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說再多也沒用。”沙羽皺著眉道,“我們應該去把天嬰蠱找回來。阿颯,養蠱者和蠱之間應該是心意相通的,你能感應到它在哪兒嗎?”
楊颯抓著自己的頭髮,苦惱地說:“要是能感應到我就不會這麼煩惱了,那可不是什麼普通蠱物啊!”
沙羽的雙眉間壟起極深的溝壑,道:“按理說養蠱人不可能察覺不到蠱物的行蹤……除非……”
“除非蠱物被其他道行更高的養蠱人收服,或者……”楊颯擡起頭,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焦急,“它已經死了。”
“死了?”楚雲飛奇道,“那豈不是更好?世上少了個禍害。”
“我早就說過了。”楊颯用‘你耳朵聾了’的眼神望向這個楚家大少爺,“如果不到五百年就殺了天嬰蠱,後果會更嚴重!如今我也只能祈禱天嬰蠱沒事了,否則整個凝華學園……不,更確切地說是整個衛華市,都可能變成阿鼻地獄!”
她話音剛落,突然聽到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嬰兒的哭聲,像是沒有吃飽奶水般,嚶嚶地哭,哭聲極低,但在這寂靜的時刻,卻清晰地震動著三人的耳膜。
“誰?”楊颯從沙發上一下子跳起來,“是什麼人?”
“是不是天嬰蠱?”楚雲飛擡頭尋找哭聲的來源,問道。
“不是,天嬰蠱是不會叫的。”楊颯猛然一個轉身,望著二樓的房間,叫道,“哭聲……哭聲是從我房間裡傳出來的!”
沙羽眼中閃過一抹白光,轉頭喝道:“我上去看看,阿颯,你留在這裡,楚雲飛,保護好阿颯!”
“我不需要人保護!”楊颯怒喝,搶先一步朝樓梯奔去,沙羽著急地追上去,暗暗將力量積聚在右手手心,楚雲飛跟在他的身後,看見他的手竟然泛起一層淡淡的熒光。
“碰”楊颯猛然間踢開臥室的門,嬰兒的哭叫聲更加響了,聲音變得萬分淒厲,彷彿在承受著無邊無際的痛苦,聽得人毛骨悚然。
當楊颯看到天花板上的那隻奇怪的雕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本繪著萬里晴空的天花板上突然多了一隻雕,一隻頭頂上長著奇怪的像牛一樣的角的雕,它就像是被畫上去一樣,依附在天花板上,但是它的翅膀卻在不停地扇動,在那天空一般的畫面上翻滾,彷彿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三人站在門前,像是在看一場電影,那隻雕發出嬰兒的淒厲叫聲,身上的羽毛撲梭梭地往下掉,穿過天花板,輕盈盈地灑落在地板上。
“蠱雕!”楊颯和沙羽一齊驚呼。
《山海經?南山經》載:又東五百里,曰鹿吳之山,上無草木,多金石。澤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於滂水。水有獸焉,名曰蠱雕,其狀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嬰兒之音,是食人。
楚雲飛不喜歡讀古文,對這來自遠古的靈獸並不瞭解,但看楊颯和沙羽的臉色便知道那是個了不得的怪獸。只是那東西似乎中了毒,眼睛裡一片混沌。
這個時候,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絲奇怪的感覺,望著那萬里晴空,蔚藍如夢的天花板,一種想要飛翔的衝動讓他血液沸騰。
他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幻覺,彷彿很早很早以前,他就這樣在天空中飛翔過,可是他沒有翅膀,只是這麼從海中縱身一躍,就騰上了半空。無數的白雲在他身下翻滾,自卷自舒,就像他的海洋一般。透過那層層疊疊的迷霧,他看到萬里江山,起伏綿延的山河,那麼雄偉瑰麗,鬼斧神工,他極愛那種凌駕於萬人之上,睥睨天下的感覺。恍然之間,他彷彿看到一個女子,一個綰著長髮,頭插玉釵的女子,那女子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裡,他聽過她的歌,那麼綿柔悠長,令他心臟跳得快要窒息。
“楚雲飛!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耳邊突然響起楊颯尖利的叫聲,充滿了擔憂,“快跑啊!”
楚雲飛猛地睜開眼睛,赫然看見那隻蠱雕朝自己撲過來,它眼中的光彩已失,只是混沌一片,嘴角還淌著黃黑色的黏液,全身上下都是腥甜的血臭味。
它已經近在咫尺,避無可避!
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竟然感覺不到害怕,他就那樣站在原處,眼中是海一般的深沉與蔚藍。緩緩地,他伸出手,低喝一聲,食指在面前一劃,只聽一聲淒厲的長嘯,像一個嬰兒被扔進了滾燙的水裡,蠱雕的腦袋從脖子上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天花板上,又重重地跌了下來,它龐大的身軀裡噴出一股黃黑色的黏液,沙羽連忙將楊颯抱入懷裡,雙手結出一個法印,頓時兩人周圍泛起一層白光,將兩人包裹起來。那黏液噴得滿屋都是,遇木化木,遇鐵化鐵,一間極爲漂亮的房子瞬間便千瘡百孔。
楚雲飛呆呆站在原處,黏液噴了他滿身,將他的白色西裝燒得冒出一陣陣清煙,卻傷不了他分毫。他不解地望著自己的雙手,他爲什麼也會有這樣的力量?他自小就沒有什麼超能力啊,爲什麼……
楊颯與沙羽眼中也滿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剛剛那隻蠱雕原本只在天花板裡翻騰,不知爲何,卻突然從天花板裡衝了出來,帶起一陣腥風,在屋子裡不停地翻滾。一聞到那味道,楊颯便記起來,那是天嬰蠱身上的氣味!她的腦子瞬間便閃過一種令她渾身發冷的想法,《山海經》中說蠱雕食人,難道它餓極了,把天嬰蠱當成真正的人類嬰兒給吃掉了?
她不想相信不敢相信,天嬰蠱身帶奇毒,就算是靈獸也未必能抵抗得了它的毒素,這隻蠱雕顯然已經中了毒,她不敢想象後果。
失去理智的蠱雕朝三人撲過來,沙羽連忙抱著楊颯躲閃,卻偏偏忘了站在一旁的楚雲飛。楊颯見楚雲飛遇險,卻還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中大急,連忙尖聲大叫,終於將他從九天之外給拉了回來。哪知他睜開眼睛,卻令她差點再次尖叫,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竟然是藍色的,大海一般的蔚藍,藍得彷彿是來自天國的夢境。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楊颯記得,在楚雲飛的車子裡,她曾做過那樣一個夢,夢中有一位英俊的男人從海中冒出來,身材完美得宛若天神。
他……就有著這樣的一雙藍色眼睛!
蠱雕的身體在地上抽搐了一會,終於安靜下來。沙羽收回結界,望了望身首異處的妖怪,又望了望依然呆立的楚雲飛,嘴角帶著一絲冷笑:“我真是看走眼了,原來楚少爺竟是一個如此厲害又深藏不露的法術高手,只是不知道師出何人門下?”
楚雲飛眼中一片茫然,完全不明就裡,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力量,他能夠感覺到身體裡有股氣息在涌動。那力量來得太突然,卻又十分自然,自然得就好象呼吸一般,從來沒有人教他如何使用這種力量,但它就像他生命的一部分一樣,只需心念一動,便洶涌而出。
楊颯本想再仔細看看他的眼睛,但當她走近,那雙眼睛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像夜一般深沉的黑。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壓抑,楚雲飛始終沒有回答沙羽的話,沙羽瞇著眼睛打量面前這個男人,眼睛裡似乎有些不爲人知的東西。
一時間楊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想開口打破這壓抑的死寂,哪知那死去的蠱雕卻快了她一步。
身後響起汩汩的的聲音,像是粘稠的粥在火上冒出一個個氣泡,三人都是一驚,轉過頭,只見一個黑色的光球從蠱雕斷掉的脖子裡緩慢地鑽了出來,周圍的黏液都冒起了清煙,它一下子就躍上了半空,震動著,裡面似乎有濃稠的液體,發出汩汩的聲響。
楊颯臉色刷得變得慘白,一側身撲向放在牀上的揹包,從包裡掏出一隻黑色的物事,這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最多隻花了十幾秒的時間,但那光球已經飛出了窗外,直直地往天邊飛去,轉瞬間便不見了蹤影。那種速度,即使是比之子彈,也毫不遜色。
楊颯尖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眼淚簌簌而下,隨即大哭,丟下那黑色的東西,捂著臉哀號道:“完了!完了!天要塌了!”
沙羽和楚雲飛見她哭得如此傷心,有些不知所措。沙羽走過去攬住她的肩,柔聲說:“發生什麼事了?”
楊颯猛地擡起滿是淚水的臉,眼中充滿了驚恐:“屍毒!天嬰蠱屍毒寄生在蠱雕的身體裡,現在蠱雕死了,它逃了出來,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我……我竟然沒來得及阻止它!這世上的某個城市……或是某個村落,將會變成阿鼻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