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不是你拿來搪塞的借口!”誰料清風老祖竟絲毫不給沐飛妍留情面,沉然怒道,“錯了就是錯了,任何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任,在我沐家,誰都不例外。”那透徹的老眼緊鎖沐飛妍,有種讓人無所遁形的感覺,“不管你是三歲,還是三千歲!”
在凡間界,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沐家,亦然。
沐天音愣了下,沒想到這位老祖宗與自己的想法竟如此相似。
這冤有頭,債有主,她不愿為了自己的事波及整個沐家,所以選擇先禮后兵,亦是顧及了族人情分,但無論如何,沐飛妍作下的孽,她都要討回來,就算不得不與整個沐家為敵!
“若真要算起了,一千年前的事情,都是你父親和你一手做下的孽,甚至于殃及了整個沐家。”隨清風白眉垂下,此時體態肅穆紋絲不動,“如此為人,怎能勝任一族之長的位置?”
他寧愿沐家有一個平凡無奇,卻品性端正的繼承人,也不需要一個道修奇才,卻心術不正的,對于領袖人來說,自身的素養,遠遠重要于他的武力實力。
這一點原則,他永遠不會改變。
花重錦的視線和沐天音淡淡相交,如此的話,倒省了不少麻煩。
“本尊對你們實在是太失望了!”隨清風環顧周圍,重重一哼,在偌大的空間回旋震蕩。
不僅僅是對沐飛妍,還是對諸位長老在此事上的處理,更對眾多弟子不辨是非的心思,清風老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見,沐家需要一股新風氣。
二族老見此,躬身上前,“依老祖看,此事如何決斷?”
眾沐家子弟屏息以待,家主繼承之后可以另當別論,但家主繼承前,三位老祖任何一位,都是有一票否決權的,更別說威望最高的清風老祖。
隨清風默聲,沉吟少頃,一字一句緩緩吐出,“剝下玉冠,除去家主之位,廢去靈力,便押入水天一澗黑暗深淵罷,幽禁終生,非死不得出。”
“哧……”
生不如死的懲罰。
上一秒還是風光無限的一家之主,下一秒便成罪人,廢功力,幽禁終生,對于沐飛妍來說,這樣的落差簡直比死要痛苦。
千年籌謀,毀于一旦。
“老祖,不可啊!”大族老一下子急了,霎時滿頭大汗,開口辯解,“飛妍只是一念之差,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祖你就給飛妍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是啊,老祖,就算不為飛妍,也要為我等千年心血,沐家后繼有人啊。”三族老也連忙幫腔,他們已徹底與沐飛妍聯在一起,唇亡齒寒。
而且,一些人的想法,完全都已經是根深蒂固的了,不是誰短短幾句話就可以改變的,在他們心中,沐飛妍就是他們耗費了一千多年的時間,嘔心瀝血凝聚出來的,廢了她,簡直就是也要了他們的命,所以還是想極力保全住。
有人領頭求情了,七族老撐著機會,也趕緊求情,“飛妍是犯了錯,但也不至于受下如此重的懲罰,幽禁五百年足以,靈力不能廢啊,老祖!”
抹殺了飛妍,誰來擔這沐家大任?
“懇請老祖從輕處理——”蝴蝶效應,一些弟子也紛紛求情,寬闊的廣場一下子跪了一半的人去。
沐天音紅唇抿成一條剛硬唇線,袖中的手慢慢緊捏,眸光從那些跪在地上的族老弟子身上掃過,眸中不溫不火的色彩,被涼薄森冷代替。
沐飛妍輕垂著頭,沉默著,額前碎發在她眸中留下暗影,但那嘴角卻忍不住彎了起來。
看見了嗎?
這就是她的資本!
現場一下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沒聽到任何回應,那些求情的弟子暗自抬頭,窺了一眼后,再度開口,“請——”只是這一次,一句話都還未說完,便被豁然打斷,“混賬東西!”
勃然大怒的一語,響徹天地。
不想大家的求情,非但沒讓清風老祖心軟,反而越發憤怒,“本尊剛剛的話,真的都是白費口舌了!若再有人求情,就一起去禁地吧,什么時候能辨是非了,什么時候再出來!”
這話語冷然威儀,沒有絲毫商量余地。
人群一下噤音!
就是圣者級別的修士,到黑暗深淵關幾年都會要命,更別說這些弟子之中,還有在人境的,清風族老此話一出,再無人敢求情。
沐天音皺眉,蠕蠕唇瓣,欲言又止。
對于這些人來說,這樣的懲罰重,但不好意思,對于她來說,將沐飛妍千刀萬剮她都猶覺不足,只是廢去功力幽禁,怎夠?
不夠,怎么都不夠!
或許說出口來,會讓人覺得得寸進尺,但她要沐飛妍命這一想法,絕不會變,誰都不能阻止!
從隨清風出現時便一直未開口的沐天音,此時終是沒忍住,不過正當她想上前去的時候,被腰間的一只手勾著往后帶了一下。
她疑惑抬眸,對上花重錦深邃無邊的碧瞳。
男人妖紅的嘴角暗自輕勾了勾,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無妨,廢去功力幽禁終身,只算是沐家對沐飛妍的懲罰,還人公道,而她的命,他們自行去取便是,這屬于私仇,沒人有資格過問。
沐天音明白男人眼神的意思后,紅唇冷冷勾起,回以一笑。
沒錯,水天一澗……又不是沒去過!
“就算是年幼無知,你闖下如此禍端,本尊已是從輕處理,你現在可有話說?”隨清風看向沐飛妍。
嚴厲的話語聲聲入耳,沐飛妍面色瞬間蒼白若紙,牙齒幾乎被她咬出血來,她眸光沉沉浮浮許久后,冷然開口,“老祖處事不公,飛妍不服!”
“有何不公?”隨清風沉眸望去,不避不閃正視。
沐飛妍毫不示弱望去,眸光重重一沉后,又刷的掃向神臺對面的青衫女子,字字尖銳,“是我要殺沐天音沒錯,不管是什么原由,我現在也不想解釋,但沐天音不是沒死么,現在好好的站在這里,而沐奕當年殺害多少沐家弟子,老祖都忘了嗎?”
隨清風褶皺密布的老臉一沉,肅然冷寂。
而沐天音,原本只是淡漠的面色,此時陰沉得可怕。
沐飛妍還在繼續,“沐奕他犯下如此彌天大錯,幾位老祖都只是將他鎮壓幽禁,而我只是出手傷人,沐天音現在都還好好的活著,老祖卻要廢我千年功力,飛妍不服!”
“你有什么資格與我父親相提并論!”沐天音一步踏出,渾身一震,陰陽相交,浩瀚的靈氣宛若猛虎,徒然而起朝沐飛妍撲去!
沐飛妍的一句話,觸到了沐天音傷處!
“哧——”
如此變故,誰都沒看清楚!
“轟——”
沐飛妍一側臉便感覺到一股強勢駭然的力量撲面而至,她眸子一睜,反射性的出手格擋,猝不及防,卻被一掌打得倒跌出去!
“嘩”的一下,金剛黑巖所成的神壇地面,被拉出數丈長的白痕,擦出一連串的火花,駭人的力道幾乎要冒出明火來。
而沐飛妍,她華貴的衣衫滿是塵土,單膝跪在那條白痕末端,手指深**入地面之中,面色陰鶩,似風雨聚集時的烏云。
周圍,死寂!
廣場上,成千上萬的沐家弟子大張著嘴,雞毛卡了脖子一樣。
是他們眼花了?還是幻覺了,一個王者境的道體魔軀!一個僅一千多年時間,便將道體魔軀修煉到王者境的怪物!
連清風老祖都嚇了一跳,看了看沐天音后,唰的瞪向二族老。
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沒和他說!
二族老咽了咽口水,回給清風老祖一個無辜糾結的眼神,他哪知道啊,自己剛接到的一點消息,也只是最簡單的,只道天音回來了,被仙宗宗主當寶貝疙瘩一樣疼著,而他忙著家主繼任儀式,連問都還沒來得及多問幾句。
大族老眉頭擰成了麻繩,默默往后退去。
清風老祖胡子一吹,真的是要被氣樂了,更是心臟都險些跳出嗓子眼,連剛剛知曉沐飛妍當年犯下如此錯誤,都沒此時來得震驚。
這小祖宗哪是一千多歲?
她才不過幾十輪春秋歲月的痕跡!
還需要培養什么繼承人,這不現成有一個嗎,他看就挺好的!
而沐天音此時心中怒火燒得旺盛,哪有心思顧及周圍人的驚駭眼神,眸光直視沐飛妍,若不是沐飛妍父女兩人狼狽為奸,害了她和娘親,父親如何會發瘋?如何會失去理智?
沐飛妍居然還敢提這!
不錯,父親失去理智下,是造成了沐家很大的損失,但那夜在飛仙殿的沐家子弟,都是參與圍剿她和娘親的人,都該死!
難道對方不念同族情誼,想要致他們于死地,父親就要以德報怨嗎?不覺得可笑!
隨清風抿唇,再度沉默下來。
沐奕,又如何不是他們三位老祖心中的痛,他們對沐奕寄以了多大的希望,當初見到那情形時,就有多心痛,如此絕世奇修,就這樣廢了。
最終還是他們三人親手,將他鎮壓在無底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