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曾經是魔宗的立派之地。
現在的靈山,是佛門的圣地。
從梵天開派來,百余年的時光中,佛教漸盛。
時至今日,天下間習佛的教眾,多如繁星般,無法計數。
在這些教眾們的心中,梵天的地位早已無可動搖。
在天下間所有的佛修中,人族,無疑占據了極大的比例。
而無論是所有修佛的人,還是所有敬佛的妖中,卻都不清楚梵天的身份。
他們,都不清楚梵天,不是人。
天音寺,主殿中正在吐血的佛徒們,都聽到有根和梵天的對話。
大部分佛徒們,都有些疑惑。
許多備受梵天親近,知道些許內情的人,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
靠著只言片語,雖不易理解事情的全部真實,卻可以讓智者推理出個大概。
人間中的智者,何其多。
修佛的智者,何其多。
可當天音寺主殿中,少許推理出事情經過的智者們,正要做出反應時,卻發現身體突然僵硬了許多。
從破開的殿頂處,飄入殿中的雪花,紛紛落在了佛徒們的身上。
破開的殿頂下,站在碎瓦上的有根,面容冷肅。
他張開嘴,輕聲道:“定。”
有根話音剛落,環坐在梵天周圍的三千佛眾,八百羅漢,一百佛子,七十菩薩便再也動不了了。
有根沉默著,朝坐在金蓮中的梵天。伸出了握著黑球的左手。
他微撅起嘴,冷聲著道:“是你自己過來拿。”
“還是要我,給你遞過去?”
聞言,坐在金蓮上的高大佛軀,微抬起了雙手。
梵天將雙手從胸前,移至了身旁,并使手臂與肩膀平齊。
他面無表情,看著有根伸過來的左手,看著左手上的漆黑球體。
“有勞了。”
“荒王。”
一道金色的佛光,透過了梵天胸口處的佛印。
一條狹長的裂縫。出現在佛印上。
有根左手上的漆黑小球,脫離了手掌,飛向了梵天的胸口。
漆黑的小球,飛入了佛印的裂縫處。
透過佛印的佛光,消失了。
寂靜。
整個天音寺,萬籟俱寂。
整個靈山,萬籟俱寂。
就連本已在先前有根破陣時,被劍意所擊垮的群山山體,在落地時也發不出絲毫的聲響。
在碎塌的山體中。拼命奔逃的禽獸們,也只能在無聲中奔跑。
聲音,如同被排離在了世界之外,一切。都好像陷入了沉睡。
梵天胸口處,佛印表面的裂痕,愈合在了一起。
高大的佛軀,靜坐在金色蓮花中。
如同只在瞬間。又仿佛過了許久。
金色的蓮花和坐著花中的佛,在詭異的寂靜中,開始膨脹起來。
有根屏住呼吸。看著梵天的變化,驅動起體內的罡元。
無數如同裝滿水的金色氣球般的巨大瘤塊,突然從佛體和蓮花表面上腫大了起來。
瘤塊迸裂了,液態般的金色罡元,化為一道道匹練,宛似一條條細流。
金色匹練迅速潰散,液態罡元散為萬丈金光。
“人族,四千余年前出了個青蓮道人,便大興。”
“妖族大能,幾乎被青蓮屠盡。”
“我依著眾妖的請求,走出了北原的森林。”
“當我登上天虎山,遇到青蓮時,你知道,我有多驚訝嗎?”
浩蕩無盡肆虐不停的金色罡元中,響起了宏亮刺耳卻又平靜無比的聲音。
感覺到從浩蕩的金色元氣中,落覆在身上的重壓,有根眉頭微鎖,臉色有些凝重。
他承受著越發沉重的壓力,繼續的聆聽著。
“我記得,在青蓮道人未出時的人族,本只是妖族的奴仆。”
“那時的人,在我眼中,真的與螻蟻,沒有什么不同。”
“不是,我看不起人族。”
“相比較我族,人族真的沒有什么優勢。”
“人的壽命,六十年便是高齡。”
“妖若能修行,便可有百歲壽命。”
“若妖的修為能大成,甚至可激發起體內殘存的先祖血脈,并有可能壽無止境。”
“那時的人族中,也早有人試著向妖一般修行,去吸納天地間的元氣。”
“但這些人窮其一生所囤煉的元氣,與擁有漫長歲月的妖族大能們相比,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但在這樣的種族中,卻會走出青蓮那樣的人。”
“轟!!!”
劇烈的鳴聲,震動了整條山脈。
響鳴聲傳到了群山深處,立刻奏起漸去漸遠的回音。
天音寺,主殿內的金色罡元,猛的回縮。
如萬川歸海,似百鳥歸巢。
回縮的罡元,迅速收斂的一干二凈。
在罡元斂盡后,一個人,出現在了大殿的中央。
那人赤著腳光著頭,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衫。
那人的面容很平凡,有著毫不起眼的五官,并緊閉著雙眼。
那人的臉頰,凹陷的能見顎骨。
那人的身體有些瘦,膚色卻有些黝黑。
有根,看著天音寺主殿中的人,漸漸的虛起了雙眼。
“你。”
“是什么妖怪。”
聞言,那人嘴角漸漸翹起面露笑意,睜開了雙眼。
那人的眼,出奇的亮。
“我。”
“是梵天。”
“我。”
“是一只迷茫的妖。”
梵天看向有根,發亮的雙眼中,流露出了期冀的神色。
他微微的翹起了嘴角,滿溢著喜悅的道:“而我要的答案,就在你的身上。”
梵天,抬起雙手,將手掌在胸前閉合。
他斂去了臉上的笑容,全力驅動起了體內的修為。
“嘭!!!”
無以復加的力道,宛如倒卷的瀑布般,將整個天音寺的殿頂,都掀翻了開去。
頓感壓力俱增,有根微瞪起雙眼,眉頭不由皺的更緊了。
怎,怎么回事!!?
有根看著大殿中,將雙手閉合在胸前的梵天,眼眸間閃過驚疑不定的神色。
他面容有些僵硬,握劍柄的右手手心,遍布起了冰冷的汗水。
明明,只是空明。
但梵天所發出的元氣,是如此的充沛,以至于足以涵括整個天地。
足以,對抗整個天地。
有根突然有些明白了。
他明白,魔在荒山上,對他說的話了。
他的眉頭,漸漸的舒展了。
他的嘴角,再次的敲了起來。
他笑著,道:“原來,如此。”
“梵天,本來就是主體。”
“但要做佛,要為人,便要祛除污穢的妖軀和魔性。”
“你,將自己一分為二,并不是因為與魔的爭斗,而是有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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