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想著方妙是好事,不過那五兩銀子你媳婦知道嗎?”誰都不知道方元武吞了周地主銀子的事兒,方靜也一樣,所以她以為是方元武的積蓄,這不是個小數(shù)目,她擔(dān)心方元武是瞞著劉氏的,以她對劉氏的理解,從她拿掏銀子,簡直比割她肉還疼,當然方元武也跟她差不多就是了,方靜多這一嘴是怕方元武拿出這銀子過后再因為這個鬧個家宅不寧,那樣就不好了。
“大姐你放心,這點主我還是能做的了的?!狈皆湓G訥的答道,如果不是為了方子浩,他拿出這銀子劉氏不跟他拼命才怪,可是現(xiàn)在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二郎,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都大了,都各有各的主意,娘一個婦道人家也沒有什么見識,但這幾天娘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對不起三郎,如果不是為娘聽信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也不會讓你們兄弟三個分開,如果你們?nèi)齻€一起長大的話,感情自然親厚也就不會發(fā)生那些事情……”這兩天方妙和方靜倆人幾乎有空就跟她撕扯之前方元武和方慶林做的那些事情,呂氏也明白自己真是偏心偏的厲害了,可是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懊悔的心里難受也無濟于事,一直想著好好的跟老大和老二兩家人說說,今天就算是方元武不來呂氏也打算等方妙大婚以后說道說道的。
“娘,不是您的錯,是我混賬,腦子不清醒才會見錢眼開做出那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說著說著方元武的頭越來越低,聲音因為哽咽斷斷續(xù)續(xù)的。
這幾天方元武整個心都好像是在油鍋里滾過一般,難受又煎熬,他全部的心血都投入到方子浩的身上現(xiàn)實卻狠狠的插了他一刀,本來以為靠劉氏上次取巧讓方子浩進了張家的私塾那就萬事大吉,子浩飛黃騰達的日子還有他家揚眉吐氣的時候也就不遠了,結(jié)果沒想到這才不到一個月竟然就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他滿心思的想著靠著長子來光耀門楣,誰知道方子浩差點沒命,這不但是要斷了他們家的前途更是要險些絕了他們家的命啊,哪一樣都要他命吶,但讓他寒透了心的還是方子浩。
以前方子浩還算是家里幾個孩子里活潑的,但自從帶著傷回來,不管他和劉氏怎么問方子浩始終不肯開口,但是不開口并不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看著長子看他還有家里那個薄涼的眼神心就一點點的往下沉,很久以前,他也嫌棄和厭惡過自己的出身,恨老天為什么要把他生在吃不飽穿不暖的農(nóng)家,恨老天為什么要讓他一出生便比眼睛長到天上的人卑賤,直到現(xiàn)在他還時不時的感嘆老天爺?shù)牟还?,但是也明白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所以他才把希望寄托于方子浩身上,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時隔十多年,他又從長子的眼中看到了從前的自己,這個事實甚至比方子浩在學(xué)堂里受欺負還讓他無望,他
這幾天幾乎是不眠不休,腦子里亂成了一團,一想到方子浩走他的老路就感覺萬分的絕望。
當年還是半大小子的他好不容易央求方仲跟著一起去了趟縣城,眼前的一切迷了他的眼睛,因為太興奮不小心踩了一個男人的鞋,結(jié)果那個男人不但嘲笑他窮酸樣還獅子大開口讓他賠二兩銀子,他聽見二兩銀子的時候就懵了,眼里只有那個男人好像看個蟲子一樣的眼神,耳邊傳來方仲和幾個叔叔的哀求聲,等到他從直愣愣的狀態(tài)恢復(fù)正常時已經(jīng)離開了縣城,那二兩銀子如同一座大山直接壓到他的心頭上,因為他知道就算是把家里的東西都賣了也湊不到那銀子,他甚至不敢開口問那事最后是怎么解決的,直到現(xiàn)在他依然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的謾罵侮辱和四周的人的憐憫的眼神,直到小半個月以后他才從別人的嘴里聽說并沒有賠銀子,是方仲替那人擦干凈了鞋這事才了結(jié)的。
從那以后,他就徹底放棄了,累死累活弄家里的那些地連個溫飽都混不起,他就算是像別人一樣干又能怎么樣?好像是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一般,他學(xué)會了偷懶,學(xué)會了做一下子飛黃騰達的夢,夢里的他坐的高高的,腳底下踩的是當初那個因為一點小事羞辱他的那個人,甚至他還在心里嫉妒過被送到舅舅家的方歲寒,他幻想過自己也跟著舅舅一起走南闖北的闖蕩然后干一番事業(yè),不過后來聽他娘說舅舅他們每次都很驚險,不是遇到強盜就是遇到山賊,很多人一去就回不來了,那是真正的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想去做的時候他退縮了,雖然他不甘現(xiàn)在的窘迫的生活但起碼還活著,只有活著才能有機會成為人上人。
直到他等到村里的那個窮酸落魄的夫子跟他夸獎方子浩聰明的時候他猛然發(fā)覺機會來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慢慢知道他做的那些白日夢還有機會實現(xiàn),所以便發(fā)了瘋似的逼著方子浩要好好跟夫子學(xué)一定要讀的出人頭地,他明白讀書是個燒銀子的事,所以一個銅板那恨不得掰成兩個花,但是地里的產(chǎn)出僅僅夠糊口的,所以他就把心思打到了一直由方歲寒供應(yīng)銀子的老娘身上,方歲寒去了邊疆以后呂氏的銀子就斷了源,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剛進方家門的林蕓希身上,結(jié)果卻三番五次的碰了釘子。他不瞎不聾也知道因為這些事村里人對他們很是看法,不過一門心思想要把長子供出來的他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方子浩也爭氣,這么多年也沒有讓他失望,方子浩進了張家學(xué)堂以后他以為萬事大吉,沒想到曾經(jīng)的噩夢又重現(xiàn),看著長子那空洞的眼神他只覺得自己的半條命都快嚇丟了,直覺只有老三和老三媳婦能幫他家子浩,所以想了幾天決定來找方歲寒和林蕓希,就算是翻舊賬挨打挨罵他也認了,他不能讓方子浩像
他這樣這輩子廢了。
方元武簡直是抱著孤注一擲的想法來的,所以一直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剛在大堂的時候如果不是林蕓希開口,他感覺自己都快忍不住給方歲寒和方仲給跪下了,一想到躺在床上的方子浩,他感覺自己半刻鐘都等不下了,所以呂氏剛一開頭他就控制不住情緒,哽咽出聲,眼角泛紅,完全不敢抬頭看呂氏。
呂氏知道老二方元武不像方慶林那般心思重,素來都是臉皮厚的,一般人說什么都打個哈哈混過去,沒想到自己才說兩句就這樣動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忍不住看向坐在身旁的大女兒方靜。
方靜之前跟呂氏一樣也是個事事沒主意的主,在田家被欺負成那樣更是什么都不敢說,這一年來跟林蕓希一起倒是好了很多,一方面林蕓希經(jīng)常開導(dǎo)她,如果不想三個女兒再像她一樣受氣她這個當娘的自己就得把腰桿給挺直了,一方面林蕓希有了身子以后方歲寒跟她商量分擔(dān)了家里的一些事情,雖然大事沒有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時間久了心性慢慢的穩(wěn)下來,現(xiàn)在遇到事情倒不像以前那樣六神無主了,母女連心,呂氏也察覺到了她的變化,所以下意識的便向她求助。
方靜心里也不解方元武怎么突然就一副洗心革面的樣子,本來還想再看看,收到老娘的眼神便開口說道;“元武,你若是真知道錯了便向三郎和三郎媳婦認個錯,以后也不要做讓他還有娘寒心的事兒,三郎是個明白事理的,你要是誠心悔過他肯定不會難為你,否則他之前也不會那樣縱容你跟老大?!?
呂氏身體一直不怎么好,方靜不太大的時候就開始忙乎地里的農(nóng)活,所以幾乎沒帶過兩個弟弟,一直以來感情也不像其他家姐弟那么親近,嫁人以后在婆家過的不好就很是想念在娘家的日子,不過后來因為生青鳳而鬧的差點跟家里斷絕關(guān)系她才明白這倆弟弟是根本靠不上。雖然早就對這倆冥頑不靈的弟弟不報什么希望,但是看著老娘夾在中間那煎熬的樣子也發(fā)愁,現(xiàn)在方元武有了悔改之意,她自然也希望能化解這里面的疙瘩。
“嗯……”方元武意味不明的發(fā)出聲音,然后又遲疑著悶悶的開口問道:“娘、娘,大姐,我、我知道錯了,我知道我以前干的那些事很缺德,你們、你們說三郎他、他還能原諒、原諒我嗎?”
他心里實在是沒底,方歲寒剛從邊疆回來的時候就找過他,那冰冷的眼神他至今還記得,如果不是顧忌娘還在,他一點都不懷疑方歲寒會把他給揍個半死,他真是怕了所以后來才讓劉氏攛掇方子浩讀書的事情,他才不信方歲寒和林蕓??床幻靼姿麄兊倪@點小心眼。
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他做的多了自然擔(dān)心,尤其是方歲寒并不是屢次姑息別人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