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溟悍然來襲,梵清惠亦是久戰(zhàn)之身,又猝不及防,一時居然沒能擋住尚公與尚伯的強攻,只一個照面,居然就被生生迫出寶庫之外。
這種情形,令一向古井不波的梵清惠怒色顯形。
壓力是相對的,風蕭蕭在承受巨大壓力的同時,她梵清惠何嘗不是如此?時間拖得越久,對佛門便越是不利。
天知道風雪會在何時出關(guān),到時外有魔門圍堵,內(nèi)有風后襲擊,慈航靜齋和佛門在此地的一眾高手,怕不是要全軍覆沒!
情勢至此,梵清惠終于動用殺手锏……調(diào)僧兵入城!
之前她代表佛道二門向李淵討要“便宜行事”的鈞旨,就是為此種瀕臨失敗的危險境況而準備。
僧兵以凈念禪院和東大寺為主,與長安附近各處寶剎的僧兵加起來居然足有兩千之眾,個個武功高強,且精通戰(zhàn)陣,絕對是一股龐大之極的力量。
這就是魔門與佛門最大的區(qū)別。
魔門勢力之大,甚至還遠超佛道二門,絕對可令任何人咋舌,只是分布太散,又各懷鬼胎,更沒法現(xiàn)于明處,漫天下也只有佛門能夠光明正大的聚起幾千高手,而不會激起全天下的一致反對。
要拿僧兵對付魔門一眾大佬自然得不償失,必定死傷慘重,但量變產(chǎn)生質(zhì)變,一旦雙方的頂尖高手相互持平,那么人多勢眾的佛門就會擁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
畢竟這里是長安,而非荒郊野地,就算魔門內(nèi)實力最強悍的陰癸派,也頂多抽調(diào)幾十名高手前來助陣,還得個個藏頭露臉……因為誰都見不得人。
龐大僧兵的到來,立刻堵上了因誅邪隊退走,而在西寄園外出現(xiàn)的真空地帶,更將原本蠢蠢欲動的魔門各派壓制得一時失聲。
不得不說,梵清惠看似悍然的舉動,卻產(chǎn)生了止戰(zhàn)的驚人效果。
長安內(nèi)的形勢,一時陷入死寂的平靜。
外部的平靜,便意味著楊公寶庫內(nèi)的爭斗愈烈。
東溟派實力再強,也沒可能以一派之力擋住佛門,只能仗著楊公寶庫的地利死守,但明顯撐不了多久。
幸好得到休息的風蕭蕭很快便恢復些精神,勉強抵住了梵清惠和四大圣僧,并再次沖出寶庫,得以在入口處支起防線。
西寄園已經(jīng)大變樣,當初清幽靜謐的環(huán)境早就不復存在,甚至連激戰(zhàn)中產(chǎn)生的殘垣斷壁亦被清空,附近幾個院落皆被鏟絕,平整的仿佛原野,一眼望盡。
原野最外圍一圈,布著密密麻麻的灰袍和尚,排列整齊,盤坐于地,一般面孔朝外,一半面孔朝里,有老有少,個個面色恬淡平靜,眼觀鼻、鼻觀心,手掛佛珠,身側(cè)隔杖,人數(shù)雖眾,卻不聞半點聲息,連點呼吸聲都欠缺。
光只這幅場景,就足能讓任何人瞧得頭皮發(fā)麻,心生怯意。
期間更有許多穿著藍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的大和尚,人人手執(zhí)沉重禪杖,目光灼灼的左右巡視,警惕任何一絲風吹草動,更多的時候在注意來自外圍魔門的動靜,只不時才關(guān)注下最里間的困獸之斗。
風蕭蕭畢竟損耗太劇,別說他必須死守,就算他有心逃走,也早已失去突圍的能力,東溟派的援助,也只能讓他多撐一段時間罷了。
雙方過大的實力差距,仍使勝利的天平迅速往佛門一邊滑落。
佛門即將取得全盤勝利。
梵清惠心中卻并無絲毫喜悅,風蕭蕭的頑強遠遠超乎她的想想,這次為了斷絕魔門崛起的希望,代價實在太大,甚至都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
僅憑這次出動僧兵,就一定會引起世人的警惕,將來不論何人取得天下,都絕不會允許臥榻之旁,存在這樣一股龐大的勢力。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只要此次能誅殺邪帝風后,任何付出都一定值得,從小處上說,可將魔門的氣焰再次打壓到底。從大處上說,沒了風蕭蕭替宋閥定謀劃策,李唐終將一統(tǒng)天下。
思潮洶涌,并未影響到梵清惠平靜的目光,她望著在四大圣僧聯(lián)手壓制下苦苦支撐的風蕭蕭,仿佛瞧見了當年同樣驚才絕艷的一代邪王,那時的石之軒只手可滅國,反手可翻天,更幾乎一統(tǒng)魔門,其魔焰滔天,無人能敵。
沒有人比梵清惠更清楚,當初毀掉石之軒,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傷痛至今仍未彌合。
但是值得!
石之軒就此銷聲匿跡,魔門蟄伏整整二十年,正道則光明整整二十年。
風蕭蕭無論能力或是心智、武功,比石之軒有過之無而無不及,只要能夠毀掉他,或許魔門將繼續(xù)蟄伏一百年,正道亦可繼續(xù)光明一百年。
正在這時,梵清惠瞧見了風雪。
不光是她,西寄園內(nèi)所有人,無論遠還是近,睜眼或者閉眼,默經(jīng)或是激斗,都在同一時刻瞧見了她……
來得仿佛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直接投映在你的腦際,如此鮮明而美麗,更帶著令人窒息的無上威嚴,讓你知道她不可仰視的絕代風華。
尤其是梵清惠,她清晰的感覺到,風雪強大的精神力,正籠罩著自己,無視距離,甚至無視時空。
如果說九字真言是借用天威的律令,風雪的注視,就是天威親臨!
天威面前,沒有人能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本以為自己心如止水的梵清惠也不例外,她從來平靜的心湖泛起畏懼的波瀾,而且不住擴散蔓延,騰起無法平復的波濤。
在天威面前,螻蟻,永遠只是螻蟻。
梵清惠只感到在這一刻內(nèi),宇宙皆已停滯,空間盡成虛無,世間唯剩她一人,和那雙高不可及,正俯視螻蟻的冷眸。
風雪瞧著梵清惠極力鎮(zhèn)定的美目,淡淡道:“死?!?
她霜白冰冷的手,隨著她同樣冰冷的話語,握上了梵清惠纖細的頸項……沒有時間的阻隔,亦沒有空間的距離。
這結(jié)果,就仿佛命運一樣,早已注定,無可更改,沒法逃避,更無力抗拒。
這是梵清惠最后的感覺,也是她最后的意識。
本就鴉雀無聲的西寄園,更陷入徹底的死寂。
梵清惠緩緩跌落塵埃,渾身輻散出蒼白的光華,竟忽然美得難以置信,就仿佛突在陽光下綻放的一朵妍麗冰花,消融出永恒凄涼的美。
Ps:今日只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