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掌事這才哆哆嗦嗦擡起頭,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碟。
將他爆喝一聲之後,皇帝好像心情好了一點,又說道:“你倒是給朕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語氣和緩,但是其中仍然帶著不能讓人忽視的威嚴和凌厲。
皇帝的御膳每一餐都是要經他過目的,他之前看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好,但是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兒,只能先這樣了。
“陛下,並非老臣不用心,實在是沒有可用的菜了啊?!庇欧空剖骂澛曊f道,跪在地上的雙腿也開始打哆嗦。
皇帝剛剛有些平復的心情,聽他這麼一說,似乎瞬間又被勾起了怒火。
“你說什麼?沒有菜?你當朕是傻子?”
御膳房掌事感覺自己此刻渾身都哆嗦了起來,忙連聲道:“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皇帝輕哼一聲,諒他也沒這個膽子。
但是不應該啊,自從暖棚技術被引到京城之後,他每餐飯都能看到五顏六色的蔬菜,但是現在面前擺著的這些,都是些什麼東西?勉強吃都吃不得。
“陛下,這幾日蟲災嚴重,送來的蔬菜上也都有蟲眼,老臣,老臣實在是不敢送至陛下面前?!彼輳肥怯帽M了全身的力量一樣,才把這句話說完。
座上的皇帝好像又被他這話激怒了,正想再拿個東西丟他,但是突然停住了。
他說什麼?蟲災嚴重?好端端的哪裡來的蟲災?
但是隻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來了一件事。
“陛下,這暖棚不適宜在京城發展,到了明年春天,只怕會發生嚴重的蟲災。”
“等到明年春天,都被蟲子吃了的時候,你就信了!”
那兩人說的話,霎時全在皇帝的腦海中出現,他似乎都能想起他們說這話的時候,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蟲災?難道他們說的,就是這個?難道,他們都說對了?那也就是說,是他手底下那些官員出錯了?
李淑蘭見皇帝突然陷入了沉思,於是一揮手,示意御膳房掌事趕緊下去。
他見狀,知道此事暫時是過去了,忙不迭地起身,一溜煙地走了。
“陛下?!崩钍缣m端起一杯香茶,送到皇帝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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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這一叫,沉思中的皇帝這纔回過神來,接過她手中的茶碗抿了一口,接著放下。
“委屈愛妃了”,皇帝夾起一筷子菜,放到李淑蘭的碗裡。
李淑蘭微微一笑,順勢倚在皇帝懷中,說道:“只要陛下心裡有臣妾,臣妾永遠都不覺得委屈?!?
此事過後,皇帝對於這蟲災一事,不得不重視了起來。
他先是將那些說暖棚無礙的官員叫來,訓斥了一番之後,這才問道:“你們老老實實和朕說,到底怎麼樣?”
底下的幾個官員被訓的大氣不敢出,唯唯諾諾地應著。但是此時,他們到底該如何說纔是?
“啓奏陛下,這暖棚無礙——”
有一人率先說道,但是話還沒說完,便被皇帝爆喝一聲打斷:“無礙?那你倒是給朕說說,這蟲災又是怎麼回事?”
他說著,眼光在他們幾人身上掃了一圈:“當初可是你們親口和朕說的,不會有蟲災,如今,倒是怎麼回事?”
他單手拍著龍椅的搭手,重重說道。
那最先說話的人不敢出聲了。
皇帝又等了一會兒,見他們沒有說話的,於是又接著道:“今兒是怎麼了?不都是能說會道的嗎?要是不頂事,還留著你們有何用?”
底下的人一聽皇帝都說了這麼重的話,頓時心裡都開始打顫。若是皇帝這回一下不高興了,將他們全都給革職查辦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相反,可能性還很大。
在這一番驚嚇之下,於是又有人站出來了,說道:“陛下,老臣觀這蟲災似乎有愈演愈猛的趨勢,只怕是要——”
但是他的話仍然沒有說完就被皇帝“啪”的一聲拍案打斷:“當初你們是怎麼說的?現在怎麼突然改口了?”
這下大臣爲難了,甚至有些急的想哭。這到底是要他們說什麼好嘛,說是不行,說不是也不行,不說更不行。
真是活活要人命啊。
皇帝此時正在氣頭上,自然是不管他們說什麼,他都會逮著機會責罵一通。等到他罵夠了的時候,便也不再聽他們廢話,直接趕走了。
這羣老匹夫剛走不久,皇帝纔剛剛緩過勁來,卻突然見大太監來稟告,說是蘇可言求見。
“不見?!被实勖摽诙觯蔷驮谔O轉身要走的時候,又將他給喊住。
“讓他進來。”
蘇可言來的時候,正巧和那幾位大人走了個對面,見他們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灰頭土臉的樣子。蘇可言上前去打招呼,但是他們只是隨隨便便地答應了一句,便走了。
這些都是司農事的官員,看他們這副樣子,應該是在皇帝面前被罵了,再聯想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蘇可言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感情皇帝已經有所瞭解了。
進了大殿,行禮,站定。
“找朕何事?”皇帝問道。
見皇帝面色並不太好,蘇可言稍微猶豫了一下,但是仍然將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陛下,臣還是想勸諫陛下下令,禁止暖棚再在京城發展。”蘇可言說道,雙眼看著地面,但是聲音卻是鏗鏘有力。
又是這事!
他已經猜到了,蘇可言求見他,只怕也是爲了這事。他清楚地記得,好像在他殿試的時候,說的就是這事。他倒還真是執著,一直沒有改變心意。
蘇可言說完這話之後,卻久久聽不到皇帝的迴音。
皇帝此時坐在御案後面,把玩著手中的毛筆。過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是你媳婦讓你來說的?”
蘇可言有些驚愕,但是隨即搖頭:“不是?!?
不是蓮子讓他來進言的,是他自己要來的,他只是不忍心看著蓮子再爲這件事傷神。
但是他這話,皇帝明顯不信。
蘇可言的出身他清楚,從他祖父輩兒上,就不再務農,所以,對於這農事,他必定不太瞭解。此時竟然說的這般肯定,定然是因爲那個女人。
真是沒想到,他們還挺恩愛的。他竟然會對一個農家出身的女子這般看重,著實是讓皇帝有些刮目相看,也更是好奇了起來。
蘇可言說完這話之後,還是不見他回答。
“陛下——”,他又說道。
“行了,朕知道了?!被实蹟E手打斷了他。
這樣,蘇可言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直接告退回府。
回到家之後,蓮子不在家,他心中知道,一定是去地裡了。
最近特殊時期,她的心思全都在暖棚上,除了夜裡,一天根本就不能在家裡待上兩個時辰。
蓮子不在家,他也無心在家了,於是索性直接去了地裡找她。
此時蓮子正在一個受災十分嚴重的暖棚裡。
這家人當初屬於頑固派,沒有聽從蓮子的建議,沒有套種。所以,此時地裡的情況,簡直是慘不忍睹,二畝地的暖棚裡,幾乎找不出一篇完整的葉子。
這家人心裡那個悔啊,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幾個嘴巴子,當初咋就豬油蒙了心,不聽好人言了呢?
對於這種情況,蓮子也是沒有辦法,實在是太嚴重了,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是沒法起死回生的。
蓮子只是看了一下這裡蟲子的種類的狀況,隨後告訴了他們幾個方子,讓他們先用著試試。
蘇可言打聽著找到蓮子的時候,正見她蹲在地上,伸手拔一株被蟲子咬過的菜。
這棵菜不但莖葉被蟲子啃得沒剩下多下,隨著蓮子拔起的動作,竟然從泥土裡帶出好幾個肥肥的蟲子。
蓮子看了看,將菜扔下,便要起身。
興許是起的太猛了,突然感覺有些眩暈。
但是就在這時,有人扶了她一把。
“謝謝?!鄙徸诱f道,隨之轉頭,見扶住她的人竟然是蘇可言。
“你咋來了?”蓮子笑道。
蘇可言說道:“在家裡沒事兒,就來找你了。”
“那正好,等會兒可以一起回去?!?
兩人又到其他的暖棚裡查看了一番,直到快晌午的時候,這纔回去。
時值仲春,暖風習習吹來讓人倍覺舒爽。
午飯過後,花香瀰漫處,楊柳半蔭裡,兩個身著宮裝的豔麗女子坐在石桌邊上,周圍站著七八個跟隨伺候的丫頭。
而左邊坐著的那個腹部高聳,卻難掩她風流媚態的女子,正是李淑蘭。
“姐姐嚐嚐這個,好吃著呢?!崩钍缣m從紅漆描金八寶食盒裡拈起一顆蜜餞放進口中,示意那女子吃一個。
那女子答應了一聲,也從食盒中拈起一顆,放進口中。
“是呢,清脆可口,酸甜宜人,別說妹妹這種有孕在身的人喜歡,我吃著也是極好的?!蹦桥有χf道。
“是吧?多吃點?!崩钍缣m又讓道。
食盒中的蜜餞本就不多,兩人沒一會兒,便吃完了。
“沒事兒,我再拿去?!崩钍缣m說著這話,扶著後腰慢慢起身。
“不用了,讓婢女去就可以——”她還沒說完,忽然“哎呦”一聲叫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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