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別墅一直沒人住,沒想到過了幾天,就看見龍玦指揮著一夥人往隔壁別墅搬傢俱,見了我他笑瞇瞇的:“四哥,以後您可得對我這個新鄰居好一點。”
我自然是狐疑的,這傢伙前幾天不是去莫斯科找駱三了麼,怎麼不聲不響回來了,還搬到這邊來?
可是明明以前聽小區物業說過,隔壁的業主是一對大學教授,什麼時候變成龍小六了?
“你搬過來做什麼?”
他倒也實誠:“這段時間你挺辛苦,我搬過來,幫你照看著四嫂一點。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不是?”
我笑了笑:“你有心了。”
他一下子紅了眼圈:“四哥你幹嘛這麼客氣,我幫忙照看四嫂,本來就是分內之事?!?
從醫院回來後江別憶挺安靜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醒了就哭,哭夠了就繼續睡。
早中晚三餐,她大部分時間還是會跟我們一起,不過就是不說話,吃著吃著就開始發呆,聽見我們喊她的名字,她會傻傻地看著我們,看著看著就開始哭。
有一天龍玦扯了扯我的袖子,低聲問我:“四哥,四嫂這樣子看起來挺不正常的,要不。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他指了指他的頭,示意我他擔心江別憶是因傷痛過度導致精神不正常了。
洗完澡出來,就看見江別憶握著在翻什麼。
那天從樓梯上跌落下來的時候,她的是摔壞了的,我本打算給她換一個,可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把破損的翻了出來。
我現在什麼都順著她,又擔心那個神出鬼沒的號碼再給她發送什麼照片或者打電話,因此在她的裡安裝了監控。
只要一有風吹草動,我立馬就會知道。
我擦著頭髮走過去,坐在她身邊,裝作不經意問:“翻什麼呢?”
感受到我的氣息。她明顯瑟縮了一下,往被子裡縮了縮,看了我一眼,很快低下頭:“對不起,我忘記去接小瓶蓋了。”
我心裡一驚,想起龍玦的話,卻還是強自鎮定,環住她瘦削的肩膀:“你忘記了嗎,小瓶蓋跟著雷五去莫斯科找駱三哥了,大約要暑假結束才能回來?!?
她仰起頭看我:“是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我攬著她躺下去:“你最近太累了。不記得也是正常。不早了,睡覺吧。等過一段時間,小瓶蓋就回來了?!?
“那小瓶蓋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他不想媽媽嗎?”
我忍不住笑起來:“他在莫斯科玩瘋了,再說你忘記時差問題了。白天的時候他打過回來的,那時候你在睡覺,所以沒叫醒你。明天他還會打過來,到時候讓你們視頻好不好?”
她嚶嚶嚶哭起來:“對不起,我知道我脾氣不好,老是衝小瓶蓋發火。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向他道歉好嗎?”
我點點頭,內心的酸楚就像是冷水泡饅頭,胸腔都快要爆炸了。
一大早醒過來,下意識朝旁邊摸去,一片冰涼使得我驚坐而起,跳下牀就大喊著江別憶的名字。
衝到樓梯口,聽見熟悉的聲音:“姐姐你好漂亮哦。”
小七臉色慘白跑上來,語氣不太好:“你快去看看,誰回來了?!?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鞏音殊,她大著肚子,身邊坐著那個我無數次在照片上見過的人,而早已經認祖歸宗的鄭碧堯,坐在他們身邊。
而江別憶,定定看著鞏音殊的肚子,小心翼翼擡起手:“我可以摸一摸嗎?”
鞏音殊擡起頭衝我一笑,頓了頓,她抓起江別憶的手放在她肚子上,鼓勵的語氣:“可以啊,你可以跟他說話。是一個小公主哦。”
江別憶跟孩子似的:“是嗎,小公主好啊。嗨,小公主你好,我是江別憶。”
隨即她把手縮回來,放在她肚子上,低頭莞爾一笑:“我肚子裡也是小公主哦,是小瓶蓋的妹妹。來來來,你也跟她說說話。”
鞏音殊詫異地看著我,我收回目光,走下去,把江別憶拉起來,幫她把貼在臉上的頭髮順到耳後,溫柔道:“怎麼起這麼早,我起來看不見你,都不適應?!?
她小野貓似的窩在我懷裡,揪著我的衣襟:“今天是不是到產檢了日子了,咱們快去吧,醫生說,不能吃任何東西。今天咱們可以看見寶寶長什麼樣子了吧,我好期待哦?!?
我示意小七去開車,小良眼力見比較好,蹬蹬蹬跑上樓:“姐你等著我,我去幫你收拾東西。”
妞妞就那麼瞪著鞏音殊,語氣不太好:“誰準你回來的?”
鞏音殊下意識就來看我,可是我不看他,頓了頓聽見她委屈的聲音:“江別憶出事了,我不放心,回來看一看。你們放心,我過兩天就走,絕不對打擾你們。”
妞妞冷哼一聲:“你已經打擾了?!?
鄭碧堯呵斥道:“妞妞你怎麼跟你小殊姐說話呢?”
妞妞翻個白眼,走過來攙著江別憶:“姐,我們走。”
兩個人出去了,鞏音殊站起來,她身邊的男人也站起來。
她衝著我一笑:“聶,好久不見。這位是我男朋友,跟我是校友?!?
男人伸出手:“你好,我是吳文凱?!?
出於禮節。我握住他的手:“你好。抱歉,我還有事,可能沒辦法招待你們?!?
男人笑了笑:“沒關係,是我們打擾了?!?
鄭碧堯看我的臉色並沒有太多變化,趕忙道:“蓋四,你還不知道,文凱是研究心理學的。尤其對這種創傷後綜合徵,有特別多的臨牀經驗。你看……”
我知道她的意思,卻還是道:“多謝,我認爲沒必要。”
鞏音殊著急起來:“聶,我希望你能放下成見。再回來之前,文凱做了特別多的研究,針對江別憶的情況。我本來以爲情況沒有那麼糟糕,但是從剛纔的情況來看,情況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得多不是嗎?如果你介意我,我可以明天就回美國,讓文凱留下來吧,算我求你了。”
吳文凱拽住她:“別激動,咱們慢慢來?!?
鞏音殊一下子哭起來:“怎麼慢慢來,你看江別憶那樣子,她已經神志混亂了。再這麼下去,她會把自己逼瘋的不是嗎?你是研究心理學的,你比我清楚不是嗎?”
我有點煩躁:“我還有事,先走了。”
鄭碧堯追出來,拉住我的時候她也哭起來:“蓋四,你是不是怪我把小殊帶回來?我這也是完全爲了憶憶啊,你看她那樣子,你忍心看著她把自己逼瘋嗎?”
我看著站在車子邊的瘦削的身影,眼睛酸脹難受,道:“沒關係,她是生是死是瘋,我都陪著。”
“你別傻了,你陪得了一時,陪得了一輩子嗎?以後呢,小瓶蓋找回來後怎麼辦?”
我低著頭:“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會處理?!?
上了車,小良遞給我一杯果汁,使個眼色要我遞給江別憶。
我遲疑了一下,他已經搶過去,遞到江別憶面前:“姐,這是我鮮榨的果汁,很甜的,專門爲你準備的。你嚐嚐,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榨給你喝?!?
江別憶的手一直放在小腹上,聞言她看著我:“可以喝嗎?”
我心一橫:“可以,小良的心意?!?
她笑了笑,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委委屈屈看著我:“喝不下了,怎麼辦?”
坐在前面的妞妞轉過身來,很自然接過去:“沒關係,姐,我替你喝?!?
“哎哎哎,你……”
小良話還沒說話。妞妞已經把那剩下的果汁喝了個底朝天。
結果,在市中心繞了幾圈,江別憶一點要誰的跡象都沒有,反而是妞妞呼呼大睡。
無奈之下我們只好先去醫院,好在提前打過招呼,濡沫子提前做了準備,倒也瞞過了江別憶。
拿到那張能識別孩子面部的b超單子時,她高興得踮起腳尖親我一口,嘻嘻笑起來:“你看,咱們的小公主,是不是長得特像你?”
我?子陡然一陣酸,不想讓她看見我的眼淚,只好輕輕抱住她:“是啊,像你更多一點。將來,一定是大美人?!?
她仰起頭:“老公,我們給小瓶蓋打一個電話吧,我想他了?!?
小七立馬把掏出來,裝模作樣撥弄了一番,放在耳邊:“喂,駱三哥,小瓶蓋呢,小江姐要跟他說話。出去玩去了……那好吧,等他回來,你讓他打一個電話過來。”
掛了電話他聳聳肩,很遺憾的樣子:“駱三哥說小瓶蓋出去玩去了,要晚上纔回來。”
江別憶撅起嘴:“好可惜哦,我想死他了?!?
晚上的時候鞏音殊又到別墅裡來,爲了不讓她刺激到江別憶,我並沒有讓她進來,而是讓她去小區外面的咖啡館等我。
江別憶被龍玦帶去參觀他的所謂“5d私人影院”去了,我正準備出門,就被妞妞堵住。
她看著我:“你要去見鞏音殊?你最好讓她滾蛋,她要是再出現在我姐面前,保不齊我姐又受刺激。我覺得,我姐現在就挺好的。我寧願她是真的失憶了?!?
我揉了揉她的劉海:“怎麼,不相信我?”
她眼睛一下子紅起來:“沒有啊,我就是不想再讓任何一丁點不好的因素影響到我姐?!?
我到咖啡館的時候,鞏音殊正在看雜誌,我走進去坐在她對面,她笑起來:“我以爲你還有一會兒呢,就沒幫你點。你要什麼,還是咖啡嗎?”
我搖頭:“我已經戒了,給我一杯白水就行。”
她微微一愣,看著我:“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靠在椅背上。打量她:“不用考慮,多謝你們的關心?!?
她明白我的意思,一臉的可惜:“聶,你怎麼那麼倔呢?小瓶蓋失蹤了,難不成你和江別憶的生活就要這樣了?那萬一小瓶蓋要是死了,你們是不是也去死?”
服務員正好把白水端上來給我,我端起來,想也沒想就潑在鞏音殊臉上:“你給我閉嘴?!?
周圍的人都看著我們,有幾個還對著我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
鞏音殊很淡定,她抽了紙巾擦臉,然後看著我:“你打我我也要說……聶,我知道你愛江別憶,願意陪她一起死??墒悄阆脒^沒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們還年輕……你要是不願意接受文凱的幫助也沒有關係,他說了,有一個辦法行得通。再過幾個月,你去認領一個女嬰,轉移江別憶的注意力?!?
我從錢夾裡抽出前放在桌子上,起身看著她:“多謝你的建議。不過我也建議你,別忘記你當初的誓言,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走出咖啡館,我走得飛快,他們怎麼會明白我和江別憶的感情,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走了兩步,身後傳來鞏音殊的聲音:“聶,等等……”
急促的腳步聲走近,下一秒有溫熱的懷抱從後面抱住我,後背溼了一片:“聶,你永遠這麼讓我心疼。”
我作勢要掰開她的手,她死死箍著我:“我明天就走,求你了,給我一個擁抱……我發誓。再也不會回來打擾你們。”
也不知道那一刻我是怎麼想的,我竟然慢慢垂下手。
身後的聲音哽咽著:“聶,你知不知道,我想這個擁抱,想得快要瘋了……你放心,我說到做到,再也不會來打擾你們?!?
驀地感覺有一道目光鎖在我身上,我擡起頭,就看見江別憶攙扶著鄭龍站在小區門口。
她倒是一臉淡定,反而是鄭龍顫顫巍巍的,柺杖敲擊著地面。好像想要衝過來打我。
而跟在他們身後的鄭懷遠,目光不明地看著我,同時扶住了鄭龍的肩膀。
我見了鬼似的,一下子掰開鞏音殊,快步朝著江別憶走過去。
她並沒有躲避,也沒有生氣,只是一臉懵懂地看著我,主動開口:“我……我是不是出來的不是時候?”
我一把抱住她,鬆口氣的同時,心又劇烈疼起來,像是有無數隻手在裡面絞著我的心臟似的:“沒有。是我沒處理好,讓你誤會了。”
話音剛落,後背上就捱了重重的兩下,鄭龍氣急敗壞:“臭小子,青天白日的出來亂搞,你當我死了???”
不知爲何,明明很疼,我卻高興得笑起來。
鄭龍被我氣得不行,又打了兩下,氣喘吁吁的:“我告訴你,臭小子。你要是再欺負丫頭,我讓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她,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再也不敢了。”
那邊鞏音殊收拾了表情,走過來,對著鄭龍偉微微頷首:“太爺爺,好久不見?!?
鄭龍看著我:“我還有點事,你先帶丫頭回去,我很快就來?!?
我知道他是要跟鞏音殊談談,也沒有反對,牽著江別憶就走。
鄭懷遠追上來,問我:“她找你做什麼?”
我看了江別憶一眼,示意鄭懷遠一會兒再說,他點點頭,驀地想到什麼:“你們先回去,我去盯著老爺子一點,可別出亂子?!?
那一晚,我跟鄭懷遠在頂樓抽菸,他這次是到康城的分公司開會,可能會停留半個月。
我知道他掛念著江別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每次看見他看江別憶的眼神。我都有一種錯覺,我覺得那不是長輩看晚輩的眼神,而是……
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但我知道是我多心了,鄭懷遠的坦蕩,我還是深信不疑的。
再說,那血濃於水的血緣關係,也不是幾個眼神就可以抹殺的。
“說說吧,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猛吸一口煙:“孩子還得繼續找,駱三哥那邊,快有眉目了。小江這邊,我還是會陪著她?!?
“也許,鞏音殊說的有道理,轉移注意力這個辦法,濡沫子不是也提到過?!?
我嘆口氣:“還是再等等吧,我怕萬一小瓶蓋回來……”
鄭懷遠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辛苦了,小江有你,是她的福氣?!?
第二天就聽說鞏音殊回美國去了,妞妞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照舊是義憤填膺的,我揉了揉她的腦袋:“跟誰學的,那麼憤世嫉俗的。我都不著急,你著急什麼?”
她耷拉著腦袋:“我怎麼能不著急呢?要是找不到小瓶蓋,我完全不敢想象。姐會變成什麼樣子?”
有一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看電視,不知怎麼地,新聞裡突然就播放本地幾個孩子被拐賣的新聞。說有兩個媽媽,受不了孩子被拐賣,選擇了自殺。
饒是我反映再快更換了頻道,江別憶還是看見了,她先是一愣,然後快速起身,就往樓上跑。
我趕忙跟上去,看見她驚慌失措從兒童房跑出來。見了我就問:“小瓶蓋呢,小瓶蓋呢,是不是被人販子拐跑了?”
沒想到她的反應是這樣,我一陣心驚膽戰,強裝鎮定:“小瓶蓋不是跟駱三哥在莫斯科嗎,你別害怕,我們這就給他打電話?!?
她突然把手裡的東西砸過來,聲嘶力竭的:“你騙我,你騙我……你們全部人都在騙我,小瓶蓋就是被人販子拐跑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們都是騙子?!?
遙控板砸在我臉上,又摔到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江別憶衝過來,一拳頭又一拳頭砸在我胸膛上,哭得不成樣子:“你們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你爸小瓶蓋還我,我要我的小瓶蓋……”
她哭得跪在地上,我蹲下身,沉痛地抱住她的肩膀:“老婆,小瓶蓋沒事,他就是……就是跟我們捉迷藏。等他玩夠了,他就會回來的?!?
她全身都在顫抖,咬牙切?的:“不,你騙我,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好不容易好轉的局面又陷入惡性循環,她又開始不吃不喝,天天躺在牀上哭,不管誰勸,她都不理。
過了幾天,駱三給我打電話。說已經找到研製那種病毒的人,有可能會從他最裡面,知曉是誰從他那裡購買了病毒,進而知道小瓶蓋的下落。
事情緊急,我不得不去美國一趟。
走那天我坐在牀邊,看著熟睡的江別憶,那種強烈的不安的感覺又來了,我還安排等我從美國回來,她就會消失在我生命裡。
爲了讓我安心,鄭懷遠和龍玦親自到別墅裡來守著,蓋子衿和李牧子也來了。
到了美國和駱三匯合後,我們馬不停蹄趕往他在美國那個藥物研究所。
也就是在那裡的地下室,我看見了那個叫做清琦的軟件工程師。
和我們一般所認識的工程師沒什麼區別,駱三的人嚴密看守著,暫時沒有用刑,就是怕他堅持不住出意外。
路上駱三一直強調要我冷靜,我也答應他不會衝動,可是真的見到那個人,想到很有可能就是他把病毒賣給綁走小瓶蓋的人,我就控制不住地衝上去。
駱三一把抓住我:“那小子有心臟病,你別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