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十一一驚,急忙起身緊跟著追了上去。
楊玲瓏出了客棧,門外哪里還有那個人影,適才那個人,衣衫襤褸神情呆滯,一看就是個流浪許久的乞丐,可是那張臉,她卻很肯定,千真萬確是她許多年不曾見到的師父,馬誠!
他怎么會在這里?
不是與胡善一起投靠了桓沖嗎?
怎么會那般的潦倒?
她心急地左顧右盼,筆直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卻怎么也看不見一個乞丐模樣的人?
難道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不可能啊!
她發(fā)足朝前奔去,將桓十一遠遠拋開,在人群里左右穿梭,心里一個聲音在叫囂,那不是眼花,更不是幻覺,那是她的師父,沒錯!
她要找到他,問問這些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桓十一眼見她越走越遠,只得用上了輕功,不多時便追上了她,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焦急模樣,不由得奇道:“姑娘,出什么事了嗎?”
“幫我找一個人……穿得很破,像一個乞丐。大概……大概這么高……”她用手比劃了一下,急道,“那是我的師父,你幫我找找!”
桓十一一凜,以為是相思門的段無邪來了,鄭重地一點頭,轉(zhuǎn)身就去找人了,過了片刻才回過味來,乞丐?師父?
段無邪會打扮成乞丐模樣?
心下雖然覺得奇怪,他卻還是遵照楊玲瓏的話,與她分頭仔細尋找著。
她心下焦急萬分,既盼著是自己看錯了,又害怕是自己看錯了,自她五歲起正式在馬誠身邊學習武藝起,他一直將她當做自家孩子來看待,那份真心絕不是作假。
一定要找到他!
不知不覺拐過了一個街角,這一片,是安城最繁華的地帶,人潮擁擠,今日又正逢有市集,人群熙熙攘攘的,她被擠得暈頭轉(zhuǎn)向,好不容易在路人口中打聽到蛛絲馬跡,忙撒腿往前奔去。
七拐八彎地奔過了幾個街口,人群漸漸稀少起來,四周也變得安靜,她左右看了看,才意識到,竟不知不覺間拐進一個狹窄的后巷里。
前方隱隱有訓斥聲傳來,她聽得有三四個人的聲音夾雜在里面,悄悄地上了心,一手悄悄摸上腰間的魚腸劍,放輕腳步上前走去。
“你個死東西,讓你要個飯就這么難?空手出去又空手回來!你是想讓我們把口糧讓出來養(yǎng)活你啊?整天神神叨叨的,別以為裝個神經(jīng)病就可以白吃白喝!”前方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壯漢正兇神惡煞地指著一個同樣看不清面貌的人訓斥著。
楊玲瓏一見,立即怒了:“你們在干什么?”
眾乞丐聞言,立即住了手,紛紛回頭看來。
她柳眉倒豎,蹬蹬三兩步走上前,將一伙人扒拉開,將那個被圍在正中心的人拉起身來,一看那張臉,立即鼻子一酸:“師父……”
馬誠此時臉上滿是污穢和干涸的血跡,幾乎看不出原貌來,雙眼無神而呆滯,直直地看著她,竟咧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一看他這樣,心里恨意陡生,猛地一回身,朝著方才教訓馬誠的那個壯漢當胸踹了過去。那壯漢沒提防,被踹了個正著,身子如飄絮一般倒飛出幾丈遠,躺在地上哀嚎起來。
眾乞丐見狀,齊齊大怒,揮舞著手里的拐杖飯碗從四面圍住了她,紛紛呼喝著沖了上來。
一群手無寸鐵的乞丐又怎么會是她的對手,只幾個回合,便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個個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恨恨地上前抓住那個領(lǐng)頭的壯漢,魚腸劍緊緊抵住他的脖子,寒聲問道:“你們對我?guī)煾缸隽耸裁矗俊?
那壯漢被這一頓好揍,早已心神俱裂,哆哆嗦嗦地道:“我們……我們什么也沒做啊,撿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這樣了啊……姑娘饒命啊,饒命!”
她一驚,直覺事情不是那么簡單,只得輕輕放開壯漢,冷哼一聲:“你是什么時候撿到他的,在哪撿到的?當時是怎么個情形?給我一五一十道來!”
壯漢哪里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縮在地上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是……是在安城外的溱水邊上撿到他的,那時他就已經(jīng)是這副瘋瘋癲癲的樣子了,被人扔在水里還差點淹死,還是我們救了他啊!”
她半信半疑地站起身來,扶著已經(jīng)辨不清她的馬誠,冷喝道:“你們最好說的是實話,若是讓我知道你們今天膽敢欺瞞……”
“小的不敢,小的真的沒有欺瞞姑娘,句句都是真話啊!”
“那就滾!”她惡狠狠地踢了一腳,眾乞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了。
她這才忍住心下的酸意,輕輕將馬誠滿頭亂糟糟的頭發(fā)梳理了一下,柔聲問道:“師父……我是玲瓏啊……”說完立即想到馬誠并不知她的女兒身,忙改口,“我是天賜啊,你看看我,我真的是天賜啊。”
怕他不信,她慌忙將自己額頭的劉海撫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一張白凈的臉在馬誠眼前晃來晃去。
馬誠雙眼發(fā)直,嘴里不時哼哼著一些奇怪的字節(jié),她仔細聽了半天,卻還是沒聽明白他在說什么。
心里忽然忍不住的覺得無助極了,只能徒勞地跪在他膝邊,抓著他破破爛爛的衣服,眼里有了淚意:“師父……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告訴徒兒,誰把你害成了這個樣子?”
馬誠癡癡傻傻地笑著,見她哭了,十分好奇地伸出臟兮兮的手揩去她臉上的淚,仿佛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物什,看著手指上的淚珠嘻嘻地笑著。
她無力地看著他,突然,她一下子站起身來,扶住他道:“師父,我?guī)慊丶遥∵€記得你夸贊過的恒超嗎?他就在這里,我們?nèi)ヒ娝珊茫俊?
馬誠見她要帶自己離開,竟有些萎縮地站在原地掙了掙,咕囔道:“好吃的……我餓……好吃的……”
她只得好脾氣地哄著:“好好好,有好吃的,我們?nèi)コ詿Z,香噴噴的燒鵝!”
馬誠立即放下了心防,滿眼的信任看著她,任她牽著,一步一步走出了小巷。
剛剛走出巷口,桓十一就像一陣風似的卷了過來,見她安然,立即輕輕呼了口氣,看了看馬誠問道:“這是……”
“我?guī)煾福 ?
桓十一立即無語,偷偷看了看馬誠,這才知道,原來楊玲瓏是有兩個師父的。
一行人回到桓府時,桓沖一隊人馬剛剛啟程上路,桓伊見楊玲瓏不在家里正準備出門找她,見了她和馬誠,竟沒認出馬誠來,不禁有些奇怪:“這是……”
楊玲瓏上前不知所措地拉著他的手道:“子野,這是我?guī)煾赴。憧炜纯此降自趺戳耍 ?
桓伊心里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將馬誠細細看了看,急忙轉(zhuǎn)身帶著他們進了院子,這才給馬誠號了脈。
楊玲瓏見他面色越來越嚴肅,禁不住心驚膽戰(zhàn)地問:“怎么了?很不好?”
他輕輕放下手,任馬誠好奇地把玩著他腰間的玉佩。
“玲瓏,馬叔的脈象很亂,膻中穴受過重創(chuàng),這才導致他神志不清!”他又看了看馬誠,終于還是將實話說了出來,“下手的人看來是想一招取命,馬叔應該是九死一生才逃過了!”
楊玲瓏心里又驚又痛,拉住馬誠,鼻子一酸又紅了眼眶:“師父……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啊!有辦法救過來嗎?”
桓伊自信地一笑:“倒還難不倒我!只是需要行大針,有些兇險!”
“有把握嗎?”
“你還信不過我嗎?”
她與他的手輕輕交握,看了看一臉癡相的馬誠,暗暗一咬牙,就算兇險,她也不能眼看著師父這樣一直癡傻下去而什么也不做,相信師父清醒后一定會支持自己現(xiàn)在的決定的!
“我信你,你一定要盡力救救師父,他一直疼愛我,和爹一樣悉心教導我,對我來說,他和我爹是一樣的!”
“我明白的!你就放心吧!他這樣病著,你打算通知馬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