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根微微躬身,收起了紅腫的雙指。
轉身扶起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不停喘息著的有根,走向了耳房。
等到無根扶著有根走進了耳房后,科道人閉著的雙目微微睜開,從眼縫間透出了點點精光,視線停滯在地板上的血跡。
“既然覺得這小子有鬼,為什么不動手?”
道觀內,銅像的背后,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聲音很是清脆,如落地的流水,又如杜鵑的低鳴。
說話的人是個女子,說話的口氣中還帶著童音。
“無礙。”嘴角微微翹起,科道人語氣平淡。
“此人沒有一絲修為,就算是魔宗的棋子,也翻不了大浪。”
“那你為什么還要試他?”
聞言,科道人的臉上,流露出了戲謔的神情。
“你心疼了?”
躲在銅像后的女子,沉默了。
道觀內,鐵制燭臺上的火焰,無風而飄忽。
一股若有若無的壓力,混雜著大量的元氣,和一絲君王般的威嚴,攪動了科道長的長眉。
科道長的面色頓時一凝,迅速抬手捻著飄飛起來的白眉,急急地開口辯解道。
“別急,別急!我開玩笑的!”
攪動的元氣中,寒芒一閃而逝。
白色的眉毛,飄落到地上。
面對著寒芒,不閃不避的科道人,看著手指間的半截眉毛,面露苦色。
“我好歹也是宗派掌門,你現在讓我以后如何見人?”
“少擺你的掌門譜,你比你師兄差遠了。”
聞言,科道人沉默了片刻,才面露唏噓地嘆了一口氣。
“我自然及不上他,但我不殺那小子,也有我的道理。”
“說說,你有什么歪理?”女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滿,隱藏在銅像后的臉龐上也露出了忿怒的神色。
“他太普通了,沒有一絲修為,不懂一點規矩,這種人,太好找了。”
女子無言片刻,轉身離開了。
“就因為他太普通,所以殺不絕。”感覺到身后女子的離去,科道人放下了手中的斷眉,閉上了雙眼。
耳房中,無根從袖中取出了一塊軟墊,將面色頹唐灰白,全身癱軟的有根扶到了軟墊上。
無根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個木匣,打開木匣,從中拿出了一個漆黑發亮的渾圓丸子。
“直接咽下去,不要嚼。”
無根將藥丸遞到了有根的嘴前,有根依言張口,含住藥丸,用力將藥丸咽了下去。
藥丸順著喉嚨,落進了有根的肚子里,接著化為了一股暖流。
暖流流進了有根的血管,跟著血液走遍了有根的全身。
臉頰上浮現出了一抹潮紅,有根抬起頭張嘴,呼出了一口白霧。
眼見于此,無根右手伸出握住了有根的頭頂,左手攤開在身前豎起執禮。
“立刻閉眼。”握住有根頭頂的右手微微抖動,無根面色冷峻,語氣堅定。
“凝神無念!”
“。。。。。。”有根依言閉上了雙眼,頓時只覺一股氣流,從無根手掌與自己頭頂接觸的地方,猛然沖下。
氣流很是炙熱,所經之處卻讓有根感到了涼意。
氣流與暖流相匯,糾纏在一起,按著一定的路跡在有根的體內流淌起來,如此循環往復了三個周天。
看著有根漸趨紅潤的臉龐,無根冷峻的臉色漸緩。
“盡力控制著我輸給你的元氣,按照這個路線運行下去,再運行一個周天,就可以了。”
無根收回了右手,從袖里拿出了一捆綁帶。
“將綁帶里的膏藥敷在你的膝蓋上,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起來走動了。”
將綁帶放到了閉目無語,坐在軟墊上的有根身旁,無根挺起身嘆了一口氣,轉身推開了耳房的木門,走出了耳房。
走到殿堂,無根低頭垂目,來到了科道長的身前。
“師尊。”
“有事?”依然閉眼的科道長,面色不變,眉毛卻微微上挑。
“沒事。”無根微微躬身,面色有些黯然。
“。。。師尊所為,必有原因。”
科道長睜開了雙眼,看著身前低頭垂目的無根,觀察著無根臉上的那抹黯然,皺起了眉頭。
“無根,有根身份不明,我身為宗派掌門,。。。希望你能理解。”
“師尊。”無根抬起頭,看到了科道人臉上長短不一的白眉,嘴角輕抿,淡然一笑。
“有根身性懶惰缺禮,我必會好生教導。”
“有根的年齡并不適合修道,傳其我門的前三重心法,讓他先干些粗活,打熬些力氣后,再傳他些粗淺的御劍之法,讓他守山門吧。”
“是。”臉上的神色微變,無根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再次蹙起了眉頭。
“師尊。”
“你下午再下山一趟,去云合鎮上,免去他們三年的供奉。”
“好的,那我現在先去做飯了。”右手豎起執禮,無根點頭后,轉身走開。
“記得走之前把衣服洗了。”
半之腳已經跨出了門檻的無根,聞言身子一頓,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知道了。”
荒外宗,立派已過千年,一共出過二百三十四個掌門。
在道觀的后面立有一個劍冢,在劍冢中埋著兩萬多件法器。
不過這些法器,經過歲月的侵蝕,全部都已經殘破。
在劍冢旁,有一口井,井中有桶。
在井旁,有一石砌的矮屋,屋內有灶。
灶上有口大鍋。
在井邊,放著一個木盆,盆內漆黑,在那一片漆黑之中,有一圓孔。
孔里有白光溢出。
如同星芒。
無根打了一桶井水,倒入了鍋中。
然后伸手從袖中取出了一大捆干柴,塞到了灶臺底部。
無根點燃柴禾,又來到木盆旁,從袖中取出了搓衣板,和兩根矮凳。
將搓衣板斜靠在一根矮凳上,無根取出一盒皂角粉,坐上了另一根矮凳,開始從盆中的圓孔內取衣服。
取了兩千二百一十五件。
全是道袍。
無根將其全部洗完,再將一件件的濕漉漉的道袍拿到自己眼前,仔細地看了起來。
目光很有規律地掃過了道袍上,斑駁的條紋,最后停留在道袍袍角處的符文上。
道袍干。
小心地一件件干了的道袍,折疊好放回木盆。
無根起身,收起了矮凳,搓衣板,和放皂角粉的盒子,走到了灶臺前。
灶上鐵鍋中的水,沸騰已久,正咕嚕嚕地冒著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