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一行人在萬榮縣住了四五天,已將萬榮縣的情況大榮縣屬于河東郡,位于黃河邊沿,中間汾河與黃河交匯,河東人文薈萃,春秋時富賈大商頓,漢代絳候周勃,三國名將關羽都是出于河東。
在萬榮縣境內的黃汾兩河交匯處還有一座祠廟,為后土圣母廟,后土圣母即為女媧娘娘,這座祠廟據說是黃帝經鹿之戰打敗蚩尤部落,完成一統華夏后,懷著對祖先崇拜的強烈愿望,在母系社會至高無上的女性君王后土生息繁衍過的地方——汾陰廟前村的一塊高地上掃地為壇,因此后世將這里的后土祠廟尊為海內祠廟之祖。
漢朝時,朝廷把祭祀后土定為國家禮制,明確規定:“汾陰后土三年親郊祠,泰山五年一修封。”大漢分崩離析后,天下紛亂,朝庭的大規模祭祀雖然不曾有,但附近州縣對后土娘娘廟祭祀的香水一直不斷,萬榮縣能如此繁華,得益境內的后土娘娘廟不少。
萬榮縣繁華的另一個原因卻是因境內的大黃牛,萬榮大黃牛體高,身長,骨架大,獅頭,虎腦,四肢粗,比草原流入中原的黃牛更搶手,每年各地到萬榮縣販賣黃牛的商販一直是絡驛不絕,所以萬榮縣內才有如此多的酒樓客棧。
現在是七月,不是販賣黃牛的高峰,若是九月以后,牛販涌進萬榮縣時,縣里的客棧酒樓都會爆滿,若是碰上三四月份后土娘娘生辰,萬榮縣更是人山人海,后來之人連落腳之處也難尋。
萬榮縣雖然有這兩個得天獨厚的條件。但在周齊分裂時,由于萬榮處于邊境兩軍交戰處,萬榮縣依然不可避免的衰弱,直到齊被周統一后,這里才不再是邊境,成了內陸地區,宇文成就是那時走馬上任,成了萬榮縣的縣令。
宇文成剛剛上任時,由于戰事地頻繁。萬榮縣殘破不堪,戶不過二千,被評為下中縣,宇文成如今已經在縣令上坐了七年之久,七年時間萬榮由一個下中縣評為中中,人口戶數翻了一倍多,已經算是能吏了。若是宇文成上報朝庭萬榮縣已經可以評為上上縣,恐怕朝庭不是懷疑其作假,就是要豎立成典型,對宇文成加官進爵。
楊勇這幾日帶著侍衛在萬榮縣的大街上轉悠,自然知道萬榮縣不用作假也可以評上上上縣,既如此,宇文成為什么不上報朝庭實情。要知道新豐縣令房恭懿,只因為政績為三輔第一,皇帝便把房仁懿直接撥為德州司馬,司馬為正五品,與七品縣令相差四級,如果宇文成治理萬榮的政績上報上去,得到朝庭證實,那么待遇至少也不會比房仁懿差。
在客棧的正廳內。除了兩人把門外,楊勇將身邊的人都召集過來:“大家說說看,對萬榮縣的觀感如何?”
劉虎首先道:“公子,小的以為萬榮縣非常繁華,事情反常即為妖,萬榮縣不過一個中縣,何來如此繁華。”
杏兒在旁邊撇了一下嘴:“小虎子。萬榮繁華還不好嗎。我倒是巴不得大隋處處都有萬榮縣的繁華才好。”
小虎子自然是杏兒給劉虎取的外號。劉虎已經十八歲,兵法武功都大有長進。自認為跟著太子,日后至少也是統領一方大將,這個小虎子地外號非常有損他的形象,只是面對著牙尖嘴利的杏兒,劉虎只得裝作沒聽到。
呂沐霖沉聲的道:“萬榮縣的繁華自然沒什么不好,只是存心向朝庭隱瞞那就其心可誅,萬榮縣已達到上上縣標準,卻只向朝庭報中中縣,若他按朝庭的標準向每戶收取稅收,每年截留的稅收恐怕早已超過上交地稅收,何況萬榮除了農賦外,商賦恐怕更多,這筆巨額的費用豈不是全落到宇文成手上。”
杏兒拍手叫道:“我明白了,這個宇文成是一個大貪官,公子,那趕緊把他抓起來。”
抓宇文成當然不成問題,就憑他隱瞞的那么多國家賦稅,就足以將宇文成削職為民,再判他個流三千里,去戎守邊疆,何況抓了宇文成,嚴,范兩家也必定會牽扯進去,楊勇到萬榮縣本來就是來抓嚴,范兩名御史把柄的,沒想到還牽了一個萬榮縣令進來,此舉必定會讓朝中官員震駭,不敢再對東宮小覷。
只是楊勇心中卻隱隱有一絲不妥的感覺,仿佛這個宇文成輕易動彈不得,只是卻想不出這種不安來自哪里,不要說一個縣令,就是一府一州之長官,只要查明他確實有違法亂紀的情況,楊勇也可以當場拿下。
一州一府,楊勇終于知道這種不安來自哪里了:“沐霖,河東郡郡守是誰?”
“回公子,河東郡郡守為張續。”
“張續,可有此人詳細資料?”
“公子難道懷疑此事張續也卷入其中?”呂沐霖一陣興奮,到萬榮本以為只是小事一樁,沒想到會牽連到一郡太守,大隋地方分州郡縣三級,實際上由于南北朝的混亂時期,州劃分地愈來愈小,大郡的太守比小州刺史的地位還要高,河東郡屬于中郡,太守已是從五品官員,而一些小州刺史不過六品。楊堅已有意將郡去掉,變為州縣兩級,只是目前還沒有大規模實行。
要說郡里對下面的縣一無所知,肯定說不過去,張續至少也是包庇,或者干脆是同謀,不過,大隋有一百多個州,三百多郡,呂沐霖能知道張續是河東郡太守已是了不起,任他記憶超群也不可能記得所有官員的履歷,聽到楊勇問話,呂沐霖連忙拿出一本隨身攜帶的書冊翻看起來。不會一兒,呂沐霖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公子,找到了,張續是長安人,曾為道士。其堂兄張賓,開皇元年張賓
獻《開皇歷》有功,張賓被調為華州刺史,則張續則守。”
歷法是皇朝的象征,楊堅在篡周前,打算以符命曜于天下,好為改朝換代作一些鋪墊,向天下公開征召有識之士編寫歷法,當時有數人應征。其中有北齊的歷官劉孝孫,深通天文地劉,劉暉,還有一個就是道士張賓。
當時無論是劉孝孫還是劉,劉暉三人編地歷法都比張賓更符合實際,準確,楊堅偏偏采用了張賓的歷法作為《開皇歷》。張賓的歷法大力宣傳楊堅有帝王之運,劉暉窺破了楊堅的心思,也轉而支持張賓,結果劉孝孫和劉兩人以“妄相扶證,惑亂時人”為由趕出京城,張賓獲得完勝。
天體運行,不為堯存不以桀亡。張賓的歷法極力迎合楊堅的帝王之道,自然免不了疏漏,卻并不妨礙張賓得享高位,甚至其堂弟也因功受封。
其實張賓武帝時就在朝堂上嶄露頭角,當時周武帝正是采納了張賓和另一個道士衛元嵩之言,于天和四年(569)令佛道二教辯論優劣。
提起張賓,楊勇猛然想起一件事,當初盧賁到東宮訴說高潁等人地壞話。章仇太翼就曾道盧賁與元諧、張賓、劉昉等人過往甚密,想廢了高潁,蘇威等人,這一點也得到暗衣衛地證實,只是自己拒絕盧賁后,卻沒有見到他們再有什么后續動作,如今一年多地時間過去了。難道他們就此放棄了嗎?
從范。嚴兩名御史對自己地發難。到發現萬榮縣令宇文成隱瞞自己地政績,截留朝庭大量賦稅。宇文成與宇文同族,宇文、梁士彥,崔弘度三人曾受尉遲迥重賄,平定尉遲迥后,這數人都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他們對朝庭是否有怨氣?而宇文成的上司是張續,張續又是張賓的堂弟,張賓與盧賁、劉昉、元諧等人聯系緊密,這些人野心勃勃的想取高潁,蘇威等人而代之。
將這些人串聯起來,楊勇頓時大為震驚,這些人若是發難,規模雖然遠遠不如尉遲迥的叛亂,但尉遲迥地叛亂畢竟只限于齊地,而華州,蒲州,河東郡完全連成一線,最近的華州離長安不過數百里,可以說是大隋的腹心之地,造成的振動可想而知,何況他們在朝中還有元諧,盧賁、劉昉等人為援。
“你們都下吧,我和沐霖單獨有事談一下。”
楊石,劉虎等人心中都奇怪無比,從呂沐霖說出河東郡太守張續是張賓堂弟后,太子就一直沉默不語,難道太子還會怕一個道士不成,他們哪知道楊勇腦中已轉過了這么多的念頭。
待眾人都退下去之下,楊勇才把自己的發現用茶水在桌子上劃了出來,呂沐霖頓時凝重起來:“太子,若真如此,那我們就遭了,等于鉆到這些人的中間。”
“所以我們決不能動宇文成,萬一打草驚蛇,這些人暴起發難,區區三百人,就是人人能以一當十,也不夠他們塞牙縫。”
“太子,是不是我們太敏感了,或許事情并不是那么遭。”呂沐霖還有一些遲疑,他畢竟年輕,雖然聰明,卻沒有經歷過太多爭斗,不明白為什么在大隋基業已穩地情況下,有人還敢鋌而走險。
“那你能解釋為什么宇文成不愿升職?萬榮縣能有如此繁華,肯定不是一年之功,張續身為上司,對于萬榮縣難道真的不知?若是知道,為什么要隱瞞?升官發財,歷來升官都是排在前面,若非有更重要之事,宇文成為何不愿升官?”
呂沐霖被楊勇一連串的發問問的瞠目結舌,他頓時心慌起來:“太子,那我們趕緊離開萬榮縣。”
“離開之后呢?”
“自然是上報朝庭,將這些人一一抓起來。”
“這些只是推測,除了宇文成,其余根本沒有證據,怎么抓?朝庭又如何相信,若是事后抓對了還好,萬一抓錯,你可知會引起多大反應,若只抓宇文成,萬一我們的推測是真,等于直接將他們逼反,會給大隋帶來多大損失?”
“那還請太子先行離開,微臣留在此地調查掌握他們的證據。”
“留在此地未必危險,離開此地反而有可以出事,本宮出京,他們必定收到消息,好在本宮到此地并未驚動過任何人,否則在經過蒲州時就有可能落在梁士彥手中,想必此刻他們正在尋找本宮蹤跡,若是再回蒲州時被人發現,難道憑三百騎兵就能沖出去。”
雖然只是猜測,呂沐霖還是一陣后怕,蒲州和華州之間剛好隔著黃河,若是太子的身份被發現,那真是走投無路。
呂沐霖恨恨的罵道:“暗衣衛真是飯桶,去年一年就花費了二十多萬貫錢財,如此大地事竟然沒有絲毫消息。”
呂沐霖也是急不擇言,暗衣衛縱然得到金錢支持,也不過發展三年,哪會有精力投到縣一級,發現不了萬榮縣之事也不奇怪,不過,楊勇也覺得對暗衣衛應當敲打一下,省得日后不好控制,至少對暗衣衛的負責人袁浩免不了痛罵一頓。
楊勇與呂沐霖還想商議時,劉虎的聲音響了起來:“公子,那個宇文遠又來了。”
宇文遠自從第一天挨了他父親一巴掌后,第二天就象換了一個人一樣,不但登門向楊勇道歉,還自高奮勇,借口楊勇等人對萬榮縣不熟,充當起了向導,這數天每日都來報道,象狗皮膏葯一樣,攆都攆不走。
楊勇嘆了一口氣,只得結束了與呂沐霖的談話:“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