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七起來替趙六道換了傷口上的藥,心底實在擔心,又不能阻止,只得叮囑了他幾句,這才跟著一群參加提刑吏考核的考生走入了司吏院!
走到門口,柳七突然怔住,對郭雄言道:“郭大哥,我這里暫且不需要幫忙,你去看看六道吧,他可能去了比試場!我給過他止痛藥,不過我擔心他會逞強!”
郭雄無奈的輕哼,“你們倆個也真是的,都各自擔心對方,今天六道還說讓我跟著你!”
“驗尸分析,比的是文式和解剖能力,又不會受傷!真的不會有什么事情發生!你還不相信我嗎?我做什么事情都自有分寸!”雖然六道也跟她說過,他帶傷上場,自有分寸,也就打最后一場,可是柳七還是很擔心他!
郭雄看到柳七進了門,轉身搖了搖頭,喃喃的說道:“既然這么擔心,干嘛又拿止痛藥,讓他上去比?萬一弄個殘廢,你后悔也來不及!”
柳七邪惡的想了想,只有某個地方不殘就行!
司吏院的考核,魚貫進入了四五十名考生,柳七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拿了桌上的墨硯和宣紙擺好!鼓聲一響,負責考核的三位考官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年老,六十多歲微胖的男子,一身正二品官服,正是大理寺正卿大司寇岑淳岑大人,之后是刑部尚書曹光曹大人,最后坐在考官席上的是大理少卿司徒澄!
由于頭天晚上,南宮闕跟柳七分析過各位考官的品性和愛好,柳七也沒覺得什么,只是看到司徒澄的那一剎那,心底有著濃濃的仇恨感!就是這種感覺,才讓柳七更加的想要努力的進入刑部,然后將司徒澄那張偽善的面皮撕下來,揭露于人前!
考官一入場,宣讀考題的內侍書丞拿起手中的考題緩緩的念道:“案例一,死者李曾,仰面,面色黃,兩眼閉,上下牙齒咬緊,口微開,致使咽喉下刃傷一處,自右耳后至咽喉,長一尺四分,寬一分,皮肉開,深透食氣嗓,起手處重,收于處輕。食氣嗓斷,左胳膊軟,可以彎曲,系左手持刀自刎死,惟死父李某據稱被黃某雞奸不遂殺死,赴京控告,行提尸棺來省,委員開棺驗視,李曾尸體皮肉腐化,小指脫落,李父口稱,小指被刀削去!但細加看視,實系腐爛脫落,并非刀削,復從棺內檢出死者左右手十指,骨節俱全,并非短少,又無刀痕跡,咽喉骨腐爛無存……”
柳七執筆沾墨,飛速的在紙上寫著,等那書丞將考題念完,底下的考生一陣倒吸氣聲,只有極少的人開始在紙上慢慢的寫出分析按語!
司徒澄那雙冷眸瞟過來,看到原本揮筆如墨的柳七正端坐于桌上,比起其他不會的考生來說,她的臉色太過于鎮定,司徒澄從柳七一入場,便已經注意到了她,剛開始她是揮灑如墨的寫了幾筆,然后就沒有了動靜!
書侍過來收取考生的答案,看到答案的考官都深深的搖了搖頭,個個都將案例分析得很清楚,卻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司徒澄突然翻出柳七的答案,上面就寫了兩個字,誣告!
司徒澄抬頭望向她,這么多答案里,只有她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雖說是正確的答案,可是這答案也太過分簡單了!
“柳七!”岑淳突然抽出那張答案!
柳七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恭敬的抱拳朝三位考官深深的一揖禮,說道:“在下柳七!”
“你倒是說說看,為何斷定李父為誣告?”司徒澄的聲音帶著幾分的冷冷!聽得柳七都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解剖刀沖上去扎在他的心口里!
考官看了柳七一眼,覺得眼前的少年不過才十四五歲,不過卻氣質冷靜,眼底灼灼的是一片自信明媚的光芒!
一襲云白錦袍的雋秀少年抱拳揖禮,眸色沉靜,這才緩緩而道:“一般來說,切頸致死,多見于自殺,死者有刀傷一處,自右耳后至咽喉,死者左胳膊可以彎曲,斷定死者左手自刎是說得通的!”
旁邊的眾考生一驚,沒想到眼前的這個毫不起眼的少年,只聽了一遍考題,便想事故聽得這么清楚!
大司寇和刑部尚書的眼底有抹亮晶晶的光芒,點了點頭,朝柳七贊賞的看了一眼!
柳七接著說道:“若死者果真因拒絕黃某而被黃某殺死,那么死前必有激烈搏斗,身上多少總會留下傷痕,因此,用蒸骨法檢驗死者身上有無痕跡,他殺或是自殺即或分辯。所謂蒸骨法,即是當天晴朗,先以凈水洗滑,用麻穿定形骸次第,以席盛定,卻鋤開地窖一穴,長五尺,闊三尺,深一尺,多以柴炭燒煅,以地紅為度。聊去火,即以好酒二升,酸醋五升,潑地窯內,乘熱氣扛骨入穴內,蓋上草墊,約一個時辰以后,取出尸骨,開一把紅油傘,進行尸骨的檢驗,若骨上有被打處,即有紅色微蔭,骨斷處其接續兩倍砂各有血暈色,再以痕骨照日看,紅則是生前被打過,若無血蔭和損折,即是他傷!本案中的死者蒸驗后,骨殖具黃白色,毫無傷痕,加之手指亦無刀削傷跡,遂可以斷定李父為誣告之罪!”
條理清晰,不卑不亢,眼前的少年,臉上有著讓人贊賞的敏銳光芒,岑大人和曹大人對視了一眼,贊賞的點了點頭!
司徒澄皺眉,緩緩而道:“這種紅光檢骨法,你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那明明是如意寫給他的斷案錄集里所述,他之前曾經也試過一次,的確與如意所說的一致,眼前這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居然也知道!
柳七不緊不慢的說道:“司徒大人,在下只管舉出事實!至于為蒸骨的方法,我想司徒大人也應該知道!司徒大人能知道,為何柳七就不能知道?”
司徒澄似乎從她那自信淡定的目光里看到一絲凌如意的影子,他微微一愣,眼底的寒意越來越深,提筆在柳七的答案上勾一個優等!
旁邊的岑大人打趣道:“司徒大人,想不到這個柳七也懂你斷案錄集中的驗尸方法!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司徒澄沉沉的一哼!說道:“光會說,并算不得什么!畢竟檢驗尸體可不是隨隨便便的紙上談兵!”
曹大人言道:“司徒大人說得是,當初京城滅口慘案,大夏天的,尸體都腐爛到變形了,司徒大人硬是不顧尸臭,獨自帶人去檢驗尸體,查出死者的死因,將殺手繩之以法,那可是盛京人人都敬佩的事情呢!”
司徒澄的眼底一黯,當初那些尸體都是凌如意檢驗的,當時他只是捂著鼻子坐在旁邊做記錄,他看到那個不嫌尸臭的女子拿著手中的解剖器具,面色如常的模樣,微微皺眉,事后總覺得她的身上也有腐尸的氣味!在心底總是有意無意的嫌惡她!
年老的岑大人緩緩而道:“老夫再過一年也該退下來了,司徒大人有這般能力必定能扶搖直上!”
司徒澄恭謙的說道:“岑老過夸了,下官不過是初出茅廬,怎么及岑老一半的風采?”
岑大人擺了擺手,緩緩而道:“這可是事實,畢竟歲月不饒人,就算我再想替圣上分憂,可是這年齡和身體怕是不行了!”
曹大人翻開那些寫得比較好的答卷,說道:“司徒大人,岑大人,我也覺得有幾個好的!現在開始第二題吧!”
司徒澄和岑大人點了點頭。
曹大人說道:“帶人上來!”
片刻走上來兩個年輕的男子,兩個男子身上都掛了一個牌子,寫的是甲、乙二字!兩個人身上都有青紅的傷痕。曹大人指著那兩人言道:“接下來請各位考生來判斷兩人的傷痕真假!”
在場的考生都上前來捏捏來人身上的傷痕,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思考答案!
柳七最后一個走上前來,她走到甲乙兩個人的面前,打量兩人一眼,用手指捏了捏兩人的傷痕之后,幽深的眸色閃過一絲寒光,這才回到桌前,緩緩的寫下了答案!
司徒澄見她完全沒有經過思考,便寫下了答案,男子眼底露出一抹驚愕!
眼看著時間已到,各位考生已經將答案填了上去,遞交到了考官的手里,司徒澄看一眼答案,抽出其中一張出來,正想開口。旁邊的岑老說道:“那個叫柳七的考生,你說說,憑什么甲身上的傷是假傷?”
司徒澄說道:“岑老,我看這個叫李東生的也寫得不錯,不如讓他來說!”
岑老說道:“還不錯?我看就是錯誤百出!那個柳七,你說!”
司徒澄的眼底閃過一絲陰冷的寒意,放下了手中的答案紙,寒眸朝柳七望過來!
柳七揚眉,微微一笑,走到甲乙兩人的面前,不緊不慢的說道:“南方有一種名叫櫸柳的樹,用這種樹的葉子涂在皮膚上,會出現青紅色,看上去有如被打的作痕,把這種樹的皮剝下來橫放在人的皮膚上,再用火烤,就會出現象被棒打所致的傷痕,水也沖洗不掉!不過被打傷的,傷處因血液凝聚,會形成硬塊,且不易消退,而櫸柳的葉和皮刺激皮膚之后,血液并不凝聚!可從檢驗傷痕有無硬塊來判斷真假!”
其他的考生不服氣,說道:“考官大人,我們也答對了,為何卻讓柳七來陳述原因?”
柳七微微一愣,自覺有些鋒芒太盛了,趕緊恭謙的坐了下來!
司徒澄眸色陰冷,瞟了一眼在場的各位考生!四座的考生頓時安靜了下來,
岑老卻對柳七很滿意,難得看到如此心思聰慧的少年,在場參加考核的大多都是做過了好多年驗尸工作的仵作!而柳七年紀在他們里面最輕,年紀輕輕的就有如此自信明傲的氣場,實在是很難得!
司徒澄的心底卻敲響了警鐘,他經過小鄉郡時看過柳七的驗尸體手段,解剖的刀功也是一流,比起那些普通的仵作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而且這個柳七,總讓他覺得有危機感!心得不由得升起一抹警惕來!
第三個題的題目已經抬入了考場,是一具腐爛的尸體,死亡時間在十天內,一抹惡臭沖斥過來,許多考生都捂住了嘴鼻!
侍從將尸體上的白布掀開,一具中年男子的尸體呈現在了眼前!司徒澄語氣冷冽,緩緩而道,“死者的身上只有手臂上一個傷口,卻不致命!此考題是讓大家檢驗出死者因何而死!”
柳七不慌不忙的走到尸體面前,戴上手套,在尸體的全身都檢查了一遍,看到死者手臂上有牙痕,整只臂膀浮腫,呈青紫色,并且已經出現了潰爛,傷口處流出暗紅色的血水!她拿出試毒的銀針出來試了試毒,看到銀針的顏色未變,微微一愣!
司徒澄見她認真的模樣,完全沒有因為尸體所散發出來的腐臭之氣而退縮,不由得從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些考生因尸的腐臭氣味,只是匆匆的觀察了一眼,然后寫下了答案!
柳七卻緩緩的在答案紙上,寫了整整一頁,這才放下了筆!
卷紙收了上去,岑老的臉色淡淡的,微微的點了點頭!抽出其中一張答案,望向其中一個男子,說道:“傅得水,你說死者是中毒而亡,是中了何毒而死?”
柳七右邊坐著的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衣男子站了起來,恭敬的說道:“回大人的話,死者手臂有咬痕,看起來像牙印,我覺得是被瘋狗所咬,瘋狗帶有狂癲的病毒,死者是得了瘋犬病而死!”
岑老淡淡的笑了笑,拿過狼豪,在那張答案上畫了個叉!他又將剩下的答案全部都看一遍,大多數寫的是瘋犬病而死!
柳七拂袖,淡淡的看著袖邊那繡著竹葉的袖擺,緩緩的搖了搖頭!
最后一張是柳七的答卷,每一個字,都分析得清清楚楚,司徒澄那目光漸漸寒洌了起來,心底似乎還生出一抹妒忌,當初他參加司吏院的提刑吏考核,已經二十五六歲了,成績似乎還不及眼前的這個十四五歲少年的一半!
岑老說道:“柳七,你來說說!”
柳七抱揖,說道:“岑大人,柳七的答案已經在答卷上!可能也有不妥的地方,還請岑大人多多指點出來!”
岑大人想說她的答案,十分的精僻,此時聽她這么一說,便也明白,她這是在故意避其鋒芒,有時候太過于鋒芒畢露,對自己也不是好事,所以她委婉的來請教他岑淳!岑淳覺得眼前的少年年紀雖小,連人情事故也懂,不由得對她又加了幾分的喜歡!
岑淳說道:“此死者先前是司徒大人驗的,不如請司徒澄大人來說!司徒大人的檢尸能力那是整個大夏最好的!”
聽了岑淳這話,柳七諷刺的笑了笑!
司徒澄那臉色卻有著意味不明的光芒,緩緩的說道:“死者是被咬傷中毒而死沒錯,只不過并且被狗咬傷,死者的牙印呈橢圓形,傷跡處整齊,乃是被人所咬!”
底下那一半寫著瘋狗所咬的考生一愣,疑惑道:“人怎么能將人咬死!”
司徒澄俊逸的臉上露出一抹冷峻之色,又接著說道:“人的牙齒因咀嚼食物,往往留有食物的殘渣屑末,不及時洗刷,會發酵**,容易滋生一個名為牙黃毒的毒性,毒性進入傷口,全引起發炎,濃腫,潰爛,如進入血液,會在血液中繁殖生長,放出毒性,引起敗血之癥,如不及時搶救,會引起死亡!死者被咬后,出現的腫脹,潰爛,濃血水,就是牙黃毒性進入血液引起敗血癥之故!”
柳七垂眸,想到司徒澄倒是把她之前所抄錄的典籍斷案理論全部都記了下來,還真是不容易!
“再說若是瘋狗所咬,一般的潛伏期是十五年!顯然死者身上的傷口不出半月,而且是慢慢膿腫所致!”司徒澄緩緩而道,凌厲的目光里有著讓不敢直視的寒芒!
等下來是一些理論的考核,這些對于柳七來說,完全是沒有壓力的!
兩個時辰后,第一場考核終于結束,門外內侍書敲響午時的鐘聲,考生們退出考場!柳七隨著人流走了出去,一出門正好看到烈陽高照下南宮闕的身影!
南宮闕穿著一襲月白色的袍子,烏發如墨,深邃的眸瞳里泛著淡淡的溫柔,看到柳七出來,臉上也露出淺淺的微笑!
柳七快步走上前去,開口道:“闕哥哥,你怎么在這里?”
南宮闕淡淡一笑,伸手撫過柳七的額頭,說道:“我就在司吏院內室,今天你的表現不錯!看來你根本不需要我給你的推薦信,完全可以靠自己!”
柳七眉宇一彎,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說道:“那是自然的!我說過,如果我要靠闕哥哥,就會過來參加考試了,直接讓闕哥哥給我安排個油水多,又輕松的官職多好!”
“小七!”南宮闕無奈的叫了一聲,又接著說道:“我已經命人替你拿客棧里的行李,宅子既然已經收拾好了,就搬過來吧!”
兩家相連,時時刻刻都能照應著!最重要的是能時時看到她!
柳七后退一步,臉上露出一抹誠懇,反倒是很恭敬的抱揖道:“多謝南宮大人的幫忙,柳七感激不盡!那買房子的銀兩回頭我讓秦重送到您府上!”
南宮闕見她如此嚴肅誠懇的模樣,輕輕一笑,淡淡的說道:“你啊,那銀兩就不必了,權當我送給你的!”
柳七眸色深深,雋雅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光芒,說道:“闕哥哥要是不收,那我只能繼續住在客棧了!其實買房的事情,真的不急!”
南宮闕生怕她不買房,就代表她不愿意住在盛京,趕緊說道:“既然你要堅持,那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收下了!”
柳七笑道:“親兄弟都明算賬,闕哥哥明白了最好,再說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昨天晚上,闕哥哥請我吃了那么豐盛的一頓大餐,柳七心底一直覺得過意不去!要是讓六道知道我一個人吃獨食,他非跟我急不可!”
南宮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知道你沒正經,下回我讓廚房多送些過來,到時候趙六道也一起吃!”
“那真是太好了!”柳七面色欣喜,說到趙六道,突然想起趙六道那武狀元的比試結束了沒有?心底有些擔心他!
“不知道比武現在進行得怎么樣了?”
南宮闕見柳七眉宇皺起,說道:“比武只怕也要結束了!你若是擔心,不如就去比武場上看看如何?”
“六道之前被人暗算,身上還有傷呢,我真怕他逞能!”柳七無奈的說道,一拂袖往外走!
剛剛從司吏院走出的陰冷男子,看到柳七和南宮闕走在一起,心底頓時升起一抹憤意!司徒澄沒有想到,那么聰慧淡定的柳七,竟然是南宮闕身邊的人!南宮闕平日對朝中各方的勢力都持中立的態度,但明眼人卻知道,他只不過是在靜觀其變而已!
柳七若是南宮闕的人,那么對他而言,就是個危險的人物!司徒澄想到這里,便覺得絕對不能讓柳七進入刑部!最好是落選!但是司徒澄見識過柳七的能力,讓柳七落選根本是不可能!
司徒澄走出司吏院,坐上回府的馬車,突然看到路邊的面攤上,有兩個參加考試的考生在吃面,正是傅得水和李東生!男子冷厲的眼底泛過一絲寒意,對身邊的侍衛言道:“帶那兩個人過來見我!”
柳七和南宮闕趕到比試場,看到臺上冷汗涔涔,正硬撐著的趙六道,柳七臉色一惶,朝臺上吼道:“趙六道!”
你他娘的,不行就別比了!強撐著作死啊!
趙六道捂著右肩流血的傷口,看到一眼面前的箭靶,緩緩的舉起了弓,開始強拉!
郭雄看到柳七過來,上前道:“小七,你放心,他通過兵法策略和拳腳工夫的比試了,剩下的騎射在下午!現在只是挽弓射靜態的靶子!”
就兩個人的比試,不過比試異常的激烈,也到了最精彩的時刻!
趙六道看到柳七身邊的南宮闕,墨玉般的眸底有抹深深的寒意,一咬牙,將弓已經拉了滿弦,手指輕輕一松,那如風馳般的箭矢飛了出去,射到了場地中間的箭靶上,正中紅心!底下的少女沸騰了!舉著手中的小帕子開心的揮著!
“趙公子,你好英勇!”
“趙公子,我們愛你!”
“趙公子,你好厲害!”
“我們永遠支持你!”
……
趙六道射完就軟了,軟趴趴的倒在地上,痛苦的捂著傷口!十箭全中紅心,已經算是最好的成績了,況且還是帶傷參加的!郭雄趕緊跳上臺,將趙六道給扶了下來!
柳七看到趙六道右肩頭已經染了鮮血的一片,氣憤的說道:“干嘛這么逞強?”
趙六道那目光望移向司徒澄,又看了一眼柳七,少年痛苦的臉上泛著一絲淡淡的冷冽,說道:“我沒事!”
趙六道剛剛下臺來,裁判便公布了上午的成績,難得趙六道全部都得了滿分!
南宮闕目光緩緩,望向趙六道,說道:“小七,你這個表哥還真是厲害!”
南宮府的遠親南宮安兵法策略稍遜一籌,箭矢卻跟六道不相上下,就差下午的騎射了,趙六道跟郭雄學過幾天的騎馬,不過還不精通!
秦重和于小含買了一堆的東西從街角走了過來,看到趙六道受傷,于小含臉色一白,言道?:“六道哥,你怎么了?”
趙六道看到于小含和秦重兩手拿滿這么多的東西,眉宇微微的皺了皺,說道:“沒事!”
柳七扶著他,語氣不悅的說道:“怎么還說沒事,好不容易才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了!”
她伸手過來捂著趙六道的傷口,入手一片鮮紅!眸色也越來越深!
南宮闕看到趙六道傷成這樣,說道:“小七,我等下派人將府中上好的金創藥送到你府上來!”
于小含抱著一大包的東西,想到搬新家,臉上開心,說道:“南宮大人,我剛剛去看過新買的宅子了,可真是漂亮,而且又很大,比漁陽縣衙的后衙還要大呢!”
趙六道慢慢的往客棧的方向走,柳七一把拉住他,說道:“客棧的東西,我已經讓秦重和小含拿到新買的宅子里去了!”
趙六道微微一愣,想到昨天晚上秦重所說的,那宅子是南宮闕派人幫忙買的,心底有些不太舒服,輕輕一哼,倒也沒有說話!
昨天那宅子門口已經掛了一個府牌,府牌用紅底黑漆所徹,寫的是風華入骨的兩個大字,柳府!柳七看到那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微微一愣,說道:“能讓當今丞相大人提字,柳七真是受寵若驚!”
南宮闕見她又開始客氣了,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你喜歡就好!”
“喜歡啊,怎么能不喜歡!”柳七笑呵呵的說道,臉上有著誠懇的光芒!南宮闕對她么關照,總讓她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趙六道心里嘀咕,怎么不是趙府?他在家里可是一家之主!
于小含拿著買來的日用品沖了進去!很是開心,她選了一間離主屋極近的房間當臥房,就是想離柳七的臥房近一點,可以更近的伺候柳七!
秦重將一堆東西扔到了院中,說道:“累死我了!柳七,你這房子,我也費了不少的工夫,我決定了,以后不住客棧了,就在你家擠擠!”
跟在南宮闕身后的南涯淡淡的瞟了秦重一眼,說道:“秦訴師在城郊不是有底邸?我聽說秦老夫人一直派人過來尋你回去呢!”
秦重揮了揮手,說道:“家母在家有人伺候,我回去只是給她添堵!”
南宮闕打趣道:“秦訴師是怕秦老夫人問起你關于娶妻的大事吧?”
秦重瀟灑的搖了搖扇子,緩緩而道,“娶妻這種事情,可等到了三十歲以后再考慮!而且此時正是我秦重的事業高峰期,如果這個時候把心思放在娶妻生子上,豈不是白白的浪費了大好的時光?”
“怕是秦訴師還沒享受夠單身的快樂吧!”柳七諷刺道!
秦重輕哼,“彼此!”
柳七給坐在院中的趙六道解開衣服,查檢傷口,看到趙六道傷口處流下的汨汨鮮血,皺眉道:“下午的騎技不比了!這個樣子,怎么能再做劇烈的運動?”
趙六道咬著牙,眼底是一片倔強的光芒,看到坐在旁邊的南宮闕,他的心底便有著時時的警惕,少年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痛!”
柳七之前給趙六道的止痛藥,怕是早就過了藥效了,六道的咬著唇,臉色蒼白!她惱道:“你不是說自有分寸嗎?”
郭雄抱著一堆干柴出來在院中砍,說道:“他啊,我就沒覺得他有分寸,反倒是看他在賣命!”
六道瞠了一眼郭雄,墨玉的眸子盯著柳七給自己敷藥的手,說道:“如意,你若不讓我去,那我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廢了嗎?”
“可是也不能不要命!”柳七蹙眉,氣呼呼的下手重了一些,痛得六道一陣的咬牙,眼底一片憤懣的光芒!
六道也發現了,他們搬來的這個宅子,就在丞相府的隔壁,南宮闕的心思,不用說,他也明白,六道就是害怕南宮闕發現柳七是女子的身份!
趙六道故意回避柳七的問題,掃視了一下整個院落,說道:“干嘛住在丞相府的旁邊?”
柳七包扎的手指一僵,搓了搓手,笑呵呵的說道:“那個……我覺得這宅子合適,闕哥哥也覺得合適!當然最主要的是地位好,出門就是繁華大街,你看剛剛咱們走過來的時候,各種商鋪都有,這里也算是黃金地段!價格也合適,才三百兩!”
趙六道悶悶的說道:“才三百兩!這么貴!”
柳七微微一愣,疑惑道:“六道,你覺得不好?”
她也知道六道對南宮闕一直有些不滿!好像有些仇恨的心思,估計六道也沒有惡意,只是擔心南宮闕看出她是洛家小姐!
趙六道拉好自己的衣服,臉色沉靜,站起來,環繞了院落一眼,然后掏出四十金出來遞到了南宮闕的手里,說道:“謝謝你幫我們找房子,這是房錢,余下的算是給你的工錢!”
這里金銀的兌換率是一比八!柳七上回在聚賢閣得來的那一百金,折合銀兩就是八百兩!不得不說那吏部侍郎府也是個有錢有勢的人家!
南宮闕身邊的南逸面無表情的將錢接了過去!
南宮闕無奈的看了一眼趙六道,總覺得趙六道看自己不順眼!他也覺得奇怪,不過多也沒多想,或許正如柳七所說,趙六道就是那副冷僻的性子,很少見人就熱情的!
“小七,午膳時間也到了,我命府中的人將準備飯菜,待會送過來!”南宮闕抬袖,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緩緩而道!
于小含挽著袖子從廚房里跑了出來,急道:“不用不用,我已經在做了,今天在集市買了不少的菜,有郭大哥幫忙生火很快的!”
秦重訕訕的看了于小含一眼,說道:“怕是你只會蒸饃吧?”
于小含輕哼:“我還會做魚!”
各種各樣口味的魚!于小含發現,盛京菜市場賣的魚比漁陽縣賣的魚貴出十倍不止,嚇得她心底有抹憧憬,什么時候漁陽縣的魚也賣成這樣,那他們小漁村的村民可就全部都成富豪了!
秦重打擊道:“做什么魚,就你那兩下子,怕只會做大鍋魚,哪里有南宮大人家的廚娘做得好?”
于小含臉色一變,手中的鍋鏟頂在了秦重的面門上,說道:“要吃你自己去南宮大人家吃,我們搬新家,第一餐就得在家里吃,這是規矩!”
“什么規矩?我怎么從來沒有聽過?”秦重冷哧!
于小含一愣,舉著鍋鏟,氣得俏紅通紅!
柳七說道:“不管有沒有這規矩,這頓飯,我們還是自己做吧!闕哥哥你覺得呢?”
南宮闕見她堅持,眼底露出一抹失望,緩緩而道:“那就依小七所言!南逸,去府里叫幾個丫環過來幫忙!”
南逸恭敬道:“是!”
南宮闕又接著說道:“小七,你這府里還得招幾個丫環才好!萬一來了客人,總不能讓你家小丫環一個人做這么多人的飯菜吧?連個幫忙的都沒有!”
聽南宮闕這意思是要在柳七這兒吃飯了!
趙六道冷冰冰的說道:“家里要這么多人做什么?”
柳七笑呵呵道:“郭大哥不是就是在幫忙嗎?再說請丫環也要錢不是?我們人少,沒這么多講究,既然闕哥哥不嫌棄,就在這里吃飯吧!”
當初在上石村,南宮闕和秦重就在六道家里吃過飯,雖說那頓飯吃得有些不怎么樣,縣衙的捕快和衙役集合在一桌!一邊說邊聊,還有摳鼻子的、摳腳丫的、說話聲音太大,口水噴到菜里的、更有抓頭發,頭皮屑如雪灑到湯里的!那天南宮闕雖和秦重分開坐在旁邊的小桌,可是看到那副場景也確實有些讓人吃不下飯!
所以那回,南宮闕只是像征性的吃了幾口!
柳七既然這么熱情邀請,南宮闕當然求之不得!
于小含扔了一捆芹菜過來,說道:“秦重,把菜摘了!”
秦重搖扇子的手一僵,“想我堂堂大夏第一訴師,怎么能做這種下人做的事情!所謂君子遠庖廚!”
“狗屁!有本事你就不要吃飯!”于小含潑辣叉著腰,指著秦重!
她這兩天跟在秦重的身邊見識不少,對秦重也了解一些,態度也由之前的恭敬,到現在的隨意了!
秦重喃喃道:“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水碧帶著幾個小丫環過來,說道:“大人,柳公子!這是給趙公子的傷藥,還有奴婢從府內的廚房里派了幾個丫環過來,大人您看?”
柳七接過水碧手中的金創藥,正要開口說話!
于小含言道:“不就是六七個人的飯菜嗎?我一個人做得過來,水碧姐姐叫這么多人過來做什么?米都放下去了,我沒做這么多飯!”
柳七覺得于小含有時候挺規矩的,有時候又跟鄉野的村姑一樣,帶著一絲村姑的任性,不過她說這話,倒也合她的心意,她淡淡的說道:“闕哥哥,我看就不用丫環來幫了,免得因為我的關系,耽誤你府上的用餐,到時候我也過意不去!”
南宮闕揮了揮手,說道:“水碧,你留下幫忙,其余的都回去吧!”
南涯和南逸互視了一眼,走到于小含的面前,問道:“于姑娘,我們的飯做了吧?”
于小含一驚,有些愧疚的說道:“沒……沒有啊!”轉念又想了想,說道:“你們回去吃不是一樣的嗎?”
南逸嗡嗡的說道:“我們隨身保護大人,怎么能離開!”
于小含愣住,一跺腳說道:“怕了你們了,我這就去多煮點!”
柳府今天很熱鬧,當朝丞相和當朝第一訴師都在府中做客!不少的少女爬上墻頭來偷看!平日里除了丞相府的馬車,其余時間是不能見到南宮闕的,丞相府的院墻又太高,她們也爬不上!
南宮闕正坐在院中的一棵大樹下品茶,大樹的樹葉茂密,底下擺了一張石桌和幾張石凳!男子一襲淡綠色滾著白邊的長袍,玉色的腰帶,外面是玄色的襟子,墨發束頂,玉冠上的皎白珍珠襯得他的面容越發的俊逸無雙!
于是爬墻的少女們看得呆了!
南宮闕不緊不慢的望向坐在自己對面正在翻閱書籍的雋雅少年,道:“小七,你家圍墻有待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