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訂)何綱點頭,沈澈從歌姬處取了琴來,輕撥琴弦,何綱突然道:“一人聽琴太過寂寞,去請小姐來。”
沈月麒腦仁有些疼,被何綱震的,這煙花之地也是一個大家小姐能來的?
沈月麒白操心了,盞茶功夫,先聞犬吠,兩條狼犬竄了進來之后,一個輕紗蒙面的妙齡女子獨自走了進來。
惡霸之家果然無甚禮法可講,沈月麒忍不住抬眼看去,怎么也想不到會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沈澈也看到了何雅,卻如沒看到一樣,正襟端坐,只瞧著面前古琴。
何綱瞧見妹妹甚為高興:“妹妹快來,想聽什么曲兒隨便點。”
兩只狼犬竄進來之后,便站在桌子旁邊吐著舌頭,嚇得沈月麒、沈月麟不敢上前見禮。
何雅輕喝一聲“坐下!”,沈月麒、沈月麟有些發愣,訕訕準備坐下,卻見那兩條狼犬嘴里發出輕嗚,在何雅腳旁乖乖坐了下來。
原來何雅說的是這兩條狗,沈月麒、沈月麟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蝶戀花。”何雅點了一個最纏綿的,沈月麒暗嘆小惡霸你真是看上我兒子了。
琴聲響起,何綱把玩手上玉珠,何雅垂目靜坐,沉穩的和沈月麒的想象有天壤之別。
“沈大人,聽說何太醫的孫女體弱多病,是個藥罐子,沈大人不怕聘禮打了水漂,過兩年還得給令郎再娶一門?”何綱道。
“何大人說的是,只不過這門親事是娘胎里便定下的。”
“那許妙菡生得極丑,脾氣暴躁,配不上令郎。”
“女孩子總有些嬌養。過門之后許就會改了。”
“唔,我看還是給令郎另尋一門好親事為好,盛京城里有不少名媛,沈大人若是有鐘意的,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是有不少名門閨秀,但沈家家弱業小,怕是裝不下那么大的佛。”沈月麒硬著頭皮裝傻道。
“明知道人要不了幾年就死。還非得娶回家。沒見過這樣做爹的!”女聲突兀響起,沈月麒沒想到何雅一個閨閣女子竟敢直脫脫地說了出來。
沈月麒受驚,琴音也是一顫。
“怎么說話呢!”李東罵道。
瞬間冷場。沈月麟連忙使了個眼色,那一旁的歌姬連忙上前圓場,李東這廝,極愛酒色。也不顧及何雅,笑瞇瞇地抓住歌姬的小手。
“好不識趣的老東西!”何剛猝然起身往外走去。何雅同時起身,兩只狼犬護在兩旁,李東將身旁歌姬一推,罵了一聲“你們害慘爺了!”也急忙跟上。
樓梯被人踩得咚咚響。沈月麒脊背發僵。
外面車馬聲響起,沈澈推開古琴,沖到窗戶前大聲喊道:“何小姐。在下有一曲鳳求凰,小姐可賞臉聽之?”
何雅從馬上揚起臉來:“此處興致已敗。”
“那可移駕寒舍。有香茗檀香。”聲音愈發清朗。
“如此甚好。”對答流暢。
沈月麒、沈月麟木然聽著,手心手背都是肉,沈墨尚關在大牢里,每過一日,便更揪心一分,萬一這何家女對沈澈只是一時興趣,沈澈這么做也不算損失什么。
因記掛著沈墨,沈家長房并未安寢,聽說老爺回來了,還帶著何綱還有……何雅,定了會兒心神后,連忙叫齊了人候著。
張氏是第一次見何雅,先前已經提醒過眾人無論如何也不要露出吃驚的表情,但是她瞧見何雅之后,竟直愣愣地看了起來。原先她想著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就算再狂妄大膽,總要有幾分羞澀,但視線裝作無意掃過去,便被這姑娘的氣勢給嚇了一跳,她說不上來那是什么感覺,但是閨閣中的女兒絕對不是這樣的,又不是傳說中的張狂潑辣,這姑娘雙目沉斂,只在眼梢處上挑,隱有一閃而過的狡黠,卻又捕捉不到,讓人心驚不已,更別說那兩只狼狗就伏在她的腳下。
“夫人,還不快快拜見何大人和何小姐。”
沈月麒咳嗽了一聲,何綱臉上已有不耐。
張氏不再耽誤,帶領兒女紛紛參拜,到了何雅面前,又有些猶豫,何雅心悅沈澈,自己將來就是她的婆母,這一拜,不知何雅會如何作答。
張氏顯然和她老公一樣白操心了,何雅眼皮子都沒眨一下,更沒伸手扶一下,只是摸了摸可愛的狗頭:“沈澈,彈琴吧,還有,我口渴了,你先給我倒杯茶。”
人都被自己迎到家里了,沈澈也希望何雅對自己只是一時興趣,先伺候舒坦了把二哥給弄出來再說,于是便親自端了茶碗遞給何雅。
“你手真白。”
何雅一句話,張氏差點昏過去,心里滴血地瞧了過去,何雅正抓著沈澈的手,沈澈手上端著那盞茶。
“謝小姐夸獎。”沈澈控制著想把滾燙的茶水打翻的**,用力往外拽了拽,拽不出來,猜測這惡霸最喜看人掙扎,索性平靜大方道。
“別這么稱呼我,挺生分的,你知道我是誰嗎?”這老實人脾氣倒好,也算識時務,何雅暗暗想到,不但沒松手,反而將另外一只手也覆了上來,在沈澈手上摸著。
沈月麒急忙叫人把張氏給扶了出去。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沈澈慢慢答道,還是不要激怒這兩個惡霸。
“嗯,你是得好好知道知道,以前沒關系,以后咱們就休戚相關了。”
何綱坐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沈月麒已經不知道底線是什么東西了,他在心底第一萬遍提醒自己,沈墨還在大牢里還在大牢里。
“好了,你去彈琴吧,我聽了就走。”何靜雅終于松開了沈澈,隔著那層芙蓉紗,沈澈能看見她嘴邊的笑。真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子。
沈澈面無表情地出去了,一會兒抱了一把琴回來。
大半夜的,偌大的客廳,何雅、何綱抱著手垂著腦袋聽著。
最后一個音符飄出,何雅睜了睜發困的眼睛,沒辦法,她對音樂實在沒什么品鑒能力。大哥找的這個由頭也太催眠了。
“曲是好曲。就是琴太差了,我那兒有把冰清,正適合你。一會兒我讓人取來。”
“沈澈已經有琴,不敢勞煩何小姐。”沈澈語氣平和,卻是拒絕。
何雅眨了一下眼:“把你的琴拿來我看。”
琴到何雅手上,她往外一摔。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壞了。我賠你一把。”何雅笑瞇瞇地道。
何綱命李東去取,沈月麒恭送兩只惡虎出門。
何雅回身:“沈大人,剛剛令郎抓著我的手,還要了我的琴……你看到了吧?”
寒風里。沈月麒身形搖晃,分明是這女子脅迫澈兒,如今已黑白顛倒。他吸了一口氣。低頭道:“老夫……看到了。”
何雅舒心一笑,瞧了跟在后面的沈澈一眼。低眉順眼甚是溫良,更是開心,愉快地踏著錦衣衛的背上了棗紅馬。
“何大人,那小犬……”沈月麒急忙問道。
“噢,你說香料那個案子啊,已經查明那包香料被遺忘在庫房里了,不過按例詢問,估摸著明日午后,二公子就能回來了。”何綱悠然說道。
沈月麒松了口氣,心里又憋了一口血,被遺忘在庫房……
不久李東便把琴取來了,親自送到沈澈手里:“沈公子,打開瞧瞧?”
沈澈忍住額頭血管跳動:“不必了。”
李東皮笑肉不笑:“沈公子,您別怪我多嘴,這可是小姐的心意,她弄壞了您的琴,又賠了您一把,這份情誼全盛京也就這么一份兒。”
沈澈按住李東拉著包裹古琴綢布的手:“我知道了,有勞大人了,請回吧。”
李東陰陰一笑:“若是沈公子不看,小的也無法回去交差。”
沈澈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千戶也如此蠻橫,只得任由李東扯掉綢布,又打開琴盒。瞧見沈澈眼睛的驚嘆,李東這才露出一個笑容,抓了沈月麒送上來的銀子走了。
連珠式古琴琴漆斷紋有如冰裂,識貨如沈澈忍不住伸手一挑,聲音清冷入仙,有如天籟,沈月麒嘆了口氣,沈月麟突然道:“我聽聞這把冰清是晉陽侯所愛,晉陽侯下葬時一塊給陪葬了,怎么會在何雅手上?”
陪葬品?想到晉陽侯一脈最后被抄家,那定是被何家給挖了出來,何雅又拿來送了給他,沈澈立即覺得指尖都有些發寒,剛那撩出的一聲回想起來也鬼氣森森。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兒,許是兩把不同的琴。”沈月麟見嚇住了侄子,忙補充道。
沈月麒嘴角抽了抽:“先把這琴放在閣樓,別染上邪氣了。”丟也不能丟,何家這一家子惡霸。
不過好在何綱松口放人,折騰到半夜,各自回去休息不提,到了第二日早晨,沈月麒便帶著人早早到詔獄大牢外面候著,等到午后果然見沈墨被推了出來,父子心酸見面不提,好在沈墨雖受了些折磨,但未必傷及骨頭,回去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沈墨問弟弟沈澈的婚事,沈月麒只是搖頭。張氏等到兒子回來,又是一陣嚎啕大哭,沈月麒看不下去,自己回屋躺著,翻來覆去地想怎么沈家就惹上了何家這個惡魔,難道真要上門提親去。
沈墨回來全家不過歡喜了一陣兒,接著仍是愁眉苦臉,二房表面上也陪著難受。張氏見丈夫并不提去何家提親的事兒,本來也就不同意這門親事,也閉著嘴不提。
次日沈月麒去了翰林院,遠遠瞅見一個人等著他,沈月麒想躲過去,那人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了沈月麒的衣襟:“好你個沈月麒,為了救你兒子出獄,竟然要退了我孫女的親事,還派人砸了我兩家藥莊,劫走我七大車藥材!”
這人是許玉書許太醫,沈澈未婚妻許妙菡的祖父,未婚女子被退婚,以后再難尋得好人家,難怪許玉書惱得發瘋了。
“親家,您慢點……慢點!”
“誰是你親家,你這奴顏婢膝的狗……”
“許大人,誰奴顏婢膝?”兩人身后響起一個低沉的嗓音,許玉書身子手心發汗,松了扯住沈月麒的手。
“下官見過丞相大人。”(何家終極boss出現了o(n_n)o~)
何成志為大周朝當朝宰相,位極人臣,要出入也是出入朝堂,沈月麒拒絕去想為什么在這里能夠見到宰相大人。
“我剛聽見你說他奴顏婢膝,怎么回事?”何成志約摸四十余歲,臉很白凈,除了眼梢透著些許陰冷之外,不失為一個美男子,不過奸佞外表都是人模人樣的。
“沒、沒,丞相大人聽錯了,我是說沈大人耳朵里有只小蟲,我要幫他弄出來。”
沈月麒連忙附和。
“喔……許太醫,我聽說令孫女身子不太好,不太適宜成親,我知道城外小花山上有座姑子廟,最適合養身體,不如送去將養著罷了。”
許玉書心臟擠成一團,說不出話來,何成志微微一笑:“許太醫,本相只是跟你提個建議。”
何成志一笑間瞥了一眼沈月麒走了。
絳紫色官袍遠去,許玉書一甩袖子,氣咻咻要走。
沈月麒緩過氣兒來:“親家……”
許玉書猛一回頭,花白的胡子一翹:“你叫誰親家,我不是你親家!哼!”
沈月麒沖著許玉書的背影喊道:“那許大人走好——”
反正兩家也扯破了臉皮,方被罵做狗東西的這口氣得還過來。
喊完這句,沈月麒垂頭喪氣進了翰林院,傍晚歸家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和張氏一說遇到了何成志,張氏捂著心口半響無語,如今和許家的親事已算完了,當真要娶那惡霸上門?
“不行,我拼了這侍講不做也不能毀了澈兒前程,你去把澈兒叫過來。”
張氏一驚,反問道:“老爺,就算你不做這侍講,二弟那里怎么辦?”
張氏聲音剛落,只聽窗外有人道:“嫂子放心,我正是為此事而來。”外面丫鬟連忙迎了沈月麟進來。
沈月麟笑道:“走在門外正好聽見,大哥,這六品侍講我早就做煩了,若是澈哥兒娶了那何家女,咱們沈家百年清譽才是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