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厲害!”紅兒贊嘆道:“要是我瘸了,非得在家里哭死不可。”
稻花嬸兒一指頭點在紅兒腦袋上:“胡說八道!人這輩子誰還沒有個三災六難?難不成都得哭死?”
“嘻嘻——”,紅兒吐吐舌頭,扶著林蔥兒坐下。
她們直接邁進的是稻花嬸兒的睡房,一鋪大炕,被褥疊在一頭兒,當中擺著兩個針線簸籮,七彩的絲線,幾個繡著花樣的布帕子,很明顯,林蔥兒敲門時,這母女倆正在做針線活兒。
稻花嬸兒把東西收走,伸展開林蔥兒帶來的布頭兒,邊伸邊問:“給誰做衣服?”
“我們三個,都得做,稻花嬸兒您教給我做一身就行,我回家,慢慢兒摸索。”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針扎的不下十幾個針眼兒的手指頭兒,這東西,比九節鞭和雙截棍的威力都大。
紅兒眼尖兒,已經看到了指頭上的異常,瞪大了眼睛問道:“蔥兒姐姐,你真的沒學過做針線嗎?”
“紅兒——”,稻花嬸兒很想打斷直心眼的閨女,唯恐傷害了小姑娘脆弱的心靈,村子里誰不知道這姑娘內向小心眼兒啊,剛剛才上過吊呢!
林蔥兒卻笑了,坦蕩蕩的說:“是真的,我剛才想縫個窟窿,結果扎了手,還把前后片縫到一起了。”
看起來,這姑娘大氣的很啊!稻花嬸兒禁不住要猜測過去的傳言是真是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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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愧的反而是紅兒,拉拉林蔥兒的手道歉:“我不是要笑話你,原先……”
“原先怎么樣就讓它過去吧,”林蔥兒豪爽的擺擺手:“什么都不會也沒有關系,一樣一樣學起來,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
這話說的,近乎于潑辣了。
稻花嬸兒點頭:“就是這個理兒,蔥兒倒是個聰慧的,來,嬸兒教你。”
她想剪裁一個襦裙的樣式給林蔥兒,卻被拒絕了。
“就跟我身上這樣的做最好,穿出去做事兒方便,裙子,忒麻煩。”
她想象不出來,自己這副“蘆柴棒”的身材,黑黃巴掌臉,穿上女性十足的襦裙短褙會是什么德行,繼續穿男裝也不錯啊,利索,爬個山耍個棍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而且就這布料的顏色,烏漆嘛黑暗糟糟的,也就適合短褐褲褂。
還是那句話,沒有傲嬌的本錢,就忍著。
稻花嬸兒深深的嘆了口氣,想說些什么勸解的話,又沒有說。
剪成男裝很簡單,比照著林蔥兒的身量,大剪刀“咯吱咯吱”,沒幾下就成了形,尤其那肥褲腰褲襠垂到膝蓋的褲子,實在簡單的不忍目睹。
“就這么縫起來,邊角兒倒幾針更結實,領口這兒麻煩些,你要是不會做就再來找嬸兒,你這手指頭扎的地方,是沒有用頂針吧?”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蹊蹺在哪兒,林蔥兒臉又紅了,仔細打量稻花嬸兒戴頂針的指頭關節,和縫紉時針鼻兒頂到的位置。
才多大點事兒啊?看起來容易得很,林蔥兒心里有了數兒,干脆,請稻花嬸兒把其他兩身也給剪下來:“家里——沒有剪刀。”
“你后娘可真狠……”,紅兒脫口而出一句感嘆:“你們家大的小的兩把剪刀呢,裁衣服的做繡品的都齊全,宋香兒炫耀過的。”
“紅兒!”稻花嬸兒再次喝止女兒的口無遮攔,面上帶了些尷尬,低頭幫著林蔥兒剪下另外兩身衣服。
被呵斥了的紅兒偷眼打量林蔥兒,發現這位還有心思對著她擠眼睛做鬼臉兒,于是心中大定,兩個女孩兒的心靈距離,一瞬間拉近了許多。
“既是你喜歡穿這樣式的衣裳,嬸兒就再給你裁一身兒,姑娘家,總不好老穿你哥剩的老粗布。”
稻花嬸兒愉快的決定了,下剪子飛快,然后卷起來,帶著剩下的布頭兒一起,用碎布條兒系住,遞給林蔥兒。
“嬸兒,說好的給您兩塊兒……”,林蔥兒的臉又紅了,送給有善意的人不值錢的東西,她總是覺得羞愧。
“這小丫頭,跟嬸兒客氣啥?”稻花嬸兒執意推拒,眼神黯淡下來:“當初嬸兒跟你娘要好,這幾年,就算有心想幫你們兄妹倆……”
“娘,早先大蔥——蔥兒姐姐不理人,咱哪兒知道她的性子這么好?”紅兒接口,挽著母親的胳膊,舍不得她難過。
林蔥兒心頭竄起一股子羨慕,只想落荒而逃,她拄了拐,低低留下一句:“謝謝——以后——”
她的感謝,總是留在以后,因為目前,她沒有能力許諾什么。
這是一份沉甸甸的無奈,就算想回報一份豬大腸,都沒有本錢買到。
而且,經過兩日的奔波勞累,受傷的那只腳踝,青腫的更加厲害了,每跳一步,都伴隨著鉆心的疼痛。
穩一穩,養一養,且蟄伏幾日……
林蔥兒跳回家中,唱著空城計的門戶依舊如故,貓咪胖胖自己去灶房的木盆里叼了一條小魚,蹲在老樹根上享受,陽光照在它的皮毛上,有些亮眼。
這一刻,竟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慢慢兒踱進土屋里,屋子內光線較暗,可是土炕地方大,她這個新手兒需要不斷比量著舊衣服來縫紉,鋪排不開可不行。
頂針戴對了,針鼻兒有了著力點,縫紉起來果然省力氣,還不會動不動就戳到手指頭,林大小姐的針腳兒從大到小從疏到密,很快就找到了感覺。
好歹,也是見識過閨蜜做十字繡的,形式差不多,還不需要換線。
中途拆了幾次,反正面顛倒了,前后片亂了……
貓咪胖胖也搗了幾次亂,偷偷摸摸叼走線團,被女主人的樹杈子攆的吱哇亂叫……
林大牛牽著黃牛回來的時候,林蔥兒手里的大褂兒完成了大半,剩下一副立交領,翻來覆去怎么縫都左右對不起來。
“蔥兒,吃飯了沒有?”大牛兄在院子里招呼,然后是“砰砰砰砰”一陣子動靜。
“哥你做什么呢?”林蔥兒把領子拆到了第三次,牙齒上還沾著斷線,煩躁的幾欲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