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的太陽下,一輛破舊的馬車懶散的踱著步子,噠噠噠的馬蹄聲在四周稀稀松松的響起,傳蕩開去,又零零落落的傳了回來。
這是一條空空蕩蕩的馬路,安靜的只剩下寂靜和蟬鳴。間或還會聽到有幾聲長長的咳嗽,倏忽便歸于平靜。
馬路的旁邊是成排的楊柳,楊柳之外,是廣闊的一片湖面。湖面很靜,很靜,沒有一點波瀾,突然間,平靜的湖面上卻又突然探出個黑色的小腦袋,立即便潛入了水中。
憶兮獨自駕著馬車在路上走著,他的臉上沾滿了淚水,但神情卻是異常的堅毅。或許他的面頰上還帶有一種病態(tài)的憔悴,但他的雙眸里已然多了一些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所沒有的剛強。
昆奴自從昨日以來便昏迷不醒。憶兮給他服了很多治傷的藥,還是不頂用,他傷得太重了。憶兮決定帶他去看大夫。
憶兮從昆奴倒下的那一刻起似乎已經(jīng)長大了不少。他擦干了淚水,使勁全力將昆奴笨重的身體,拖下了山。他用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當來了一位路人的馬車。當做完了這些事,天,已大明。而他,一宿沒合眼了。
但他還是咬牙坐在了馬車之上。
他還不會趕車,他也不敢用皮鞭使勁的抽這些馬,他怕萬一驚怒了這些馬,會一不小心顛簸了馬車上的人。
憶兮趕著馬車,就這樣慢慢悠悠的走著。無助和堅強隨時交替的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他低垂著頭,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湖面上,有一個人影,正在慢慢的向他們靠近。
水殺自當日逃走之后,就一直沒有走遠,他是絕計不會放棄到手的獵物的。七殺中,最最陰險,最最狠毒的也就是他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觀察這輛馬車很久了,自始至終,昆奴都沒有露面過。
難道他真的已經(jīng)傷得動不了了?或者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奄奄一息,自顧不暇了?
當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時,水殺終于鼓足了勇氣,慢慢的向著憶兮游去。他是七殺中最膽小,卻也是最小心的人物。
憶兮還在沉思中。
他沉思,是因為眼前的路,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兩條岔路。一條向東,一條向西。
他不知道該往哪走的時候,他只能停下。他不住的警告自己,現(xiàn)在昆奴叔叔受傷了,自己是唯一能改變局勢的人了,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可是一但碰到這個岔路口,他所有的冷靜瞬間崩潰。
他呆呆的看著前方的路,無所適從。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楊天河溫暖的大手,一下子,眼淚就流了下來。父皇在,就好了。憶兮這樣想著,
就在這時,旁邊卻突然濺起了漫天的水花,如一張劍網(wǎng)似的,向著憶兮鋪天蓋地的罩來。燦爛的銀光中,卻暗暗隱藏了萬千的兇險。
危機,總是這樣突然而來。
猝不及防,躲閃已然成了無力的反抗。
湖水潑到了憶兮的身上,立即便結(jié)成了冰,瞬間將憶兮凍住。憶兮一聲驚呼,掉下了馬車。下墜間,恍然看見水殺瘦小的身影,正從水中,鬼魅般騰飛而出。
水殺躍上地后,就要伸手去抓地上的憶兮。可是這時馬車上卻突然傳來一聲咆哮,昆奴出人意料地鉆了出來!
“啪啪”
昆奴一掌擊向水殺,水殺大驚,反手一掌相對,一股巨大的力道傳來,水殺大驚,連忙翻身躲避。水殺在不遠處落定,手掌上一股發(fā)麻的感覺傳了上來,不由得暗自抖動了一下,水殺的臉上卻故意裝出冷冷的笑意。
“呵呵呵,原來你還沒死”水殺道,似乎想從昆奴的神情中看出點什么。
昆奴不理他,跑過去扶起打著寒顫的憶兮,連忙運功替他化解寒冰。憶兮滿臉烏青,冷得說不出話來,看著昆奴,眼珠子慌忙的亂轉(zhuǎn),全是驚喜的表情。昆奴隨后站起來,冷冷的看著水殺,突然在手中結(jié)成一把冰刀。水殺見情形不對,連忙轉(zhuǎn)身,撲通一聲,鉆入了水中。
昆奴一臉憤怒,卻只是直直的站著,半天沒動,突然他往后一晃,跌坐在地上。憶兮也跟著恢復(fù)了過來,連忙伸手去拉昆奴的手。
“叔叔,叔叔···”憶兮著急的喊道。昆奴卻是一動不動,剛才在睡夢中聽到響動,不顧傷勢,強行沖了出來,結(jié)果是傷上加傷。此番,恐怕是完全動彈不得了。
憶兮慢慢將昆奴扶上了馬車,昆奴拉著憶兮的手顫聲道:
“憶兮,憶兮”
憶兮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忙答:“我在呢,我在呢”
昆奴會心一笑,閉上了眼,斷斷續(xù)續(xù)道:“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們被水殺盯上了,此人····膽小如鼠,剛才我在他面前裝了一下兇,他··他現(xiàn)在還不清楚我的實力,咱們··倒··不擔心他會立即攻上來。只是··他擅長水術(shù),對···下毒這方面尤為在行,所以一路上我們無論如何口渴,都··不要喝水。”昆奴費了好大勁,才把話說完。突然猛地一陣咳嗽。憶兮輕輕按住他的后背,昆奴一下子咳出一口血來。憶兮嚇得臉色全無,連忙用手擦干昆奴嘴邊的血。
昆奴的傷傷及五臟六腑,所以才會一下子咳出血來。
昆奴拉著憶兮的手,接著顫聲道:“聽明白了嘛”
憶兮使勁點頭,道:“明白了,明白了”昆奴聽后,便昏睡了過去。憶兮心痛不已,幫昆奴蓋好衣服,將傷口又整理了一下。突然狠狠一咬牙,使勁的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重新來到馬車前趕起車來。
只是這會兒憶兮一改初始時的疲態(tài),精神一下子煥發(fā)了起來。口里居然還在不停地哼著歌曲,樣子歡快極了。
“春花那個秋月哦哦。秋月那個春花哦哦”
憶兮就這樣胡亂哼著,歌聲傳到了山谷中,又回蕩了過來,盡是孩童的稚氣。水殺原本躲在旁邊,準備靜觀其變的,突然發(fā)現(xiàn)憶兮居然不慌不忙的在唱歌,心下大驚,暗暗思道:
“難道昆奴那個匹夫真的已經(jīng)痊愈了?不至于阿,都受了這么重的傷?”
水殺不甘心了,默默的守著,這一片湖水已經(jīng)被他下了水毒,他就不信他們兩就能忍著不喝水。
憶兮駕著馬車一路走著,走了大半天,車中突然傳來一陣響聲。憶兮連忙勒緊馬繩,奔回了車中。車內(nèi),昆奴滾了下鋪來,躺在地上**。
憶兮扶起昆奴,昆奴嘴唇蠕動著,不停地低吟著:“水,水,我要水”
憶兮一摸昆奴的腦袋,滾燙,滾燙的,頓時大驚。連忙去翻包袱,找了半天,半粒丹藥也找不到。憶兮心內(nèi)一著急,將包袱扔在了一邊。又抱住了昆奴的頭。
昆奴還在那不斷呼喚著,“水,水,水”。憶兮見他難受,心中也是難過萬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附近就有水湖,但是這水是決計不能喝的。有毒的水,喝了豈不會要了昆奴叔叔的命?
憶兮一咬牙,頓腳走到了車外。得趕緊駕車,找最好的大夫給叔叔看病才行。憶兮這樣想著,手中不由得勒緊了馬繩。
只是車內(nèi)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也似乎越來越痛苦了。憶兮忍著自己不去聽,可又不得不去聽。過了半會,憶兮終于轉(zhuǎn)身,還是沖進了車廂。
昆奴還在那不停地喚著“水,水,水”,嘴巴越發(fā)的烏青了,他整張臉因為缺水,都成了一片駭人的褐色。憶兮嚇呆了,拉住昆奴的手。昆奴的手滾燙,滾燙,熱得他都想放開。
“怎么辦呢,再這樣下去,渴也得渴死了?”憶兮心內(nèi)發(fā)急,忽然猛地一拍大腿,道:“不管了,反正橫豎都是死,還不如讓叔叔死得好受一些”
憶兮跳下馬車,三步兩步跑到了湖邊,摘取了一片肥大的葉子,裝滿了水,一會兒功夫就拿到車內(nèi)來了。
憶兮緩緩的將水送到了昆奴嘴邊,昆奴張開了嘴,憶兮剛要將水倒進去時,突然又在空中停住了。這水是有毒的?憶兮猶豫著,想起了昆奴先前說過的話,手上又有些舉棋不定了。
眼前昆奴**的聲音越來越難受,不停地叫著要水喝,可是自己捧著的卻是一把沾著劇毒的水。。
憶兮徘徊,徘徊,突然眼神一亮,終于一下子將滿滿的水盡數(shù)倒在了車外。憶兮倒完水之后,在包袱內(nèi)找到了一把小刀。一下子扎進了自己的小手,隨后鮮紅的血頓時涌了出來····
憶兮將小手慢慢放到了昆奴的嘴前,看著鮮血一滴一滴的滴入昆奴的口中,然淺的笑了···
不知過了多久,憶兮渾渾噩噩的倒了下去,朦朧中,一道奇異的光卻突然在昆奴身體內(nèi)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