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那邊,百十村民正在忙碌,幫宋三順砌墻的砌墻,運土的運土。
各種材料絡繹不絕地送過來,都堆在空地上。
宋三順夫妻已經將家里東西都搬到這邊荒地上,連菜園子里的菜也都挖的挖摘的摘,兩棵果樹也移栽過來。
宋老六帶著一干村民先幫他建個窩棚暫時居住,又在窩棚周圍砌了一圈圍墻,防止晚上有野獸騷擾。
再者三順家有兩條狗,一有動靜就汪汪直叫,住了幾天后,夫妻倆竟也習慣了。
長安依然與叔叔嬸嬸一起住,白天無事時就與幾個孩子在野地里撒歡亂跑。
小鋤頭會將苘麻籽兒剝出來給她吃,還會去刨挖茅草根與蘆根給長安當零食,極盡所能當個稱職的好徒兒。
狗蛋則與幾孩子跑去樹林里采果子、掏鳥蛋,得到的戰利品也會分給長安一點點。
雖然半年多沒下雨,但樹林還是郁郁蔥蔥,許多村婦在林子里采摘榆樹葉與桑樹葉,拿回去摻進麥面里做成餅子或粥,可以節省不少糧食。
山林里還有不少野韭菜,現已經開花,有人將韭花采回去搗爛做成韭花醬,味道非常鮮美。
這時節,大多野菜莖葉又老又硬,完全不能進嘴,但很多姑娘媳婦仍舊趁早涼拎著籃子四下尋找可吃的葉子。
不過,有人會將長高的蒿草荊棘等割下來,鋪在田埂上晾曬,留作燒灶用,這也導致野生綠植越來越少,一眼望去,田野光禿禿一片。
長安在荒地找到一片苘麻,摘了不少苘麻果實,又擼了不少野菜種子,像什么薺菜、馬蠅菜、莧菜等等,全都裝進嬸嬸新縫的小包包。
等新家蓋好,她就將種子撒在院子里,以后挖野菜就不用跑去人家田地里了。
正擼的起勁,忽見有人朝這邊狂奔而來:“不好啦!三順兄弟,你家的井塌了,有人被埋進去啦!”
正在打水和泥的宋三順一頓,平靜問:“誰被埋進去了?”
“好像是你繼母的弟弟!”來人抹一把汗,拿起水瓢從水桶內舀一瓢水就喝。
宋三順松口氣,拎起水桶就走。
來人伸頭看一眼水井,心里嘖嘖稱奇。
別人打十口井未必有一口出水,偏宋三順連打兩口井都出水了,實在是神奇。
“你不去瞧瞧嗎?”此人跟在宋三順身后問。
宋三順瞥他一眼:“我干啥去看個不相干的人?”
自己早跟親爹斷了親,腦子有病才去看繼母弟弟,何況那家伙還跟自己有仇,即便被埋也是活該。
“再怎么說也是你繼母娘家的嫡親弟弟啊,也算是你舅舅吧”來人話里有話,又透著一絲看好戲。
宋三順打量他一眼:“王甫林,我沒空跟你演雜劇,一邊玩去吧,別在這耽誤我做活計。”
名叫王甫林的干瘦漢子尷尬笑笑:“三順,我這不是好心告訴你的么?你怎么懟人?”
宋三順理也不理他,拿起鐵鍬攪拌泥水。
王甫林見宋三順油鹽不進,哼一聲,無趣地走了。
傍晚,錢嫂子悄悄告訴吳氏與宋三順:“哎呦,可真是報應啊,那老虔婆的親弟被井給埋了,弄上來人就沒氣兒了,她親侄兒正跟她鬧呢,說是不賠五十貫就告官!”
吳氏驚詫:“如何被井埋了?”
“嗨,老虔婆說那井的水眼被堵住了,特意將她弟弟與侄兒叫來淘井,不知姓趙的怎么弄的,竟將井壁鑿塌了。嘖嘖,真是晦氣,以后誰還敢喝那井里的水啊。” 因著前幾天這邊沒打井,錢嫂子還去趙婆子那里買過兩次水呢,結果就出了這種事,真應了那句,惡人自有天收!
還好三順兩口子在這邊又打了井,否則自家還不知去哪里打水吃呢。
“我爹怎么說?”宋三順心里有一絲快意,但想到親爹那斜三拐四的性子,估計很快就來找自己麻煩。
錢嫂子冷笑:“他能怎么說?無非想把事情怪到你頭上,說你兩口子故意使壞井才塌了。”
果然如此,自己這親斷的對了。
宋三順心里冰冷,對那所謂的父親生不出一點憐憫。
錢氏看他一眼,又道:“三兄弟你也別擔心,族長就在場,當時就呵斥了他。”
頓了片刻,錢氏忽然笑起來:“嘿嘿,告訴你們個可樂的事,那老虔婆的親侄兒說了,若不拿出五十貫給他,他就住在新宅不走了,還說要將一家人都接過來住呢。”
吳氏嘴角彎起,低低道:“惡人自有惡人磨。”看樣子,自家搬出老宅是對的。
“可不。”錢氏說著去井邊看了看:“咦?還有水呀?”
吳氏點頭:“這口井打的比那口井深,出的水多。”勉強夠全村人飲用。
她還不知老宅那邊的井已經不出水了。
“那我借你家水桶挑擔水回去。”錢氏道。
“行啊,水桶就在邊上,你拿去用吧。”吳氏又提出一個打水小木桶,一并交給錢嫂子。
一家三口吃過晚飯早早休息,此后一個月都是在村民的八卦中度過。
那老趙氏侄兒一家真的搬進新宅居住,有幾次還想來宋三順這邊打水,被宋三順抄著扁擔攆走。
而老宅那邊的井也再沒出水,哪怕宋八齊請人將其挖開也沒找出什么原因,最后只得放棄。
有幾次,老趙氏與宋八齊跑到宋三順這邊鬧騰,想要回那三十貫錢,被眾人一通奚落后,最后狼狽離去。
沒多久,宋家新宅內的衣裳被褥等,悉數被趙婆子的侄子趙全拿去當掉換錢,最后連屋里的家具也被拉走。
趙婆子氣壞了,但自己老兩口勢單力薄,根本奈何不了弟媳婦與侄子趙全夫妻倆。
又過了一個月,天氣轉涼,旱情卻越發嚴重,很多田地幾乎絕收,好多人家菜園子里的菜都枯黃了。
正好又到了繳納秋賦的時候,農戶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宋三順家的屋子已經建好,院子足足有老宅的兩倍大,連院墻也建比那邊高。
院墻上插滿皂角刺與荊棘刺,密密匝匝,連鳥兒也不敢落上頭。
院子里還開了好幾塊菜地,早已種上不少蔬菜,有蘿卜、大白菜,韭菜、青蒜、萵苣、芫荽等等,大黑與白花花即便不出去放風,在院子里也能隨意撒歡。
這日,長安與嬸嬸正給菜地澆水,忽聽院外有人拍門:“三順!三順!快開門啊!”聲音蒼老嘶啞。
長安聽出是祖父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抱住嬸嬸的胳膊。
吳氏安撫地拍拍小侄女,高聲問:“誰?”
門外那人頓了一會兒,說:“是秀英吧,我是你公爹啊。”
吳氏沉著臉道:“我沒有公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