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孤兒院出來,顧律開車送寧可到律所樓下。
下車前寧可重重地嘆了口氣:“又要回去面對原來的生活了。”
從眉宇間,很清晰地看出她的不快樂。
“如果覺得累,索性別做了。”這句話無論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的是顧律竟然會說出這麼感性的話,照他的思想不應該是“既然選擇了就要做好做到最後”纔是嗎?
被這樣一說,寧可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句經(jīng)典臺詞。
《喜劇之王》中張柏芝對周星馳說的帶著玩笑意味的一句話。
“你養(yǎng)我啊?”寧可照著張柏芝的語氣和神態(tài),臨摹了一遍。
雖然沒有期待對方會有和周星馳一樣的答覆,但這句話在脫口而出的時候,寧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願意爲了他去放棄那些東西。
可惜這不是在電影中,所以對方?jīng)]有臺詞,只是笑笑,沒有像周星馳一樣說:好啊,我養(yǎng)你。
這種承諾本就不是一般人會給的,所以寧可開始後悔自己剛纔脫口而出的那句糟糕的臺詞。
無奈地甩了甩手,回到了律所。
看到鄭盈的時候,寧可的心情一下子又更加不平靜,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看著外面城市繁華的夜景,腦子空白一片。
下班回到家,更是覺得心情複雜。
似乎這才發(fā)現(xiàn)在這座城市根本沒有什麼知心朋友,一直以來都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如今連一個可以聊聊天排遣心頭不悅的人都沒有。
這樣的人生,不知道算不算很失敗呢?
寧可倒了一小杯紅酒,一口氣喝完後,倒在牀上呼呼大睡。
過了沒幾天,鄭可豪的案子立案的時候,鄭盈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顧律狠狠地耍了,寧可剛進辦公樓就能聽到鄭盈的聲音充斥著整層樓。
“可惡,顧律你去死!你竟然耍我,把我耍得團團轉,你就是要把我爸爸置於死地才甘心嗎?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鄭盈一邊罵著一邊把桌上的資料往地上砸,寧可發(fā)現(xiàn)辦公室人還不多,把鄭盈拉到自己的辦公室後,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寧律師,你知不知道顧律這次多過分?”鄭盈怒得說話時氣都接不上來。
寧可給了她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說話放輕聲些,控制下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他是做控方律師。”
“連你都知道?”鄭盈冷笑兩聲,“看來只有我被矇在鼓裡。”
寧可試圖安慰她:“其實他做控方律師也未必不是好事。”
鄭盈不解。
“他和我說你爸爸的罪足夠死刑,但如果是他,至少能保住你爸爸的命。”
聽到這番話,鄭盈的面部表情終於放鬆下來,但眉宇間還是看得出細微褶皺:“可是我不想我爸爸坐牢,我不想!我想他平安無事地出來,錢全部賠光傾家蕩產(chǎn)也沒關係,我不要他坐牢吃苦!”
鄭盈越說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把整個臉埋進手裡放聲大哭起來。
寧可看到她這樣也難免有些心疼,走過去拍著她的肩安慰道:“別這樣了。”
實在想不出更多的可以安慰的詞彙,因爲在寧可心中,鄭可豪果真是罪有應得的。
手頭的案子還沒有處理完,最近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鄭可豪的案子上,一審開庭的時候寧可陪著鄭盈去旁聽,迴歸的顧律這次說話更加天衣無縫,在法庭上的表現(xiàn)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完全沒有任何逆轉的可能,就連鄭盈最後都放棄了上訴的權利。
無期徒刑,就和顧律當初設想的一樣,完美地將他迴歸後接手的第一個案子畫了個句號。
大家對這個案件和對顧律的關注度簡直到了頂點,律界在沉寂了那麼久之後,也終於有了一件所有人都津津樂道的話題。
似乎只要主角是顧律,就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這次他的完美迴歸,也是一封向律界發(fā)起的宣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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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界第一。
似乎已經(jīng)是所有人給他安上的頭銜。
鄭可豪的案子結束後,鄭盈來到寧可的辦公室。
“寧律師,你助理的這份工作,我就做到今天爲止了。”
雖然在情理之中,但卻有些意料之外:“爲什麼?”
“我決定再去深造,雖然家裡的錢都被政府沒收,但是我之前的學費爸爸都已經(jīng)付完了,所以我還是想好好讀書,考出個法律研究生,回來做律師,然後終有一天要贏過顧律。”
寧可很讚賞她的豪氣,回想起當初那個看到顧律會臉紅的她,一下子覺得時間飛逝,歲月無聲,在不知不覺間,一切的變化看上去都那樣猝不及防。
“那好,祝你成功,將來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聯(lián)繫我。”寧可遞上了自己的名片給她。
鄭盈接過的時候,覺得很感動。
一個人在自己如日中天的時候對自己好,那是阿諛奉承,但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對自己好,纔是值得感恩的。
鄭盈忍住眼淚點了點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還是踩著高跟仰著頭,一步一步有力地踏著。
寧可稍微調整了一下心態(tài),剛準備打開案子研究,就被敲門聲打斷。她捏了捏眉心,無力地說道:“進來。”
擡頭撞見的是前臺美女的臉。
“寧律師,有位先生要找你。”
“我不是說接案子要預約的嗎?”寧可閉著眼手握著拳頭敲著額頭。
“這位是陸海欣律師說要帶給你見面的。”前臺似乎是怕做錯事,立刻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
“師傅?”寧可的態(tài)度一下子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點了點頭,“好吧,帶進來。”
前臺殷勤地點了點頭,關上辦公室的門,不久後又推開。
“寧律師,這位是蔡瑞華蔡先生。”前臺一板一眼地介紹著,“蔡先生,這位是陸律師推薦的寧律師。”
“你好。”寧可站起身,朝對方伸出手去。
“久仰寧律師大名,初次見面略顯失禮。”
在短暫的一瞥間,寧可確定了面前的人一定是大戶人家出身,身家不菲。無論從他的談吐穿著還是從師傅這麼關注的程度上來看,她都斷定面前的絕對不是一般人。
“你好,寧律師。”男士的聲音非常低沉,有著特殊的魅力。
前臺走後,寧可給蔡瑞華倒了杯水:“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哦,是這樣,最近我這裡有一些麻煩,想請寧律師做我的代理律師。”
“請問是什麼案件?”
“是這樣的,我家是書畫世家,我爺爺有八幅很珍貴的畫,放在銀行的保險箱內(nèi),但是由於銀行漏水,畫全部都浸溼損壞。可能對別人來說它的價值並沒有那麼高,但是這畢竟是爺爺傳下來的,而銀行方面一直推脫責任給物業(yè)公司,我現(xiàn)在也很難辦。”
稍微瞭解了一下案情的寧可整理了一下思路,點了點頭:“好的,具體的細節(jié),我們還是以後再商討,一會兒你可以給我銀行和畫的相關資料,我會去調查的。”
“好,我也對寧律師略有所聞,相信你的實力一定會給我滿意的答覆。”蔡瑞華笑得很是儒雅。
接觸多了財大氣粗的人,突然和這麼一個出生於文學世家的人談話,寧可覺得多少有些不自在。
蔡瑞華走了之後寧可走進陸海欣辦公室,像是知道了她來的目的,陸海欣先開了口:“那個蔡先生,你見過面了吧?”
“嗯。”寧可點了點頭,“是什麼來頭?”
“文化界的人,正好有個案子叫我辦,我就讓你接手了。”陸海欣喝了口茶繼續(xù)說道,“他家來頭的確不小,博物館的青銅館裡面,一半是他家給捐的。”
“哇,那果然不得了啊。”寧可驚呼道。
“是啊,你知道這次被銀行弄壞的那幾幅畫價值有多少嗎?”
寧可知道陸海欣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能讓她這麼說,一定價值不菲,於是小聲地問道:“難道是幾個億?”
陸海欣伸出食指搖了搖:“是無價的。蔡瑞華爺爺是著名的丹青聖手,這次毀掉的八幅畫都是他爺爺畢生的精華,所以對於他們來說,這幾幅畫真的是無價的。”
寧可想想似乎也是,從那時候蔡瑞華的口氣就聽得出他在乎的根本不是銀行的那些賠款,而是對銀行的態(tài)度非常不滿。
“總之這個案子你一定要好好放在心上,其他的可以先放一邊,專心打這個官司,要打得漂亮,一定有幫助。”
寧可仔細地聽著陸海欣的話,點了點頭:“知道了師傅,我稍後就會去銀行方面詢問的。”
陸海欣看她似乎想走,便叫住了她:“對了,鄭可豪的案子怎麼樣了?聽說鄭盈走了?”
“是啊,她去深造了,說回來的時候要打敗顧律。”
陸海欣笑了笑,帶了些嘲諷:“打敗顧律,就連我都不可能。”
聽到一向自信的陸海欣說出這樣的話來,寧可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師傅,你瞭解顧律有多少?”
陸海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怎麼?顧律是你的對手,不是我的對手,需要了解他的人不是你嗎?”
“我的確有去調查過他,但是越是調查,就越是覺得不瞭解他。”寧可說話的時候失神地看著地板。
作爲過來人的陸海欣看到寧可的反應,有些擔憂:“怎麼,好像對他很上心的樣子。”
“沒有,只是一直把他當作一個目標來看而已。”寧可爲了掩飾心虛,不停地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髮尾。
“總之你是個聰明的人,應該也明白師傅的意思。如果你在律師這條路上想走得更遠更長,就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感情和想法,所以以同行的欣賞是可以,但是如果有過多的私人情感摻雜進去,很容易影響你的判斷。”
似乎從很早以前,每次提到顧律,師傅的態(tài)度都那樣鮮明,寧可聽懂了其中的意思,只好識相地閉了嘴離開她的辦公室。
反正其他的案子也先丟到了一邊,寧可決定好好研究之前蔡瑞華遞來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準備去銀行和對方正面交鋒。
在遇到問題的時候,人會很自然地把錯誤像踢皮球一樣踢到別人身上。銀行方面表示自己並未有過失,要寧可去找大樓物業(yè),說是水錶出了問題。寧可按照銀行所說的來到物業(yè)所在的地方,想看當天的水壓表,卻吃了個閉門羹。
“對不起小姐,我們無法給予正面回覆,請你們找銀行方面解決。”
寧可被這樣的回答弄得有點火大,她也不是什麼好脾氣,對著物業(yè)門口的人就說:“這樣,你給我五分鐘時間,只要五分鐘,您再決定給不給我看水壓錶行嗎?”
門衛(wèi)被寧可盯得實在沒辦法,找來了負責人。
負責人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人,穿得西裝筆挺,見到寧可的第一件事就是擡起手錶,說:“五分鐘計時開始。”
寧可拿出包裡事先準備好的兩張起訴書說:“是這樣的,銀行方面想把責任全部推到你們頭上,說是當天你們的水壓表有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將起訴你們物業(yè)公司。而相反,如果當天的水壓沒有問題,那這件事就完全不需要你們物業(yè)進行任何賠償。你應該知道那八幅畫的價值,賠償起來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所以我在這裡擬了兩張起訴書,一張的被告是你們,另外一張是銀行,你看怎麼辦?”
寧可用著清晰的口齒一字一句地說著,一邊把兩張起訴書並排推到負責人面前。
負責人掐了掐手錶,五分鐘還不到,他就做出了決定,馬上換掉了嚴肅的表情,轉爲奸猾的笑:“是這樣的,銀行方面事先和我們溝通是讓我們不要配合你的工作,我這就去拿,這就去拿啊。”
寧可看到他拿來的表後仔細查覈了一下,證明當天的水壓的確沒有問題,所以全部的責任都要歸於銀行頭上。
寧可從銀行那邊拿回了被弄壞的畫,就連她這個從來不懂欣賞藝術的人都覺得可惜。
從銀行出來的時候,寧可手裡拿著這些畫,有些沒有頭緒。如果要去鑑定它的價值的話,到底哪裡才能給出最權威公正的說法呢?想到這裡,她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畫面。
記得曾經(jīng)去顧律辦公室的時候看到過他模仿王羲之的書法,覺得他可能對這方面應該比較瞭解。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用這個做藉口再見到他,寧可毫不猶豫地拿起電話撥通了他的號碼。
在響了很久後對方接了起來,聲音聽上去略顯慵懶:“怎麼了?”
好像是那種很熟的人之間的對白一樣,寧可一下子緊繃的線條放鬆了下來。
“嗯,是這樣的,我這裡接手一個案子,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諮詢一下你。”寧可似乎第一次那麼細聲細語說話。
從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一陣短促的笑聲:“好的,什麼時候有空來我律所吧,我都在。”
“那我現(xiàn)在就過來方便嗎?”
“沒問題。”
掛上電話,寧可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期待。
明明沒多久之前才見過,卻好像已經(jīng)淡淡地思念起對方來。
這種感覺讓寧可有些不知所措。
來到顧律辦公室的時候,寧可把手中的幾幅畫遞過去:“我想讓你幫我看看這些畫值多少錢。”
顧律看著面前一堆遭殃的畫卷覺得有些無可奈何:“什麼時候我變成鑑定家了?”
“只是覺得你懂的東西很多,這個應該難不倒你吧?”
顧律稍微瞥了瞥畫卷,輕哼一句:“這個還真難倒我了,不過我可以找人幫你鑑定。”
“是博物館嗎?”寧可似乎想表現(xiàn)出一副“我之前就猜到”的樣子。
“不是,和銀行掛鉤的話,博物館的鑑定結果一定是傾向於銀行的,而且我之前做過一個案子也是保管的畫被燒掉,那時候銀行說按照博物館修復一幅畫五千元來賠償,這樣的話你這八幅畫只能賠到四萬元,你的委託人能接受嗎?”
“怎麼可能?四百萬都不止。”
顧律聳了聳肩,一臉“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那你是要帶我去哪裡?”
“拍賣行啊。”顧律說著拿起那些畫卷領路往前走。
寧可一邊跟在後面一邊問道:“你沒有自己的事忙嗎?”
“既然你來了,那就先處理你的事咯。”
覺得對方很重視自己,寧可不由得得意起來。
兩人來到了拍賣行樓下,在樓梯口,顧律輕聲地問寧可:“有沒有想好自己的心理價位?”
“心理價位?”
“就是你打官司最後希望銀行賠多少錢?”
寧可皺了皺眉,然後小聲詢問:“五百萬?”
顧律點點頭,指了指拍賣行的門說:“到時候開價的時候,乘以個四。”
“要乘以四,兩千萬這麼多?”寧可大喊。
“你開的價不過是心理價位,讓他們大致也有點數(shù),但絕對會被斬一半的,到時候上庭又被斬一半,那麼要想拿到自己心理價位的數(shù),當然要乘以四了。”
寧可像是受益匪淺,一個勁點頭。
兩人來到了拍賣行內(nèi)部,裡面坐著幾個看上去有點歲數(shù)的老頭,看到他們兩個來,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寧可把畫拿了出來:“是這樣的,我想讓你們鑑定一下這些畫的價值。”
似乎聽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幾個老頭紛紛走了過來。
寧可看得出他們眼中掠過的欣喜,想必一眼就能識出這畫的價值。
到底是專業(yè)的人,看畫的樣子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們並沒有把畫卷全部展開,而是一段一段慢慢地、仔細地看,看完一段就捲起來看下一段,看完再捲起來看後面的。
幾個人一邊看著一邊交流著什麼,頻頻互相點頭。
比起顧律的沉著冷靜,一邊的寧可則有些焦慮。
全部看完後,那些老頭果然如同顧律所說的,先詢問了她的心理價位。
寧可和顧律對視一眼之後嘆了口氣,說道:“兩千萬。”
聽到這個數(shù)字的時候,幾個老頭的眼裡都帶著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又點點頭,最後說道:“兩千萬還是有些偏高,一半價一千萬還是值的。”
寧可一邊爲了比自己實際的心理價高而大舒一口氣,一邊又小幅度地肘擊著顧律給他使眼色。
“這些畫看得出來都是有點年代,並且是大家的作品,十分稀有,所以一千萬的價值,我們還是能擔保的。”
從拍賣行走出來,手裡拿著鑑定書的寧可覺得很舒坦,不由得感謝起身邊無所不能的顧律來。
“這次真是謝謝你幫忙啊,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顧律搖搖頭,兩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發(fā)現(xiàn)突然下起了雨,出門的時候略顯匆忙也沒有帶傘,只得站在大樓裡躲雨看天,有一種惆悵的感覺。
“唉,天灰濛濛的,總讓人感覺提不起精神來。”寧可半仰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下雨天不是挺好?給人感覺懶懶散散的,可以把手上的事情放一邊,找個公園坐著聽雨聲。”
寧可聽到顧律這番話有些想笑,剋制不住,發(fā)出了聲音:“這麼詩情畫意,搞了半天你是文藝青年啊?”
“不是文藝的問題,有感而發(fā)而已。”
正在這時,身邊有個人撐著一把紅色的雨傘,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
“紅色的雨傘,好喜歡哦!”寧可不由自主地叫出聲。
“紅色?”顧律不解。
“是啊,和陰暗的天氣有著強烈的對比,你不覺得大紅色的雨傘特別顯眼嗎?在雨天裡能一眼認出來。”
“我向來喜歡黑色雨傘。”
“沒情趣。”寧可哼了一聲,“如果你撐別的顏色的雨傘,我在下雨天和你走散了就找不到你了。”
顧律笑了笑,沒當回事,岔開了話題,“對了,你的委託人是什麼樣的?”
“委託人啊,叫蔡瑞華,背景好像很了得的樣子,從舉止談吐都看得出氣宇不凡。”
“多大?有老婆嗎?”
“你怎麼突然八卦起這個來?”寧可被他的問題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只是想看一下你身邊接觸的人是不是都是成功男士而已。”
被問得有些竊喜,寧可的語調變軟:“纔沒有,我身邊接觸的都是一些有家室的成功男士,倒是你,據(jù)說仰慕者很多啊。”
兩個人互相調侃著,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時間的流逝。
等雨終於小了點後,兩人決定小跑去附近的飯店充飢。
“哎,你知道嗎?如果在法國電影裡,你現(xiàn)在應該脫下你的西裝罩在我頭上,然後背景音樂放著《Singingintherain》,然後拉一個冗長的慢鏡頭,最後屏幕放著我們兩個越來越渺小的背影,直到變成‘THEEND’幾個字……”寧可說著說著控制不住情緒,臉上露出少有的少女般的憧憬。
雖然覺得很幼稚,但顧律覺得眼前的寧可突然變成了一個女孩子,和往常的犀利形象不同的是,她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燦爛笑容。
“那讓你圓一次夢好了。”顧律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西裝遮在兩人頭上。
身邊有突如其來的香氣,讓人猝不及防。
寧可稍稍一擡頭,發(fā)現(xiàn)顧律的臉近在咫尺。
細緻的皮膚透著晶瑩的光澤,脣齒間呼吸出的香氣也帶著芬芳。
在顧律的驅使下,寧可不自覺地往外走。
似乎自己現(xiàn)在正是浪漫電影的女主角,每個女生都曾經(jīng)做過這樣的夢,如今能夢想成真,對寧可來說真是大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兩人小跑到附近的小吃街的時候,雨也小了不少。習慣吃大飯店的寧可倒是覺得這裡的環(huán)境特別熱鬧,便停下了腳步。
“好像是傳說中的大排檔,黑暗料理界啊。”寧可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扇著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油煙。
“嗯,看上去吃得很香啊。”顧律把西裝拿下來,拍了拍頭髮上的水珠。
“是啊,感覺好熱鬧啊。”寧可被提起了興致,“晚飯就在這裡解決吧,燒烤油炸的垃圾食品我最喜歡了。”
地面的潮溼與陰暗根本影響不了寧可的心情,耳邊傳來各種吆喝聲,空氣中混雜著雨後的清爽和各種食物的香氣,讓人胃口大開。
最後寧可選了一家人不是特別多的燒烤店坐下,環(huán)境不算很好,但是卻讓人極有胃口。
“你吃什麼呀?我很久沒有吃過燒烤了,點不來菜了。”寧可看著菜單有些不知所措。
顧律雙手握拳支在下巴上:“無所謂,聽你的吧。”
寧可擡起頭,用眼睛輕瞄他:“這麼聽我的話?還是說這麼聽女士的話?”
顧律沒有給出正面回答,只是笑笑,用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上菜後寧可完全不顧及形象,拿起來就猛吃。
似乎男人一直覺得女人這種毫不做作的表現(xiàn)纔是最真實最自然的,所以顧律的視線更加被寧可吸引住。
相對的,在美食麪前,顧律似乎變成了透明的,她在吃完第三隻雞翅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顧律還沒怎麼動過。
“怎麼了?太油膩吃不下去?”寧可終於發(fā)現(xiàn)自己剛纔的表現(xiàn)太失態(tài),剋制著想吮指的衝動,收斂了一下。
“沒啊,怕吃了你喜歡的。”顧律頓了頓繼續(xù)說,“我吃你剩下的好了。”
這句話很窩心,不管是誰聽到了,都會覺得很窩心,也許因爲顧律天生就是這麼溫柔得體的人,所以總會顧及到別人的想法。
“最近有沒有接什麼新案子?”或許是職業(yè)病,寧可總是聊著聊著就聊到工作。
“有。”顧律說,“幫一個無家可歸的老人打官司,沒收律師費。”
寧可聽了,突然小小地嗆了一口,瞪著顧律:“顧大律師開始幫窮人打起官司來啦?很少見嘛。”
顧律沒有在意她的諷刺,而是大方地回答:“是啊,是時候該積點德了。”
寧可小聲地笑:“怎麼樣?還習慣吧?”
“怎麼說呢,感覺他很可憐,能幫到他,倒是比打贏官司還高興。”
“你也終於有心有肺起來啦。”
“是啊,你送給我的。”
寧可的嘴角微微上揚:“那你現(xiàn)在免費打官司,怎麼賺錢?”
“我平時會做律師諮詢,價格是一分鐘兩百元。”顧律說的時候並不帶著炫耀的口氣。
寧可對這個數(shù)字暗自震驚。
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後,顧律眼神閃爍了一下,繼續(xù)說:“不過他們就算向我諮詢,但最後不找我做代理律師的話,官司也未必能贏。”
“你的口氣太霸道了吧。”寧可長嘆一口氣,“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會很有壓力的。”
“你是女的,不一樣,大部分的女人不都希望自己找個好老公嫁了,在家相夫教子嗎?像你這麼有事業(yè)心的工作狂,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唉,男人靠不住,還是得靠自己。”寧可搖搖頭,“再說了,到哪裡去找個好老公啊。”
顧律的嘴巴張了張,最後沒有發(fā)出音節(jié)。
“吃完早點回家吧,工作狂,否則怕是又要看案子看到睡著。”顧律看了看時間,覺得不早了。
“哎?你怎麼知道我總會看案子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著?”
“感覺你就是這種人啊,完全不知道怎麼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會讓人擔心。”
寧可吐了吐舌頭,不得不承認。
被送到家中後,寧可的確又開始悶頭研究起案子來。做律師的就是要抓住細微到別人不留心的錯誤,然後將之無限擴大,所以對於人的觀察力有極大的要求。
寧可在腦中反覆斟酌著銀行方面給予的回覆和態(tài)度,覺得實在有些欺人太甚,決定無論用什麼方法,也要讓銀行方面負起應當承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