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要離開?”易枯雪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爲什麼?我們這裡不好嗎?還是膳食不合口味?你跟我說,想吃什麼,我讓廚子做去。”
“不,不是的,老夫人。”楊颯連忙道,“只是……只是學校有些事……”
“什麼事情?很急嗎?”易枯雪關切地問。
“恩。”楊颯實在不想騙她,但昨天晚上和楚雲飛大鬧了一場,現在也不好意思再待在這裡了。
“可是……”易枯雪還想說什麼,卻聽一個女聲道,“婆婆,既然楊小姐執意要走,我們就不要爲難她了。”
這個嗓音,這個語氣,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穿著墨綠色印花旗袍的楚媽媽邁著風情萬種的步子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冰冷的笑容:“楊小姐,要不要讓老陳送你下山?”
“多謝阿姨,不用了。”楊颯聽出她的話外音,別說楚雲飛了,連老陳,恐怕都不肯讓他送她下山,“我自己打車吧。”
“這裡這麼偏遠,哪裡有出租車?”易枯雪不滿地瞥了媳婦一眼,道,“還是讓飛兒送你下山吧,要不然你一個小姑娘,我也不放心。”
“婆婆……”楚母剛想開口,楚雲飛就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楊颯面前,冷著臉問:“你要離開?”
“是。”楊颯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楚雲飛臉色更沉了,屋子裡的氣氛突然之間變得很詭異,易枯雪和楚母都看出兩人之間似乎有了隔閡,老夫人自然是十分擔心,而楚母卻一臉的幸災樂禍,心裡已經在盤算著爲寶貝兒子找個家世顯赫的妻子了。
“我送你回學校吧。”楚雲飛說,語氣不容拒絕,,楚母本想開口阻止,但看到兒子陰沉佈滿烏雲的臉,又閉上了嘴,也罷,不就是送送嗎,等他們分了手,雲飛的婚事就由她做主了。
楊颯什麼話也沒說,向易枯雪鞠了一躬,走出了門去,一直到上了楚雲飛的BMW,都沒有楚家的下人來送她,她心裡覺得很彆扭,怎麼看現在這個情形,她倒像是被掃地出門的棄婦了?
下山的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楊颯與楚雲飛誰也沒說話,汽車裡的氣氛沉悶到了極點。楊颯望著窗外的景色,道路兩旁長著高大的冷杉,樹根和樹幹上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蘑菇,那些蘑菇呈現著陰冷的灰色,爲整座森林增添了一份寒意。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楊颯突然覺得有些奇怪,爲什麼森林裡都沒有看到生物?就算是冬天,大多動物都已經冬眠,可是連耐寒的昆蟲都沒有,豈不是很奇怪?
“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和我說話了?”最後楚雲飛終於打破了平靜,沉著臉說,“昨天晚上的事情……我……”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楊颯的語氣冰冷,楚雲飛心中一窒,握著方向盤的手在漸漸縮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楊颯有些奇怪,現在才下午兩點啊,天怎麼黑了?要下雨了嗎?
“嘎吱——”一聲尖銳的剎車聲,楊颯毫無準備,差點被甩到擋風玻璃上,胃裡一陣翻騰,“你幹什麼?”
“阿颯,我們中了埋伏。”楚雲飛的聲音異常地冷,“你要小心。”
楊颯一驚,靜下心來,果然感覺到絲絲細微的妖氣。她正想打開車門走出去,卻被楚雲飛阻止:“別動,阿颯,以不變應萬變。”
楊颯沒有說話,算是同意了他的說法,眼睛卻始終盯著路兩旁的動靜,蘑菇在漸漸暗下來的山林中似乎在逐漸改變顏色,由陰冷的暗灰變成刺目的猩紅。
那不是蘑菇!楊颯大驚,那分明就是漫山遍野的薔薇,翠綠的藤蔓攀爬在粗大的樹木上,彷彿堅實的樹幹披上了一件染滿血的外衣。
楚雲飛手中悄悄積蓄著力量,莫非……是那個人來了?
看到薔薇,楊颯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攻擊自己的那個紅衣女人,她摸著自己隱藏在衣服下面的青紫勒痕,確信那並不是一場夢。
她用的是薔薇,克洛的象徵也是薔薇,他們之間,莫非有著某種聯繫?
一條條帶著薔薇的藤蔓像蛇一般從森林從爬了出來,快速地向BMW包圍,不多時已經爬上了車身,彷彿要將那輛銀白色的BMW包裹起來。
“阿颯,小心!”楚雲飛的話剛出口,楊颯已經動了,她一把抓住從窗戶延伸進來的幾根藤蔓,一用力,那帶刺的綠色繩索都化爲了齏粉。
“楚雲飛,我已經不需要你保護了。”楊颯冷著臉,伸出左手,指尖泛著白色的冷光。她將手使勁一握,包裹住車身的藤蔓根根碎裂,跌落在地上。但數不盡的藤蔓又前仆後繼地涌了過來,似乎不把他們困死在車內,就不會死心。
楊颯冷笑,道:“低劣的伎倆。”
說罷,她雙手一收,BMW一躍而起,升到半空中,無數藤蔓被扯斷,斷裂的藤蔓彷彿失去了生命,都紛紛跌落。從空中看下去,才發現幾乎整條公路,都被血紅的薔薇花海淹沒。高大的冷杉掩映下,隱隱間可見一片暗啞的紅。
楚雲飛望著阿颯,覺得一夜之間她似乎變得有些陌生。
突然,楊颯的臉色變了,瞳孔急劇收縮,驚道:“楚雲飛,你的家!”
楚雲飛一震,這纔回過神來,轉頭從窗戶看出去,只見紅色的花朵海浪一般涌向那棟古舊的老宅,帶著腥甜的氣味,凌厲的氣勢,彷彿要將所到之處都變成廢墟。
他立刻轉動方向盤,向自己的宅子駛去。當BMW降落在自家院子裡的時候,薔薇已經越過了外牆。因爲那有毒的香味,空氣中竟然蒸騰著紅色的霧氣,楚家的人都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媽!”楚雲飛看到自己的母親斜靠在飯桌旁,手上的筷子已經掉落在地上,雙眼緊閉,臉色變得極爲難看,立刻奔過去抱起她,叫道,“媽,你醒醒!媽!”
“老夫人!”楊颯扶起摔在地上的老夫人,探了探鼻息,幸好呼吸還算正常,“楚雲飛,他們都中了**!那花裡的香味……”
“我知道……”楚雲飛冷著臉,將母親和祖母都平放在牀上,臉上罩著濃得化不開的烏雲,“讓她們醒過來,辦法只有一個。”
“是什麼?”楊颯急問。
“玉……用玉吸收毒素,她們便能醒過來。”楚雲飛的聲音冷到讓人膽寒,“而且必須是玉中最純淨最具靈性的紅玉髓……”
“紅玉髓?”楊颯一驚,本能地去摸自己的脖子,卻摸了個空,這纔想起,那枚玉早已經丟失了。
楚雲飛擡起頭,看著滿臉焦急的楊颯,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從衣服裡取出那枚雕刻著桃花形狀的紅玉髓,放在兩人的胸口,手中微微吐出氣息,在兩人身體裡遊走,便見黑色的毒素像水流般涌進了玉里。不多時,玉已全黑。
楊颯覺得全身一陣冰冷,那塊玉……即使化作了灰,她也認得。
爲什麼?爲什麼它會在楚雲飛的手裡,爲什麼楚雲飛明知道是她的,卻從來沒有還給她?
這個時候,她才突然記起,在昭嵐的記憶裡,似乎有這樣一個法術,用一個人最貼身的東西,可以施法影響她的行動,進而操縱此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楚雲飛,你……”楊颯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楚雲飛繼續爲母親和祖母解毒,沒有擡頭,似乎不忍看到她這時的神情。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入了你的陷阱。”楊颯完全不能思考,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話,“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大傻瓜!”
毅然轉身,眼淚止不住地流,一直流進她的心裡。
這三個月的時間,就像一生那樣漫長,她幾乎已經不記得遇到楚雲飛之前的十九年是怎麼過的了。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