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的葬禮辦的簡單而隆重,沒有過多的禮節,只是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趕過來專程送了他一程。
短短十年,布丁還沒有好好開始欣賞這個世界,就陷入了病痛的折磨。
許多人都說,這樣的結果,或許是一種解脫。
應聽雨也這樣想,但是想是一回事,心痛又是另一回事。她在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親人,雖然認識布丁的時間很短,但是她真心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那樣看待。
或許是她真的命中帶衰,只要是和她有關係的人,總會一個個離她而去。
作爲父母,布丁的爸媽給了布丁他們所有的愛。只是愛越深沉,布丁離開時所帶來的悲傷就越沉重。
做完了告別式,布丁的骨灰盒正式下葬。
j城的冬天總是陰晴不定,站在布丁的墓前,灰濛濛的天終於飄起了淅瀝的小雨。
來送葬的親人漸漸離去,應聽雨手裡拿著一支太陽花,黃色的花瓣成了這灰色天地間的唯一一抹亮色。
紀流琛撐著一把黑傘站在應聽雨身邊,來這裡以後,兩個人都沒有說過話。他們只是不約而同地看著墓碑上那張稚嫩卻鮮活的臉龐,默默的送別著他們都喜愛的弟弟。
布丁已經去世三天了,布丁的父母似乎都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除了在醫院,知道布丁死訊那一刻的嚎啕大哭,布丁的父母再也沒有那麼奔潰的傷心過。
只是一夜之間,兩個人似乎都蒼老了十歲,悲傷像是眼角的細紋,是你拼命想遮掩都無法藏住的東西。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之後,一身黑色風衣的應聽雨才緩緩走到墓碑前蹲下,將手裡拿著的太陽花放到了墓碑前。
她仰頭看著布丁帶笑的臉,強忍住心裡的酸楚說道:“我一直覺得少年老成的孩子不好,因爲我自己經歷過,所以我知道早熟的孩子很難擁有那種天真爛漫的笑容。不過現在,我很慶幸你是那樣懂事聽話的孩子,因爲未來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地下很黑,也很孤獨,但你會照顧好自己的是不是?我知道你很喜歡太陽,就讓這朵太陽花伴著你走最後一程吧。謝謝你帶給我的溫暖和幸福,我會永遠都記住曾經有你這麼可愛的弟弟。一路走好,最可愛的你!”
布丁去世的時候,囑咐過應聽雨在他死後只能哭一次,那一天應聽雨就蹲在布丁的腳邊哭得泣不成聲。
那一次之後,應聽雨就告誡自己不能再哭了。可是這一刻,她到底還是沒有辦法忍住眼裡的淚水。
對於一個自己在乎的人,怎麼可能會不難過?
對於布丁的死,紀流琛跟應聽雨一樣難過,他站在應聽雨身邊,撐著傘對著墓碑上的布丁說道:“你放心,我會記住我答應你的事情。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我一定不會反悔的。”
等到應聽雨重新站起來以後,一旁站著的布丁的母親,才緩緩走過來,對著應聽雨說道:“應小姐,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當然可以。”應聽雨答應道。
布丁的母親是個溫柔而賢惠的女人,因爲布丁的病,本來就嫺靜的她更加寡言少語。
應聽雨跟著她走到了一邊,布丁的母親對著應聽雨感激道:“應小姐,真的很感謝你和紀先生爲布丁所做的一切。我和布丁的爸爸能力有限,要不是紀先生的大力幫忙,前段時間布丁根本沒有機會去美國做治療。”
“布丁去了美國治療?”對於這件事,應聽雨毫不知情。
看到應聽雨訝異的表情,布丁的母親也有些吃驚:“難道應小姐不知道這件事嗎?就在兩個月前,紀先生安排好了一切,送布丁去了美國最權威的醫院進行救治。只是布丁的病情太重了,現在所有的治療只會加重他的身體負擔。所以在美國呆了一個多月,布丁自己想要回來的。說起來要不是紀先生一直在幫助布丁,按照布丁的身體情況,他根本就撐不了這麼久,可能早就去世了。”
應聽雨沒想到紀流琛瞞著她做了這麼多事,她搖頭道:“這些我都不知道,他沒有告訴過我。”
“應小姐,紀先生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我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你。他這麼盡心盡力的幫助布丁,很大一部分原因應該是因爲對你的愛屋及烏。但不管是因爲什麼,我都非常開心布丁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能認識像你們這麼好的人。”布丁的母親真心感謝。
“你不用這麼客氣,我一直把布丁當成了我自己的弟弟,照顧他是應該的。再說了,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做這些的都是紀流琛。”應聽雨不敢接受布丁母親的感謝,她真心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明白應聽雨心裡在想什麼,布丁的母親沒有繼續堅持,她將手裡拿著的一張賀卡遞給了應聽雨,對著她說道:“應小姐,這是布丁生前親自給你做的一張賀卡。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你留下做個紀念吧。”
一聽到這張賀卡是布丁親手做的,應聽雨接過卡片的手不由得有些顫抖。
光從外表看,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張做得很精緻的賀卡,白色的硬殼紙上畫著很漂亮精緻的花紋圖案,封面的正中央是應聽雨的名字。
打開了賀卡,裡面並沒有像應聽雨想象的寫了很多的字,只是畫了一張素描的人像。
雖然畫的不太好,但是應聽雨一眼就看出來這畫上的人就是自己。
回想起自己以往看布丁的時候,他總是拿著一個本子在哪裡偷偷摸摸的畫著什麼。
有一次應聽雨還取笑過他,沒想到布丁是在偷偷給自己畫畫像。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應聽雨的眼淚越流越兇,漸漸的模糊了卡片上畫著的自己。
不想讓自己太過失態,應聽雨伸手胡亂摸了一把臉,她看到了卡片右下角寫著的落款,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傳來一陣陣鈍痛。
直到今天,應聽雨才知道布丁的真名叫做什麼。
今生餘念,只盼勿念!
那麼可愛的布丁,大名居然叫做餘念!
在嘴裡輕輕念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應聽雨似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瞬間緊縮了一下。
“我會收好這張賀卡的,也請你和布丁的爸爸好好照顧自己。”應聽雨咬著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提到布丁的爸爸,布丁的媽媽嘴角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容,說道:“等辦完今天的喪禮,我和布丁的爸爸明天就準備去辦理離婚手續。”
“爲什麼?怎麼會這麼突然?難道你們……”聽到布丁的父母準備離婚,應聽雨大吃一驚,但是轉念一想,又有些理解了。
布丁病了這麼多年,對於布丁的父母來說都是無比沉重的負擔。
或許他們的感情早就已經破裂了,只是爲了讓布丁能安心的離開,才一直撐到了現在。
明白應聽雨心裡在想什麼,布丁的母親解釋道:“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布丁的父親感情很好。作出離婚的這個決定,並不是因爲我們沒有感情了,恰恰是因爲我們彼此都太愛對方,太愛布丁了。只要我們一看到對方,我們就會想起布丁的離世,那種痛苦和悲傷會壓得我們踹不過氣來。只要看到對方,就會讓我們想起自己有過布丁這麼可愛的孩子,這樣我們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從悲傷中走出來。所以我們決定離婚,去嘗試新的環境,讓大家都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可以理解布丁父母的這種心情,但是應聽雨還是覺得可惜,明明還彼此深愛,爲什麼非要離開:“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或許你們可以再試一試,沒有必要現在就準備離婚。”
這個決定是雙方深思熟慮的結果,布丁的母親嘆了口氣道:“不是隻要有愛就可以讓兩個人在一起的,有時候愛得太深,反而會適得其反。我們都需要新的生活,或許有一天等我們都慢慢從悲傷裡走出來的時候,緣分會讓我們重新再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紀流琛見應聽雨一直一言不發,不由好奇道:“布丁的母親都跟你說了什麼?你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她把布丁親手做的一張賀卡送給了我,還告訴我她和布丁的父親明天就準備去離婚了。”回想起布丁母親那堅毅的眼神,應聽雨心裡深有感觸。
對於離婚這件事,紀流琛有些啞然,但轉瞬又表示理解。
他們夫妻兩一起經歷的太多,對於布丁的病又一直深感自責,暫時的離開或許對彼此都是一種新的開始。
“對了,布丁的母親告訴了我你幫布丁去國外治療的事情。謝謝你,幫布丁做了這麼多事情。”想到紀流琛爲布丁做了這麼多,應聽雨的心裡滿是感動。
“你不用感謝我,你也知道,我這人什麼都不多,就是錢多到花不完。幫布丁也不過是花點錢的事情,並不是什麼難事。再說了,布丁也是我認識的朋友,我幫他也是理所應當的。”紀流琛不以爲然道。
話雖這麼說,但是應聽雨的心裡仍然滿是感激。
布丁的母親說,有時候愛得太深,反而會適得其反。
應聽雨不禁想,紀流琛又何嘗不是這樣?
看著車窗上飄落的雨滴,應聽雨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紀流琛,你一直拼命阻擾我去美國見裴然,你是不是知道了關於裴然的什麼事情?”
聽到了應聽雨這句話,紀流琛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一時間連呼吸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