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光光這次只是笑笑,沒說話兒,低垂下頭認真的扒著碗中的米粒。等著碗里的飯吃完,她這才輕輕的說:“郭數,我很好,真的。”
她很感激他的擔心他的關心,但以前那么難她都過來了,現在,她又有什么過不去的。何況,現在她已不是一個人。
每每心灰意冷時,伸手摸到平平的肚子,心里就會是軟軟的一片。
郭數就笑笑,見她站起來要收拾碗筷,就說:“不用收拾,阿姨會收拾。”
江光光卻并沒有放下碗筷,嘴角浮現出淺淡的笑意,說:“我總要活動活動的。”
她是沒有那么嬌氣的。
郭數拗不過她,也只得由著她了。江光光在收拾碗筷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郭數看了看就叫她。
江光光是不怎么急的性子,依舊是不慌不忙的從廚房里走出來。然后接過郭數遞過來的手機接了起來,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的是徐方,說是崔遇已經從那家酒店里辭職。現在已經帶了行李,不知道要去哪兒。
江光光就沉?了下來,過了會兒,才開口說:“麻煩您看著她,我馬上過來。”
她這段時間,幾乎是下意識的不去想崔遇。她是一點兒也沒想過,崔遇竟然會碰那些東西的。更沒有想到,其實……崔遇是恨著她的。
是了,是恨著她的。不過她一向都是善于隱藏的,所以她從未發現過。
她有什么資格,去插手別人的生活?
徐方那邊時不時的都是有消息傳來的,她知道崔遇依舊在酒店上班,也依舊在碰那些東西。
如果要是從前,她一定會強制的給她戒了。但現在,她卻是猶豫了。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雖然知道只要碰了那東西,最后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但她還是一直遲疑猶豫著。
徐方在電話那邊應了句好,江光光又向他道了謝。掛了電話,江光光有些呆呆的,郭數并不知道電話那邊是誰打來的電話,聽到她說要出去就拿了車鑰匙,問道:“怎么了?”
江光光回過神來,搖搖頭,低聲的說道:“我要出去一下。”
郭數點點頭,說:“我送你。”他是出于她的安全考慮,程謹言這段時間雖然一直都沒有動,但不代表他不會動。
江光光有那么些茫然的,隨即搖搖頭,說:“我想自己出去。”
郭數倒也沒有堅持。輕輕的說道:“我讓司機跟著你,早去早回。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郭數倒是也不多廢話,立即就讓司機備車。
他到底還是不放心的,親自上前叮囑了司機。
江光光一路都是心神不定的,到地兒的時候徐方早就等著了。見著江光光,他趕緊的上前拉開了車門,說道:“江小姐,她一直在那邊的店里。”
這邊是崔遇以前上班的地方,她現在在的地兒是一家不大的餛飩店。她已經不住在這附近了。特地的過來,也不知道是來干什么的。
江光光就嗯了一聲,往那小店里看了看。這時候早已經過了飯點,那里邊兒依舊是很熱鬧的。生意很好。
她站了片刻,就走了過去。離得近了,就見崔遇在最里邊兒的角落里,旁邊放著她的行李箱,正認真的吃著餃子。
她的樣子是很認真的,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一般的。
江光光的腳步微微的頓了頓,走了進去。老板這時候忙。也沒有人招呼她,她直接就走到了崔遇的身邊,叫了一聲崔遇。
崔遇抬起頭來,看見她愣了一下,隨即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個笑容來,說:“你來了。”
她也不問江光光怎么知道她在這兒的,又微笑著說道:“這兒的餛飩挺不錯的,你要不要試試?”
江光光看著她碗里的餛飩,小小巧巧的,湯也很清淡,上邊兒浮著碧綠的蔥。看著確實挺誘人的。
她有那么瞬間的晃神,隨即搖搖頭,說:“不了,我已經吃過了。”
崔遇就嗯了一聲,像是兩人之間像很久以前一樣什么事兒都沒發生過似的,說:“那你等我一會兒。”
她說著低頭吃起了餛飩來。她看起來是挺享受的,吃得很認真。
江光光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請自己吃東西時的樣子來,那時候的崔遇,也是現在這樣的。單純而又美好的。
大抵是因為她來了,崔遇這次吃得挺快的。沒多大會兒就將碗里的餛飩吃完了,她找老板付了錢,這才拿起了行李,對著江光光淺淺淡淡的笑笑,說:“走吧。”
這兒很鬧,確實是不適合說話的。江光光沒說話兒,點點頭跟著她到了外邊兒。
崔遇對附近是熟悉的,出去就指了一個小茶館,說道:“我們去哪兒坐吧。”
江光光隨著她,就又嗯了一聲。
小茶館里并沒有人,只有老板在逗著門口的鸚鵡。見兩人過去,他也不急著招呼。
兩人很快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崔遇看著江光光,輕輕的說道:“我想離開一段時間。”
江光光一愣,第一反應就是她媽媽怎么辦。她收拾行李,她原本以為她是要戒了,或者是換份工作的。沒想到她竟然是要走了。
她來時想說的話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里。
崔遇沒有去看她,側頭看了看窗外,忽然笑了笑,又看向了江光光,說道:“我見著陸孜柇了。”
江光光就怔了怔。沒想到她竟然那么快就見到了陸孜柇。但這地兒只有那么大,遇見那是遲早的事兒。
崔遇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的,又輕輕的說道:“你也知道他早就回來了的吧?”
江光光倒是沒有隱瞞,點點頭,說:“遇到過。”
崔遇的眼神就飄忽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會兒,才又輕輕的說道:“我知道,陸孜柇從頭到尾,喜歡的都是你。”
江光光大駭,說道:“你胡說什么?”
崔遇低下頭笑了笑。說:“其實你應該也能感覺得到的,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認而已。”
是了,第一次見面,她就看出了端倪來。只不過,陸孜柇喜歡的方式太過特別,抑或是他還未意識到。
而江光光,一直都是厭惡著他的。潛意識里,更是抵觸著這事的。甚至不愿意去想。
在她跟了陸孜柇之后,對于那些突如其來的親密的舉動,厭惡的同時更是避著嫌。
即便是陸孜柇救了她一次。但江光光對他,仍舊是排斥的。但她,是反駁不了崔遇的話的。
在以前她能反駁,但在那次他冒險從程謹言的手里救了她之后,她就反駁不了了。
誰會……無緣無故的冒著性命之憂救誰?何況他現在已是自身難保。
江光光的喉嚨里有些澀澀的,開口說道:“崔遇……我和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崔遇給打斷,她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酒窩來,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這不妨礙他喜歡你,不是么?”
她的語氣是輕輕的,頓了頓。接著又說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有時候,我真是嫉妒你嫉妒得要死。每次和你見面,我都是那么的痛苦。但我卻不得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沒有孩子的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沒有你,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會失去了。”
江光光是沒有想到,崔遇竟然是藏了那么多東西的。她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那個純白的柔弱的小姑娘。
她看著崔遇那雙眼眸里浮起來的痛苦,喉嚨里干涸得厲害,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說的字。
崔遇說到這兒,忽然就笑了笑,說:“還好我就要走了。這一走,以后估計就見不著了。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她的視線是停留在江光光的身上的,接著又說道:“即便是你不來找我,我也是要找你的。臨走時把這些話說出來,我心里好受多了。如果下次再有見面,你就當不認識我吧。”
她的語氣是很認真的,完全沒有半點兒玩笑的意思。
江光光就沉?了下來,過了許久之后,才輕輕的應了一句好。
崔遇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來,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的看了會兒窗外。茶館里一時安靜極了,只有外邊兒鸚鵡學舌的聲音。
過了那么會兒,崔遇才側過頭來,臉上浮現出了淺淺淡淡的笑,說:“我該走了,再見。不,應該是再也不要見。”
她說完這話。看也不再看江光光一眼,拎著行李走了出去。
江光光沒有去追,也沒有去看,坐在桌前久久的沒有動。她的腦海里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來,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她在茶館里坐了許久,徐方并不知道她和崔遇說了些什么。見崔遇走了她久久的坐著,往茶館里走去,叫了一聲江小姐。
江光光這才回過神來,桌上瓷杯里的水已經冰冷了。她掏出了錢壓在杯底,站了起來,低低的說道:“走吧。”
她的臉色蒼白,徐方應了句是,到底什么都沒有問。
待到到了外邊兒,江光光才輕聲的說道:“徐大哥,謝謝你了。以后,不用再跟了。”
徐方稍稍的怔了怔,隨即說道:“江小姐,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能在沿河這邊做生意,并且混下去的人。哪里有什么善類。他也并不瞞著江光光,說道:“霍先生臨走時吩咐過了,以后您有什么事兒吩咐我就是了,不要去以身犯險。”
江光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么。側頭茫然的看著他,啊了一聲。
徐方又將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江光光這下就沒有再說話了。她大抵是不想回郭數那邊的,就慢慢的走著。
到了車邊,司機早下車來。她就說道:“我想自己走走,你回去吧。我晚會兒會自己回去。”
有了郭數的吩咐,那司機自然是不敢放任她一個人的。剛要說什么,徐方就說道:“回去吧。告訴郭公子,江小姐這邊有我。”
江光光是知道那司機的心思的,聽到徐方那么說也不吭聲。那司機猶豫了一下,說了句我打個電話,然后就去打電話去了。
郭家和霍家來往過密,他自然是知道徐方的,郭數也同樣是知道的。等打電話回來,他就對江光光說道:“那江小姐我先回去了。”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
車子很快就離開,直到車消失在車流中了,江光光這才對徐方說:“徐大哥你也回去吧。我沒事。”
徐方顯然是沒有司機那么好打發的,微微笑笑,說:“我陪著您。您走您的,就當我不存在。”
江光光此刻疲累至極,并不想開口說話。也不再說什么,任由著徐方跟著。
徐方是很有分寸的,隔著遠遠的距離跟著。既不打擾她,又能注意著周邊,有什么事兒第一時間保護她。
江光光的腦子里是有些亂的,走著走著的就忘了徐方還跟著了。她一路走走停停的,不知不覺的竟然到了她被程容簡逮去的別墅旁。
別墅的大門是鎖著的,大抵是太久沒有人過來了,四周呈現出荒涼之感來。
江光光就在門口站著,看著空蕩蕩的里邊兒。回憶一下子就充斥著整個腦子,她甚至還記得,那天早上,她悄無聲息離開的場景。
不過,那時,這邊倒是沒有那么荒涼。大抵是因為長期有人過來打掃收拾的。現在這樣兒,這里。應該是被閑置很久了。
在這別墅里的,其實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回憶。她在這兒是,是小心翼翼的,步步為營的。
江光光就閉上了眼睛,怔怔的站著,是從什么時候起……變了的?她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只有胸口的疼痛那么真實的存在著。
江光光就那么站著,直到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她這才回過神來。使勁兒的眨了眨有些發脹的眼眶。
回過頭,徐方依舊是在不遠處陪著她的。她在這兒呆了那么久,他竟然也沒有過來叫她。
江光光不由得苦笑,她最近是有些被保護過度了。他們應該是忘了她從前也是一個人在這兒混,多少是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的。哪用得著人寸步不離的跟著。
她走得太遠,大抵是知道不可能再走回去,徐方已經叫了車過來,就在不遠處停著。
江光光就走了回去,對徐方說了句走吧,兩人就朝著車邊走去。
還未到車邊,就見一輛車從另一條道上駛了過來。江光光最初是沒在意的,但那輛車卻慢慢的停了下來。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步子。從車里出來的人是莫桑,見到江光光是挺驚訝的,不過倒也沒有說什么,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江小姐。
他們明顯是奔著別墅這邊來的,已經荒涼了那么久了,也不知道是來干什么的。
江光光微微的頷首,原本是打算馬上離開的。誰知道稍稍的側頭,就一眼看到了坐在車里的程容簡。
江光光的身體就微微的僵了僵,江光光還未有任何反應,莫桑就朝著車邊走了過去。但她很快又走了回來,仍舊是客客氣氣的問道:“江小姐,二爺問您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落在這邊了?”
江光光的唇角忽然就勾了勾,往程容簡所坐的地方掃了一眼,輕描淡寫的說:“沒有,只是路過。”
她說完這話,便不再看莫桑,直接的往停車的地方走了過去。快到車邊時徐方快步上前,替她拉開了車門。
她彎腰坐進了車子,車子很快絕塵而去。
倒是程容簡的車子并沒有動,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車里抽著煙。直到莫桑試探的叫了一聲二爺,他才吐了吐煙圈,淡淡的說道:“走吧。”
車子駛出去老遠,江光光的唇角露出了一個自嘲來。她能有什么東西落在這邊?是沒有的。
就算他常住的那洋房,也是沒有任何她的東西落下的。落下的那些東西,都是花他的錢買的,那都不是她的。
江光光想起了在車里并未露面的程容簡來,忽然就有些郁郁的。他沒有露面,大抵是怕她會糾纏。
江光光就閉上了眼睛靠在車椅上假寐,她雖然……但也不至于去死纏爛打。既然已被厭倦,死纏爛打,只會讓人更厭倦而已。就像是……當初的周來。
江光光在忽然間空洞得厲害,她今晚是一點兒也不想回郭數那邊的,就對前方的徐方低低的說道:“送我去小院那邊吧。”
徐方微微的一愣,看了看時間。到底還是提醒道:“郭公子那邊……”
是了,她要是一直不回去,郭數是會擔心的。江光光就沒再說話了,過了會兒,才輕輕的說:“我只去坐一會兒。”
她實在是無力再支撐下去,只想找一個熟悉溫暖的地方呆著。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去想。
她的眉心之間是疲倦得厲害的,臉色并不好。徐方就應了一句是。
太久沒有過來,小院這邊同樣是空蕩蕩的,冷清得很。像是一夕間,物非人也非了一般。
江光光怔怔的門口站了許久,到底還是沒有進去。轉身回到了車里,對著徐方輕輕的說了句回去吧。
回去的時候郭數早已經在等著了,見著徐方送她回來倒是并不意外,對著他微微的頷首。
徐方很快便離開,郭數陪著江光光邊往里走邊問道:“餓了嗎?阿姨今天做了好些菜,還有酸酸甜甜的湯和小菜,都挺開胃的。”
因為江光光的孕吐厲害,所以在飲食方面阿姨一向都是費了心的。
出去了一天,江光光也并沒有餓的感覺,只是笑笑,嗯了一聲。
進去的時候桌上早已經擺了熱氣騰騰的飯菜了,還做了一個小火鍋。坐在郭數就給江光光盛了一碗雞湯,說道:“這是阿姨早上去菜市買的烏骨雞,挺補的,你多喝點兒,有營養。”
江光光就嗯了一聲。她是沒什么胃口的,強撐著喝了一碗湯,吃了小半碗飯就放下了筷子。
她的頭是昏昏沉沉的,疲憊得厲害。和郭數打了一聲招呼就上樓去洗澡睡覺去了。
江光光不知道是怎么倒在床上的,醒來的時候郭數在床邊,正一臉著急的看著她。
江光光想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里干得厲害。待到回過神來,才發現有屋子里不止有郭數,還有阿姨和醫生。
她稍稍的緩了緩神,這才啞著聲音問道:“怎么了?”
郭數見她醒了就松了口氣兒,伸手扶了她起來,端了一杯水給她,說道:“你有點兒低燒。”
江光光明顯是沒意識到的,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她自己自然是試不出來的。
郭數又接著說道:“應該是今天出去的時候吹到冷風了,醫生說了沒事。待會兒吃了藥之后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江光光晚上的時候是沒吃多少東西的,他就叮囑了阿姨過兩個小時等她休息好了給她弄點兒吃的上去。誰知道阿姨上來敲門怎么都沒有人應。
阿姨這下就慌了起來,趕緊的去叫了他過來。他過來摸了她的額頭,才知道她發燒了,但幸好只是低燒。她這段時間都是強撐著的,病倒也不奇怪。
江光光就看了看肚子。說道:“我不吃藥,睡一覺就好了。”
孕婦是不能亂吃藥的,這她是知道的。她的體質一向都挺好的,以前感冒睡個幾天也就沒事了。
郭數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輕聲的說道:“放心吧,醫生知道的。他開的藥對寶寶沒有影響的。你現在發著燒,不能拖。要是嚴重了更不好治。”
江光光是知道郭數一向都是有分寸的,倒也沒有堅持,應了一句好。
醫生很快就開了藥,并安慰江光光只是小感冒。沒什么事。只要平常多喝點兒水就沒事兒了。
但江光光這種輕易不生病的人,生起病來一向都是來勢洶洶的。她的感冒并沒有如醫生所說的過兩天就會好,反倒是慢慢的嚴重了起來,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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