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進了院子,白霜都想不到楚皇是從什么地方知道扶遙真身的。
幾百年來,曌都小心翼翼隱瞞著扶遙的身世,不曾出過一絲破綻。這些人是怎么忽然就知道的?還是當年扶遙殺龍取龍元的“光榮”事跡被口耳相傳,進而引起各方猜測?
越想她越覺得后者極有可能,更何況在扶遙殺龍取龍元之后,他又開始了“越長越年輕”的勢頭。
不讓有心人懷疑都難。
“你們怎么現(xiàn)在才到?沒事吧?”小鹿四腳剛落地,扶遙就撥開一雙按著他檢查的魚妖奔過來。曌也看著這邊,雖沒說什么,目光卻是想知道結(jié)果的。
就連百煉都睡眼惺忪靠在墻上。
這是——都在等她和小鹿回來?白霜像是發(fā)現(xiàn)了讓自己開心的好事一般,不由自主的浮上笑容,就連心中的情緒都雀躍不已。
她從小鹿背上滑下,得意靠在他身上勾起唇瓣:“本姑娘的身手一日千里,她們哪傷得了我們?是吧小鹿。”
“嗯,是。”獬豸妖怪重新變回半人半鹿的模樣,動也不敢動的任白霜靠著。
聽到兩個都沒事,曌這才望了望即將發(fā)亮的天色,朝白霜道:“白霜,你過來。”說罷,又將目光打到扶遙身上:“還有你,也一并過來。”
曌從未如此正式而嚴肅的喚過她的名字。
白霜心下一驚,趕緊站直了身子,咽了咽口水走過去。扶遙也是一臉莫名,但還是緊挨著白霜一起跟著白衣如雪的曌進了剛修葺完畢的屋子。
小鹿目含憂色往前走了幾步,卻被曌一個眼神給逼得生生停下腳步不敢往前。
“呼——平安回來就好,你們繼續(xù)。我睡覺去了。”百煉打著哈欠,睡眼朦朧推開另一個房間的門,摸到臨時胡亂鋪出來的床上,倒下就沒了聲。
另一間屋子,紙人們還在打掃,見曌和白霜他們進來,全都放下東西從門縫、窗戶縫隙鉆出去。
“老妖怪可能要罰人了,你做好心理準備吧。”扶遙在進門的瞬間湊到白霜身側(cè)低語,還刻意縮了縮脖子。比起白霜這個初成半妖的人類小丫頭,他對曌的了解就多了。
曌廣袖一揮,桌上新擺上的蠟燭毫無征兆燃起。
白霜習慣了夜視,這突如其來的亮光讓她下意識伸手遮住眼睛。扶遙倒是好得多,他是原生的妖怪,又多活了好幾百年,對這種細如微塵的小變化沒反應(yīng)。
不過,他對曌的臉色還是有反應(yīng)的。
見曌面無表情看自己,他趕緊湊到白霜身邊,故作一本正經(jīng)道:“師父有什么話,請說。弟子洗耳恭聽師父的諄諄教誨。”
白霜被他這忽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驚到,忍不住從指縫間瞧他。此時的扶遙全然就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模樣,恭敬認真,還透著未脫的稚氣,讓人簡直氣不起來。
這小子,變臉挺快啊!
“與其在這里說恭維話,你還不如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處境。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極有可能已經(jīng)不是秘密,還在到處都是術(shù)士的平京城滿大街跑,你是嫌自己命長了?”曌瞟了扶搖一眼,穩(wěn)穩(wěn)坐下。
扶遙垂著頭,卻是暗暗撇嘴:“弟子知錯了。”
“從今天起,你閉門思過。不得出這個院子。”曌頭也不抬的從袖中摸出一本書丟過來,扶遙沒有伸手去接,書也沒掉在地上,而是穩(wěn)穩(wěn)浮在他面前。
當暗黃的紙張映入眼底,扶遙的臉立刻皺成一團:“師父,這又是什么?”
在他的印象里,只要曌說關(guān)禁閉,必會給他難練的術(shù)法要他在凰川中修煉。還故意用鳳凰淵里的靈泉收買川中妖怪,要他們盯著自己修煉。
“《云夢凝妖心法》有助于你在沉睡之后培養(yǎng)妖力,凝結(jié)出新的蛋殼保護自己。”
扶遙一愣:“蛋殼?”
“對。你再過一段時間就會重回孵化前的狀態(tài),此時修煉正是時候。”他手指一彈,書冊立刻貼在扶遙胸前,“你先把這本記完,還有兩本。”
扶遙伸手抱著書,吞了苦酒似的撇著嘴:“我現(xiàn)在一點妖力都沒有,怎么修煉?”
曌淡笑,白袖拂過桌面,上面立時多了一個陶罐——寬口、無脖、大肚子,灰白色,上面還有一些小黑點。極其普通的陶罐,里面卻竄出一股怡人清香。
“這是吾最近新釀的太初蜜,能讓最荒蕪的土地開出花朵。妖物食之,將會重塑根骨,讓體質(zhì)變成適合修煉的‘沃壤’。”
這么好?白霜雙目放光的看著那個又土又肥的陶罐。
“別看了,這個沒你的份。你現(xiàn)在是半妖,喝上一口就會化去所有還是人類的骨血,一命嗚呼。”曌看出她的心思,嘴角掛著淺淺的笑,眼中卻是警告的意味。
“哦。”白霜失望的應(yīng)了一聲,再次眼巴巴看著陶罐。
扶遙比她激動多了,直接過去抱起罐子放在鼻子底下聞:“喝了它我就能改變體質(zhì),變成可以修煉妖術(shù)增強妖力的妖怪了?那我現(xiàn)在就……”
“現(xiàn)在喝沒用,得等你記熟《云夢凝妖心法》之后再喝才會不浪費。”曌一抬手,擋住扶遙就要把罐子往嘴邊湊的動作。
“還是要背書。”他耷拉著肩膀,預想中的責罵沒來,好像也不算是好事哈,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要閉門思過多久?”
曌這次竟然是看了一眼白霜:“你何時報仇完成,他何時結(jié)束閉門思過。”
誒?!
白霜和扶遙愣愣轉(zhuǎn)臉互相對望一眼,又齊齊望向曌:“這有什么關(guān)系?”兩個認識許久的家伙頭一回異口同聲,就連眼中疑惑的神色都一模一樣。
“自然有關(guān)系,否則今日的險從何來?”曌眉頭一皺,“我答應(yīng)過,要保你一世平安,留得金蛟一族的血脈。”
扶遙這回沒說什么,只是怔怔看著手中的書冊,一絲落寞劃過眼底,讓他整個人都平添了一層寒涼的顏色。白霜揉了揉他的腦袋,抱歉道:“是我欠考慮了。”
“欠考慮的是吾。”曌頭一回露出懊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