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兒就抱了弟弟上牛車,疾馳去縣城采辦肉類食物的林大牛,緊趕慢趕,總算在準備午飯以前回到了家。
小來福也很辛苦,在牛車上睡著走的,又睡著回來的,到了縣城醒了,被哥哥買了吃的喝的唬弄著,一點兒都沒鬧,進了家,迷迷瞪瞪看看林有財,又閉上眼睛。
這孩子體貼人呢,知道沒誰能有空閑兒看他,林有財學著昨日的樣兒,樹蔭下鋪上草席子,給來福肚皮上搭件衣裳,小孩兒翻個身兒就睡著兒不用人管了。
“蔥兒,抓了兩只公雞十只母雞回來,一只羊,一副豬排骨,十斤五花肉……”,林大牛把手臉洗干凈了,趕緊跟妹妹匯報。
其實都擺在眼前,清楚著呢。
林蔥兒一雙眼睛盯著那頭羊,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怎么了?賣羊的那位大叔家里有急用,眼珠子都是紅的,我就買了他的。”林大牛解釋,又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問:“剛下了崽兒的母羊,是不是燉起來不好吃?”
“不是,我可惜的是,吃不上羊肉了。”
“為啥?我這就宰……”
“咱不吃肉,可以喝奶啊!”林蔥兒一臉的向往說道。
曾經她上過一次當的,以為自己買回來一頭正在下奶的牛,結果啥動靜都沒有,被集市上的商販兒合伙騙了。
可是這頭母羊很明確的垂掛著沉甸甸的乳房,林大小姐甚至嗅到了一股子奶腥味兒。
不過,說到喝羊奶,家里兩個男人立刻運用看神經病的目光看向林蔥兒。
“羊的奶,你喝?”
“有什么問題嗎?”
“你喝得下去?”
“你擠出來,過濾一下,加幾瓣杏仁兒,或者幾片茶葉,熬三個滾兒,我喝給你看!”
好吧,姑奶奶的新指示,找杏仁,找茶葉……
“喝什么?”最先邁進門的是冷郎中,后背上的藥簍子都沒摘,直接下山就奔村東頭來了,怕耽誤吃午飯唄!
林大牛齜牙咧嘴的表述:“我妹妹,要喝羊奶,要兌上杏仁兒,再不得要茶葉……”
“嘿嘿,”冷郎中樂了:“茶葉我有,剛在山上采的,原汁原味兒。”
省的還不好意思空著手來混飯吃。
“山上還有茶樹?”林蔥兒本來腦子有些昏沉,一聽這話來精神了,拜傷腿傷腳所賜,緊挨著大青山都沒去溜過彎兒,只能在腦子里猜測猜測,到底,有什么奇珍異寶沒?
冷郎中的黑臉帶了笑,點頭說:“在一個山坳里,上次摔了一個狠的,嘰里咕嚕一路的滾兒,等落了地兒一睜眼,嗬,別有洞天呢,足足得有十幾棵老茶樹,味兒倒是蠻好聞的,就是老夫不會做茶,摘些嫩葉子曬干了裝起來喝……”
林蔥兒聽得笑逐顏開,揚著聲音指揮林大牛:“哥,就按我說的法子,先煮上兩杯羊奶來。”
扭臉再看冷郎中,只覺得那張黑臉上的刀疤都是漂亮的,很誠懇的邀請道:“今兒就在我家吃飯吧,咱們做紅燒肉,可勁兒往香了做,然后喝茶,清膩,哈哈……”
就等這話兒呢,冷郎中也不客氣:“好!聽說小閨女手藝一級棒,老夫今兒可得嘗嘗。”
一邊說著,還一邊挽了袖子要幫忙,林有財趕緊攔著:“冷郎中您坐,要不,再給蔥兒看看骨頭?昨夜里發熱都迷糊了,老說什么‘巴巴馬馬’的……”
林蔥兒的神色黯淡下來,眼神中隱藏著悲傷莫名。
冷郎中仿若不覺,眼睛只看向那頭正被笨拙的擠奶的母羊,口中答道:“年輕,吃點苦挨點疼沒啥,熬過了昨兒夜里,以后就疼的輕了,再發熱也無礙,我今兒再多留一副藥,熱起來再灌下去。”
林大小姐微低了頭,一只右手把披散著的頭發在腦后擰幾圈兒,松松繞了個髻,后腦勺兒頂在棗樹身上做固定,又插上銀釵,再抬頭,臉上是笑吟吟的。
“爹,你去把五花肉洗了切塊兒,切這么大,四方丁兒,再準備出小蔥來備用,蔥白蔥綠分開處理,蔥白切段,蔥綠切末……”
林大小姐一只右手比劃著,仔細講解,前面那聲“爹”叫的自然而然,自己都沒覺出來。
“論刀功,我行!我來切!”冷郎中再次站了起來。
“切什么啊?這么熱鬧!”村長二大爺一步邁進院門,隨后是十九爺爺,磨嘰兩下下才出現的,是十七爺爺跟孫子林鳳辰。
都是老熟人,冷郎中不客氣,留下一句:“不是聞著味兒來的吧?”便直奔去灶房了。
林有財挨個兒打著招呼,大牛也從灶房探出頭來說:“今兒個做紅燒肉,都在我家里吃吧!”
趕這個點兒來,可不都有蹭飯的意思?
聽到做紅燒肉,十九爺爺很不淡定了,一咬牙一跺腳,指派林鳳辰:“辰娃兒你去我家,把我那壇子剛贏的酒抱來。”
那明明是十七爺爺買來的……
林鳳辰如釋重負,扭頭就跑,跟昨夜里的速度差不多。
十七在后面喊:“還沒比賽呢……”。
“什么比賽?”村長二大爺問出聲,剛剛一塊兒來的,沒聽說這事兒啊。
“就是就是……”,十七老頭兒就是個半天兒,都沒說出來原委,那么糗的一樁子事兒,不但輸了一壇酒,幾本書,還有家里的燒火棍……
灶房內的冷郎中聽說有一壇子酒要送來,屁顛屁顛兒的來回奔波,一點一點程序追問林大廚。
“紅糖用刀拍成小塊兒備用……”
“鍋中倒開水,將五花肉塊和蔥白下入,焯5分鐘后撈起……”
“五分鐘是多久?”
“就是數三百下……”
“鍋洗凈,將焯過水瀝干的五花肉倒入干凈的鍋里,小火煎,不放油哈……”
“煎至肉表面有些焦黃,不要炒的太焦,因為待會兒還要繼續炒的,等滲出一些油時,下入紅糖塊,小火翻炒均勻……”
“蔥兒,油好多……”,林大牛在灶房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