了什麼。
墨凡緩緩地將右手劍合在了雙手之中,面對著從天而降的狠厲劍雨,斜斜地撩上了一劍。
有萬千劍鳴聲,在隱幽之地呼嘯響起。
“一劍東南來!!”
看不到的劍光逆天而上,直直斬向了無邊劍影。
劍出爲斜,劍動便直,這纔是劍客的劍。
漫天劍影被這一斬劃破千萬,零零亂亂地落在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劍閣一劍之風采,確實有笑傲天下的大氣概。
墨凡站在黑暗之中,雙手握劍,身上地心之火滾滾騰起,將侵蝕而來的陰暗力量盡數(shù)驅(qū)退。
可惜地心之火是近於幽暗的紫色,不像乾斷之火那般明亮,出現(xiàn)便可照耀世界。
男孩對此感到頗有些遺憾,望向周處淵,他輕輕開口問道:
“你是何人?”
黑暗中,周處淵默不作聲,似乎是在籌劃著下一次的猛烈進攻,方纔必殺的一擊落了空,那突然出現(xiàn)的黑色塔狀物著實讓得他吃了一驚。
但也不過如此罷了。
在以往生活的漫長歲月之中,他見識過很多奇怪的事物,地上的,水中的,天外的,應(yīng)有盡有,最後盡入他彀中。
也有一些進入了他腹中。
他再次握劍,看著劍刃上被地心之火碰撞出的缺口,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