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懊悔
凌晨的溫度格外清冷,遠處的海平面上,剛剛升起一般的朝陽盡管看似一團火,卻好像并沒有什么溫度。
那種別樣的光芒,穿透了水晶高腳杯,融在了紅酒之中,使紅酒看上去是紫黑色的,卻又泛著似有似無的幽紅,讓人感覺有一種悲中有愁的感覺。
端著酒杯的人,臉上的表情并不比這杯紅酒的意蘊好到哪里去。
聶痕低著雙眸,瞳孔之中滿是楚心的思索,有意無意地晃動著水晶高腳杯,杯子里面的液體順時針地蕩漾著,但那抹愁苦的感覺卻怎么也蕩不開。
“清兒……她還好嗎?”聶痕回應了聶跡一句,聲音顯得那么的沙澀。
聽到了大哥的話,聶跡一怔,但沒有多少吃驚,他早就猜到了大哥之所以不回去,百分之九十就是因為那里有一個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的人。
他的情緒也驟冷了下來,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平靜,這三年來,又或者說是更早一些,他內心里根深蒂固的那份糾結,原本在要見大哥的那股急切與激動中,被壓抑住了,可在這一刻,這份糾結加倍地又涌了出來。
他雙眸在眼底不自覺地劃過了一個圈,同樣的若有所思,兩手搭在了天臺邊的圍欄上,眺望著遠方,沉沉地說了一句:“你不是在公墓里見過她嗎?”
聶痕不自覺地抬起了雙眼,但隨即又緩緩地落了下來,低聲說道:“你知道了?”
聶跡長嘆一口氣,但臉上并不是那么明朗:“要不是因為我知道了這件事,我還不能察覺到你還活著。”
聶痕沒有說話,兩條劍眉緩緩地緊了起來,瞳孔之中充滿了思念,糾結著的思念,疼在心里卻無法表達出來的思念。
“你還知道了我已經愛上清兒了?!甭欅E的語氣有些生硬。
聶痕:“……”
“并且你以我的身份,對清兒表白了。”聶跡并沒有等待聶痕的回應,再次說道。
聶痕:“……”
“是你害死了清兒的父母,是你害死了他們。”聶跡刻意重復強調了一遍,此時他的兩只手也緊緊攥住了扶欄的銅管。
聶痕:“……”
盡管聶痕依然沒有說話,但在聽完了聶跡剛剛那句話之后,心里的那條尚未愈合的傷疤,像是被再次生硬地扯開了一般。
聶跡猛地轉過身來面對大哥,情緒再次激動了起來,但還保持著應有的冷靜,嚴厲地說道:“就是因為你心里一直過不去害死清兒父母這關,你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所以你一直躲在這里不想回去,你怕見到她!你一直在暗中觀察我們,知道我愛上了清兒,卻礙于對你的思念而一直沒有表白,所以你就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巧合的和清兒在你的墓碑前相遇,并以我的身份對清兒表白,希望能夠成全我和清兒的感情,以致于連我都不能見,你希望我們能夠毫無顧忌的在一起!就是這個樣子吧?”
聶痕默默地聽著,的確,他心里一直在掙扎的想法全被自己的弟弟道出來了,他有些燥意,揚頸一口飲光了杯中的所有紅酒,意味深長地看著聶跡,緩緩地嘆了一句:“我做錯了嗎?”
聶跡直視著大哥的雙眼,眼中略有思索,但卻埋藏的很深,咬了咬牙,隨后問出了一聲:“你還是深深地愛著清兒,對嗎?”語氣有一絲絲地怯意。
聶痕的眉宇間已經濃的化不開了,沒有逃避聶跡的眼神,同樣對視著他:“這個問題重要嗎?”
雖然大哥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但聶跡已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緩緩低下了頭,兩只瞳仁在眼眶里面反復地踱著,眉宇間看得出他內心里強烈的斗爭,時不時抬眼瞄一下大哥的臉。
隨后他從懷里拿出了兩支上等雪茄,把一支擺在了大哥的面前,一口飲盡了自己杯中的紅酒,點燃了雪茄,抬起頭,臉上盡是哀傷與悲涼。
“沒有什么重不重要,既然還深愛著她,就回去見她吧。”聶跡淡然地嘆了一句,但話卻是從嗓子邊上擠出來的。
聶痕沒有說話,微合的雙眼藏著太多的隱忍,太多的無力,太多的不甘,又有太多的沖動,他何嘗不想馬上見到冷桑清,何嘗不想緊緊把她擁在懷里永遠都不再放開,但兩個人之間的這道鴻溝,實在太深了,太寬了。
聶跡看了大哥一眼,雙眸在眼底輕輕一劃,舌尖舔了舔上嘴唇,齒間又扣了扣下嘴唇,充滿無奈地說了一聲:“不過,清兒似乎對他父母的事情一直很在意,畢竟大哥是害死他們的兇手?!?
重復第三次了!聶痕努力平復了三年的懊悔,此刻在心底肆無忌憚地一股腦全都蔓延了出來。
聶跡瞄了一眼大哥的表情,接著再次長嘆一口氣,苦苦地說道:“這三年來也許你會時常在暗中看著她,但我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她的那種悲痛,她的那種可憐,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每次在她想起自己的父母的時候,那種傷心欲絕真的讓我很心疼。慢慢地,通過我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開導著她,她的心情逐漸好了起來,并且也很少再去回憶之前發生的種種傷心的事情。也就是在這段期間,我漸漸地愛上了她,她也漸漸地依賴上了和我在一起的感覺。不過這一切都是發生在我們還以為你已經不在了的前提之上,現在既然大哥還活著,那我會主動退出,畢竟在我心里還是更加重視我們兄弟間的感情?!?
聶痕的雙眼已經緊緊閉了起來,勻速地呼吸似乎在調節著心中的痛楚,苦澀地笑了笑,隨后沙啞地低聲說道:“你先回去吧,我讓他們送你離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還有……好好照顧清兒……”
聶跡沒有拒絕,向大哥點頭告別,一個人朝天臺門口走去,打開門后,回頭看著大哥,有些掙扎,想要再說些什么,但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雙眼閃過一絲精芒。
太陽已經完全升出海平面了……
天臺上只剩下了聶痕一個人的影子……
更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