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不解地說:“媽,不準備用的東西嗎?”
婆婆說:“不用了,該準備的我都準備好了?!?
笑笑覺得既然婆婆這樣說,就不再堅持,離開廚房回到院子裡。此時,孫奶奶和剛從屋子裡出來的孫爸爸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明媚的陽光無聲地灑落在他們身上。孫爸爸在看書,奶奶並沒有閒著,而是又在擇菜。笑笑坐在奶奶旁邊,與老人邊擇菜邊聊天。笑笑把一把擇好的菜舉到奶奶面前問道:“奶奶,您看我這樣擇行嗎?”
孫奶奶說:“行,挺好。笑笑,你別弄了,再等一等,你三個姐就該回來了,讓她們幹就好了?!?
聽著奶奶的話,笑笑說:“您放下,我來弄吧。我先準備好,姐她們來了直接炒菜,那樣就省事了?!?
孫奶奶說:“笑笑啊,我是怕你累壞了?!?
笑笑知道老人心疼自己,便樂呵呵地說:“奶奶,我不累。摘點兒菜就累壞了,那我不成稻草人啦,您放心吧,我沒事兒的。您別弄了,還是我來吧,您在旁邊指導著就行了?!?
“你剛還幫們摘雞毛,又幫我擇菜,你歇一歇。我老了,你爸和你媽也不讓我幹什麼,也就是還能擇擇菜,就當是活動活動手腳?!?
“奶奶,您不老,您是老當益壯!”笑笑由衷地說。
笑笑的話引得正在看書的孫爸爸擡起頭,看著母親說:“媽,笑笑說得對,您是老當益壯?!?
孫奶奶慈祥地看著小孫媳婦,說:“哎喲,瞧你那小嘴,這麼會說話!”老人把擇好的菜放到石桌上,剛要繼續說話,硯池對面傳來一陣鞭炮響,吵得她皺了一下眉頭。待炮聲響過之後,她才說:“笑笑,我老了,沒啥盼頭了。就盼著你和翌偉結了婚,給我生個重孫子,咱們也把子孫燈籠掛到子孫廳上,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就是去見孫家的列祖列宗啊,也有臉面嘍?!?
笑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旁邊的孫爸爸說:“媽,瞧您,大過年的怎麼說這種話?!?
孫奶奶不以爲意地說:“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怕啥嘛?!?
笑笑本來是想說幾句自己生孩子的事,但在公公的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討論這個話題,於是說:“奶奶,等鍾磊結婚了,給您生個重重孫子,您就五世同堂了。您好有福氣呀!”
孫奶奶說:“那當然好了,就是還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呢。”
笑笑快樂地說:“一定能!”她不知道老人還要說什麼,便趕緊站起身,指著已經擇好的兩捆菜說:“我把這些先送到廚房去?!?
孫奶奶說:“好,好,去吧?!笨粗πΦ谋秤?,老人露出滿意的微笑。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姐翌萍全家、二姐翌蓮帶著孩子、三姐翌蘭全家都相繼到來,綺梅也從孃家回來。孫家,又迎來一個團圓的日子。按照**慣,男人們陪著孫爸爸和孫奶奶聊天,而女兒們則進了廚房。今年,孫媽媽也很高興,三個女兒,兩個媳婦,孫家的女人們聚齊了。
同樣是這一家人,同樣是這樣兩桌飯,然而人們的心情卻大爲不同。去年,一個從傷痛中剛剛復甦的家,特別是翌偉和綺梅的和解,讓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點兒欣慰。雖然坐在一起,但是大家仍然是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觸往事。聽著笑笑那發自肺腑的話語,也令他們噓唏不已。如今,翌偉和笑笑結婚了,綺梅也在慢慢地走出過去。孫爸爸和孫媽媽覺得,到這個時候,他們從心裡才覺得舒服一些??粗⒆觽儯瑑蓚€人的臉上流露舒心的微笑。特別是孫爸爸,對於這樣一次家宴,更是令他感慨不已。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外孫承歡膝,雖然還沒有孫子,既然兒子已經結婚,那就是早晚的事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翌偉和笑笑一起給大家敬酒,他們敬了父母,敬了奶奶;又分別敬了大姐夫和三姐夫,感謝他倆爲他們婚禮的奔忙。大姐夫是富陽市**一個部門的官員,雖然多少有一點兒官場的氣息,但仍然不失真誠;而三姐夫則憨厚有餘,對於兩個人的敬酒,他很高興。他們又給三個姐姐、嫂子分別敬了酒。而大姐夫和三姐夫都很喜歡翌偉,他們都瞭解他,儘管脾氣比較倔,但人很好,又懂事。兩個人也分別回敬了翌偉。翌偉怕笑笑喝醉,不斷提醒她少喝點兒。笑笑倒也聽話,的確沒有醉倒。一家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不過在飯桌上,奶奶又一次當著全家人的面對翌偉和笑笑說:“我現在就盼著你們給我生一個孫子!”
翌偉與笑笑對視一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笑笑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羞得低下頭去。翌偉的臉也紅了,但他依然爽快地答應道:“奶奶,您放心吧,我們會努力的,肯定讓您抱上重孫子?!?
孫奶奶高興地對說:“我就愛聽這話?!鳖D時,飯桌上笑聲傳開。
三姐翌蘭心直口快,舉起酒杯說:“翌偉,你們說話可要算數啊,來幹一個!”
翌偉舉起杯,說:“算數,來。”
翌蘭卻不依不饒地說:“笑笑,你也舉起杯子,生孩子的事可不是一個人說了算?!彼脑捰职讶藗兌旱么笮ζ饋怼R钌徳谂赃呁屏怂幌?,說:“哎喲,你不要什麼都說,笑笑會不好意的?!?
翌蘭端著杯子,眼睛盯著翌偉和笑笑,話卻是對翌蓮說:“二姐,沒事的,笑笑沒那麼脆弱。”
笑笑的臉更紅了,但仍然大大方方地舉起杯子,羞澀地說:“好!”說完,和翌偉一起與翌蘭碰杯。
孫奶奶與兒子、媳婦對視一下,滿意地點點頭。
在一家人的推杯換盞中,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午飯過後,女人們收拾好廚房後也回到客廳裡,此時,除了張睿和何智在外面玩兒,其他人都坐在客廳裡。翌偉不聲不響地從樓上拎下笑笑的那個小箱子,笑笑很配合地打開箱子,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笑意盈盈地先拿起兩塊手錶,走到大姐夫和三姐夫跟前,說:“大姐夫、三姐夫,這是給你們買的手錶。我不會買東西,不知道該送你們什麼好,我覺得這兩塊表比較合適你們?!闭f著,把兩個放著表的盒子遞到鍾寒印和何文忠的面前。鍾寒印並沒有立即接她手裡的盒子,而是客氣地說:“哎喲,你出國是工作,怎麼還給我們買東西呀,這可不敢當。”
何文忠也跟著說:“就是,就是?!?
笑笑說:“這有什麼不敢當的,這是應該的。大姐夫、三姐夫,你們就別客氣了。只是,我不太會買東西,你們別嫌我買的不好??!”
鍾寒印馬上說:“哪裡,哪裡,就是覺得受之有愧。”
孫翌偉剛要說話,孫爸爸卻說:“寒印、文忠,你們就拿著吧,這也是他們倆的一點兒心意?!?
見岳父說話,兩個人不再推辭,從笑笑手裡接過兩個盒子,並說:“那就不客氣啦,謝謝!”隨後放在茶幾上。翌蘭提高嗓門,說:“大姐夫、文忠,你們打開,讓我們也開開眼?!?
鍾寒印與何文忠分別拿起盒子打開,各自取出表。還沒容他們仔細看,孫翌蘭馬上走到兩個人面前,從倆人手裡拿過表,說:“哎喲,這麼漂亮的表。哎,笑笑你還說不會買東西,這買得多好啊。”
笑笑笑呵呵地說:“是嗎,謝謝三姐!”她又拿出三個包,遞給翌萍、翌蓮和翌蘭,說:“大姐、二姐和三姐這是給你們的包。”
大姐翌萍接過去說:“你出國是去工作,還想著給我們買這麼多東西,這可讓你們破費了?!?
二姐翌蓮也說:“你們花錢的地方多,還要給我們買東西,謝謝?。 ?
翌蘭已經把兩塊表還給鍾寒印和何文忠,她接過笑笑遞來的包,並走到大姐和二姐面前,瞪著眼睛問她倆:“你們不喜歡這個包嗎?”
對於妹妹的問話,翌萍很是納悶兒,她問道:“怎麼了?”
翌蘭認真地對著兩個姐姐說:“哎,我說,你們要是不喜歡,就都給我,我可不嫌多?!闭f完,故意做出要去拿她們手中的包的姿勢。
翌萍和翌蓮都一側身躲開翌蘭,翌蓮說:“喜歡哪,你倒不貪心!”
翌蘭說:“那是。喜歡,就收下。這是笑笑的一片心意。你們呀,心裡喜歡,嘴上還說著這些話。哎喲,口是心非呀。我就看不得你們這樣兒?!彼脑挾旱靡患胰硕夹α恕K挚粗鼘ππφf:“笑笑,我不說客氣話,這包多漂亮啊,我喜歡。謝謝??!”
笑笑很開心,眼睛已經笑成了兩個彎彎的新月,馬上快樂地說:“別客氣,我不太會買東西,只要你們喜歡就行。”翌蘭又說:“哎喲,別謙虛了。以後我要去北京呀,就讓你陪著我買東西?!?
笑笑說:“好啊。我還答應,帶著你去吃好吃的呢?!?
孫媽媽說:“笑笑,你可不能帶著她吃好吃的,要不更胖了。”
翌蘭馬上反駁說:“媽,您說什麼呢,我有那麼胖嗎?”
翌萍說:“胖不胖,一上稱就知道了?!?
翌蘭大聲對大姐說:“你別哪壺不開提壺,好不好?你體型好,也不能這麼說我呀,對不對,大姐夫?”
正在欣賞手錶的鐘寒印沒想的翌蘭會跟自己說話,含糊地答應道:“???噢,噢?!?
見姐夫回答的比較含糊,翌蘭擺出小姨子的樣子,不依不饒地說:“大姐夫,你得批評她。”
鍾寒印擡起頭,笑著說:“她是你姐,我批評她,你又該心疼了。”
這時,笑笑又把另一塊表交給了鍾磊,他也不客氣,接過去說:“謝謝……小舅媽!”
笑笑把那個劍橋學院包遞給鍾奕,並對她說:“你今年考大學,祝你順利!”
鍾奕很喜歡這個包,她說:“謝謝小舅媽!”
笑笑已經習慣了被孩子們這麼喊,便笑著說:“不客氣!”
接著,她又把給張睿和何智的東西交給了二姐和三姐。
看著笑笑給大家分發東西,綺梅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翌蘭又快人快語地說:“哎喲,怎麼沒有綺梅的呀?”綺梅趕緊說:“前天笑笑就給我了。和你們的一樣,顏色也是淺色的?!?
大家收到禮物,都很高興。然而,這一切,都被孫爸爸和孫媽媽看在眼裡,兩位老人沒有說話,只是相互看了一眼。
孫奶奶說:“哎喲,笑笑,你給大家都買禮物了?”
笑笑說:“是啊?!?
孫奶奶沒再說話,只是輕輕地點點頭。
大姐夫孫寒印又對翌偉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回北京”
翌偉說:“後天。”
“是坐火車還是飛機?”
“我們訂的後天中午的飛機,”
“那你們打算幾點走?”
“我們最晚十點走?!彼nD一下說:“我想九點半走?!?
孫寒印馬上說:“後天,讓鍾磊送你們。”
鍾磊痛快地說:“好。”他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翌偉說:“不用鍾磊送,我們打個車就走了。要不,鍾磊回來的時候,我們還不放心。對吧?”說著,他看了一眼笑笑。
笑笑接著說:“是啊,大姐夫,村口的出租車那麼多,我們都不坐,還怎麼讓人家賺錢呢?!贝蠹衣犃怂脑挘夹ζ饋?。孫寒印說:“話是這麼說,坐出租車不是比較貴嘛。再說了,咱家裡有車,有司機,幹嘛不用啊?!?
翌偉還想說什麼,大姐翌萍也說:“翌偉,別說了,就讓鍾磊送你們?!?
翌偉見推脫不掉,便不再說話。
此時,張睿和何智從外面跑進來,兩個孩子一臉的不高興。看到孫爸爸,兩個孩子撲過去,帶哭腔衝他說道:“外公,他們不讓我們馱龍腳。”說完,都嗚嗚地哭起來。
孫爸爸趕緊摟住兩個孩子,慈祥地說:“你們要去馱龍腳了?”
張睿擡起頭,流著淚說:“他們說我倆不姓孫,不能馱龍腳?!?
孫爸爸馬上慈愛地安慰兩個孩子說:“哦,哦,這是這樣啊。那是因爲龍腳太重了,他們怕你們馱不動,故意這麼說的,等你們再長大點兒就能馱了。他們是爲你們好。你們看,那些馱龍腳的人是不是都比你們大?”
何智仰起臉,看著外公點點頭:“是?!?
外公說:“誒,這就對了?!?
外婆接過去說:“快別哭了,你們去試試小舅媽給你們買的新鞋?!?
聽說有新鞋,兩個孩子馬上回到各自母親身邊,去試鞋。
笑笑小聲問翌偉:“什麼是馱龍腳?”
翌偉說:“龍燈會舞龍的時候,不是有龍腳嗎,在不舞的時候,小孩子們就都願意幫他們馱龍腳,這樣大人們也可以休息一下,孩子們也滿足了好奇心??墒?,這裡有個風俗,只給族內的孩子們馱,不給族外的孩子們。”
笑笑不屑地說:“封建,這也歧視?!?
旁邊的大姐聽到笑笑的話,無奈地說:“所以,也不是所有的傳統都是好的?!?
孫爸爸尷尬地笑了笑。
笑笑同意大姐的話,但注意到公公的神情,便趕緊轉而問翌偉:“你以前也擡過馱過龍腳嗎?”
翌偉說:“沒有。龍燈會和竹馬會恢復的時候我們還小,等我們長大了,又都停了?!彼f的我們,讓在座的人們陷入了沉默。每個人都知道我們,指的是兩個人。
這時無憂無慮的孩子們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兩個孩子穿上新鞋,都很高興,他們忘掉剛纔的不愉快,歡歡喜喜地在廳裡跑起來,讓大家看他們穿上新鞋的樣子,又問大家好看不好看,最後站到笑笑面前,說:“謝謝小舅媽!”
笑笑見孩子們穿上新鞋開心的樣子,自己也很高興,樂呵呵地說:“不客氣!”同時摸了摸兩個小傢伙的頭。孩子們的稚氣也感染了在坐的每個人。
在一家人的說說笑笑中,時間在悄悄地到了傍晚。見天色已晚,老大翌萍一家提出告辭,緊接著老二翌蓮和老三翌蘭也相繼告辭。送他們走後,綺梅回到房間,而翌偉和笑笑則漫步到硯池邊,他們坐在長廊上,翌偉握著笑笑的手,微笑不語。笑笑的頭靠在他的肩頭,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翌偉問笑笑:“冷不冷?”笑笑說:“不冷?!?
“笑笑,我們後天上午九點半走,怎麼樣?”
“好,聽你的?!?
“今天中午,你喝了那麼多酒,竟然沒有醉,不錯。”
“什麼呀,你總提醒我少喝點兒,沒看每次我都是隻喝一小口嘛。”
翌偉伸出胳膊摟住笑笑的肩,他輕輕地說:“老婆,你越來越會喝酒了?!?
笑笑笑著問道:“你不說封山育林嗎,怎麼還在喝酒?”
翌偉說:“沒辦法。不過回北京後,我肯定不再喝酒了。”
一年前的那個傍晚,也是在硯池邊,也是在長廊上,龍門也這麼安靜,她和他,欲近還遠,欲語還休。笑笑已經做好獨自離開龍門的準備,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來龍門,強忍著內心的痛苦,只是說:“以後,我會經常想龍門,想起硯池,還有倒映在硯池中的月亮。翌偉,謝謝你!”
當時,翌偉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爲那個時候他的心還沒有堅定下來。
今天,笑笑靠在翌偉的肩頭,低聲說:“我回來了!”
翌偉用力摟了一下笑笑肩,在她耳邊說:“我知道,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