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霜被迎親隊伍一接走,整個陸家便像是人去樓空了一般空空蕩蕩。
方纔還被擠得滿滿當當地院子,眼下便只剩了一片狼藉,入眼的皆是那些剩著飯菜的碗碟。
瞧見這一幕,陸王氏狠狠地送來拽著陸珍珍耳朵的手,上前來到桌邊。
“一個個的吃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也不知道娘在想什麼,竟連這個銀子都要省,就知道壓榨我的勞動力!我是想不通了,陸爲霜那個賠錢貨出嫁,憑什麼讓我在這兒貢獻勞動力!”
陸王氏一面在嘴裡忿忿不平地罵著,一面又在桌上收走了些碗碟往鍋爐房走去。
陸珍珍站在原地,用手揉著被揪得通紅的耳朵,泄氣地跟上了自己孃的步子,“娘……你說這回陸爲霜是當真嫁去了蘇家嗎?”
放下碗碟的陸王氏偏頭掃了陸珍珍一眼,“什麼意思?”
“我是說,蘇家的人會不會在看到了陸爲霜之後便後悔將她娶進門去,然後將她給退送回來啊……”
聞此,陸王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目光落在了自己女兒身上,久久沒有挪開。
察覺到孃的眼神,陸珍珍忙解釋道:“這樣的事兒以前不是發生過許多次的麼?而且以前我也聽娘你說了,蘇家的蘇老爺與蘇夫人都是不喜歡陸爲霜的,我覺得若是陸爲霜此番被蘇家的人趕回來了就會顯得特別沒有面子,到時候她一個已經嫁出去的陸家女兒可就真的沒地方可去了……”
“啪——”陸珍珍低頭剛說完嘴裡的話,頭頂便傳來一陣劇痛。
她低低地驚叫了一聲,而後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娘……”
話還未說出口耳邊便傳來了陸婆子氣急敗壞的聲音。
“好你個陸珍珍,我們陸家是欠了你什麼了?收留你這麼久,供你吃穿住行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陸家的嗎?”
陸婆子的瞪得如銅鈴一般的雙眼似乎快要從眼眶子裡蹦出來,腥臭的唾沫星子隨著她的嘴巴一張一合紛紛無情地落在陸珍珍的臉上。
陸珍珍一見是陸婆子,方纔還說得頭頭是道的嘴巴,眼下竟是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陸婆子見陸珍珍此番模樣,心中的怒氣非但沒有減退反倒是燃燒地更爲旺盛。
她伸手,毫不留情面的捉住了陸珍珍的兩瓣嘴脣,無情地將它們拉扯。
“我是真的沒想到,你個小賤蹄子居然是這樣盼我們陸家不好的,既然如此,你還留在我們陸家做什麼?趕緊收拾收拾給我滾出去!!”陸婆子最後猛扯了一把而後指著敞開著的陸家大門,用氣沉丹田之勢衝陸珍珍吼道。
陸珍珍閉著眼睛身子猛烈的顫抖,面對陸婆子的打罵此時的她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站在一旁的陸王氏見婆母出現後,也如同老鼠見了貓似的縮在一旁。
不是說去送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見婆母對自己的女兒又打又罵,還要將其趕出陸家,到底是親生的,要讓陸珍珍離開,陸王氏怎麼可能會依。
只見她忙回過神來,幾步上前來到了陸婆子面前,“娘……珍珍不能走啊!眼下爲霜已經嫁出去了,這陸家左右也就珍珍與禾兒兩個孩子了,天爲又還躺在牀上養傷,家裡每日上上下下有那麼多活兒需要做,天爲需要人伺候,禾兒也需要人照看。若是此番珍珍當真走了,那家裡的活兒要誰去做啊?”
陸王氏這話聽起來雖然像是在利用自己的女兒,但是眼下珍珍既然已經得罪了陸婆子便是別無他法了。
今日,她在陸家的地位可不比從前了。
若論從前,她的身邊還有天爲罩著,眼下天爲自己都自顧不暇,他又怎麼能保得住自己與珍珍呢,所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陸王氏一直以爲只要陸爲霜離開了陸家,婆母便會寬待珍珍將她當陸家唯一的孫女寵著,但萬萬沒想到,是她多想了……
陸爲霜離開陸家後,也許陸婆子就更不會將珍珍放在眼裡,從前還因著外人的眼光,她會將家裡的活兒平均分配到陸爲霜與自己女兒肩上,眼下只剩下珍珍一人……
日後珍珍的日子怕是要難過啊。
想到這陸王氏吸了吸鼻子,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得不償失,也終於驚覺過來,是自己將女兒給坑了。
但有一句話,陸王氏也懂的,那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珍珍在陸家一日,便會有翻身的時候。再不濟,她便去鎮上尋戶人家,把珍珍也一併嫁出去了。
陸婆子原本聽了陸珍珍嘴裡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時,本是下了決心想要將她從陸家趕出去的。
可眼下聽了陸王氏的話後,突然心生猶豫。
是啊……
如果陸珍珍走了,那衣裳誰來洗,豬草誰去打,家裡大大小小瑣碎的活兒又要誰來做?
雖然還有一個陸王氏,可禾兒要照看,天爲又需要伺候免不了會忙不過來。
思及此,陸婆子怒氣橫生的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今日這些碗碟,便都交給你一個人刷了!刷完後別忘了去沉寶山將豬草打回來!”
陸王氏聞言,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忙衝陸珍珍道:“珍珍還不趕緊謝謝奶……”
已經被嚇丟了魂,只曉得哭的陸珍珍這纔回過神來,正欲垂頭與陸婆子道謝,陸婆子便大手一揮道:“不必了!你!”陸婆子用手指著陸王氏,“不許幫她,若是叫我發現你在幫她幹活!今兒個晚飯你也便別吃了!!”
陸王氏一聽,忙丟下了手裡的洗碗布,退到一旁。
然而,到底是做孃的,就算陸王氏心裡再狠,當她瞧見陸珍珍埋頭在那一堆的碗碟中時,也還是忍不住出手幫了她。
結果自然是叫來院子拿東西的陸婆子瞧見了。
就這樣,陸王氏的晚飯便被苛扣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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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花轎裡,陸爲霜只覺得自己腦瓜疼地厲害。
早上本就起得早,這頭上的首飾又在她腦袋上壓了快一天了,累得她幾乎連脖子都直不起了,但李婆子卻還總是在她耳邊叮囑她擡頭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