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午課結束後, 錢永濟又過來約宗澤去吃午飯。吃飯時, 沒有吃宗澤慣常吃的燒餅, 而是一人吃了一大碗餛飩。在吃飯前, 趁宗澤不注意錢永濟又將兩人的飯食錢先給了。
兩人邊吃邊說著話,錢永濟對宗澤說道,他家在洮河鄉(xiāng)有五百畝地, 在洮河鄉(xiāng)上還有兩家店鋪,家裡還有個石瓦場。算是有點家資, 而且呀,他家就他一個兒子,下面是三個妹妹。
宗澤一聽,哦, 這個師兄原來是個財主呢。
然後又說, 他讀完今年就不讀了, 自己知道於讀書一道,實在天賦有限,今年自己也是十七了, 要回家?guī)图已e做事了。
見宗澤唔唔點頭聽著。錢永濟接著又紅著臉說, 現(xiàn)在家裡也在催他成親;而且呀,他娘說了,他成親後, 他娘他們要在縣城給他買處院子。他家也做山貨生意, 也買外面的東西進鄉(xiāng)里去賣。他爹想中間少倒道手, 所以會在縣城買房子給他,讓他照看縣裡的生意。
宗澤聽了一邊恭祝他生意興隆,一邊有點奇怪,這人跟他說這些幹嘛。
很快宗澤就知道答案了。
四月裡,陳忠運來看宗澤,是錢永濟來叫的宗澤。
宗澤聽到他爹來了,趕緊跑了出來,誰知,那錢永濟竟然也殷勤的跟出來。
陳忠運跟宗澤倆親熱的說了兩句話後,見宗澤旁邊站著的是剛纔幫他叫宗澤的人,陳忠運忙對著錢永濟道謝,錢永濟連連說道:該當?shù)模摦數(shù)摹?
宗澤這才注意到,錢永濟也跟著出來了。奇怪道:“多謝師兄了。師兄有事去忙吧。”
錢永濟聽了,卻道:“午課也下課了,我現(xiàn)在也沒什麼事了。我準備去吃飯呢。”
陳忠運一聽,剛纔人去幫忙叫宗澤了呢,得感謝一下才好。於是,陳忠運客氣道:“我們是要去吃飯的,你也一起去吧。”陳忠運本是客氣一下,想著,這小子必定會推辭的。
誰知這錢永濟卻是打蛇隨棍,立即點頭如搗蒜:“那我就謝過陳叔了,我知道書院邊有一家小館子,他家的鍋巴肉片跟醬香豬腳很不錯,我們這就去。”
宗澤覺得這個師兄今天有點說不出的怪異,但也未深想。將陳忠運帶給他的東西放到了齋夫蔣叔的門房裡,然後就往飯館去了。
本來是陳忠運說要請客的,卻被這錢永濟反客爲主的帶著去飯館了。
到地兒後,因著錢永濟也算是客人,於是,陳忠運客氣了下,讓錢永濟先點。錢永濟問過宗澤、陳忠運要吃什麼,得到的答案是‘都行’,讓他喜歡什麼,點什麼。
錢永濟真?zhèn)€點了起來,什麼尖椒豬肚、爆炒豬肝、扣肉、鍋巴肉片跟醬香豬腳,點了好幾道。
見錢永濟可著勁兒點菜,陳忠運雖覺得三人吃也太多了些;但因著是自己請客,不好阻攔;宗澤也嘴角只抽的不好說話。
錢永濟點完菜後,還想要酒。這次,宗澤出聲阻攔了:“師兄,我們下午還有課呢,可不能喝酒,要是喝醉了,先生可是會罰的。”
聽宗澤這樣說,陳忠運趕緊道:“是啊,你們學娃兒可不能喝酒的。我們喝茶,喝茶。”
菜上來了,錢永濟殷勤的向陳忠運勸菜,陳忠運也熱情的往錢永濟碗裡夾菜。
錢永濟推辭不過,只得接過都吃了,吃到最後,錢永濟面有菜色,娘哎,連這吃兩頓的滋味真是不好受,簡直要人命啊。
其實剛纔錢永濟已經(jīng)吃過了,今天之所以他會是他去叫宗澤,那是因爲他剛吃完,回書院時,看到陳忠運在門口跟齋夫說要找宗澤,他趕緊獻殷勤去叫宗澤的。
但是討好的對象勸菜,不敢不吃啊。錢永濟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吃著。
還是宗澤見錢永濟的臉色明顯不對勁,咽菜明顯是勉強下嚥。宗澤心想,莫不是他爹勸菜,錢永濟不好意思推辭,吃飽了還勉強再吃。
宗澤猜對了一半,錢永濟現(xiàn)在是勉強下嚥。但不是因爲他爹勸菜,而是因爲錢永濟他這是吃的第二頓了。
見他爹還在勸菜,錢永濟一副吃逼不過的樣子,宗澤看不過去了,對他爹道:“爹,錢師兄看樣子吃飽了,你就別再勸了,你自己吃就好了。”
錢永濟聽到宗澤如此說,真是如聞天籟呀,趕緊點頭道:“就是,就是,陳叔,你莫光顧著我,你自己也吃啊。”
好容易,讓錢永濟備受煎熬的午飯結束掉,陳忠運要去結賬,卻被小二說,跟他們坐一起的那個公子已是將賬結了。
陳忠運道:“那哪行,說了是請你吃飯的,哪能讓你請呢。”說著要將銀子還給錢永濟,錢永濟哪肯要。兩人廝廝揣揣了好一陣,錢永濟到底沒有收。今天這頓飯,花了小半兩銀子,宗澤都有點替錢永濟肉痛。
宗澤本想跟爹好好說說話的,可是,錢永濟今天不知怎麼了,完全沒有平日的伶俐勁兒,一點眼色也沒得,結完賬也不走,還杵在那裡。
宗澤只得開口道:“錢師兄,下午的課馬上也要開始了。師兄你還是快回去吧。另外,還請師兄給席講書說下,我爹來了,我下午告假。”
錢永濟聽到這兒,不好再杵在這兒了,而且還要給宗澤告假,宗澤的這個請託那是萬萬不能誤了的。
於是錢永濟站起來,對著陳忠運一揖:“陳叔,宗澤,那永濟先行了一步了。”
陳忠運聽到錢永濟說道名字,竟然特別有興趣的問道:“等等,你剛纔說你叫什麼名字啊。你姓什麼啊?”
陳忠運不過是問個名字,誰知錢永濟竟然臉紅了。宗澤一看他爹,再看錢永濟,直覺有貓膩。
也不說話,只看著錢永濟,看他答話。
聽到陳忠運問他的話,錢永濟趕緊回答道:“我姓錢,叫永濟。”
宗澤想著,錢永濟將名字報上來了,這下爹總該放人走了吧。誰知,陳忠運卻是一連串的問出,錢永濟是哪裡人哪,家裡有幾口人啊,家裡是做什麼營生的啊,等等。
見他爹像查戶口一樣的問師兄一些問題,宗澤感覺很奇怪。爹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問人家這些問題。不過,宗澤知道他爹一向是很有分寸的,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問的,必是有緣故的。於是,也不說話,就在旁看著。
後面,見錢永濟實在招架不住了,看到這個師兄平日裡對自己頗爲照顧的份兒上,宗澤就大發(fā)慈悲的開口解圍了:“師兄,下午課馬上開始了,你快走吧。記得幫我告假啊。”
錢永濟如蒙大赦的趕緊對著陳忠運作了一揖,忙不迭的走了。
錢永濟走後,宗澤父子兩人才借飯館的地兒說起話來。
宗澤又是好久沒見到家裡人了,想的緊,趕緊問道:“爹,好久沒見到你們了,我實在想的緊。娘還好吧?大姐、二姐、三姐都還好吧?家裡吃的都夠吧?哦,你今天中午來我,昨天你就到了的吧?”
陳忠運一一回答,末了兒說道:“我們都還好,你也莫惦記我們了,倒是你,一個人在外,真是讓人放心不下。不過,俗話說的好,吃的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在學堂你可得好好讀書,纔不枉你吃的這番苦頭啊。”
互相問候完,宗澤問了他好奇了好久的問題:“爹,你剛纔爲啥要那樣問錢師兄啊,問得人家好不自在。”
陳忠運抿了口茶才說道:“今年又來了幾起子給你大姐說媒的。劉二麻子的媳婦帶人上門了,劉秀才娘子也親自上門說和來了。”
宗澤訝然問道:“難不成,都是給這個錢永濟說媒的?”
陳忠運道:“那倒也不是,劉秀才娘子是來給她姨侄兒幫忙說親的。劉二麻子他媳婦是來給這個錢永濟說親的。”
宗澤心道,自家母親的基因不錯,姐姐們個頂個的漂亮的不得了;而且娘知書達理的,姐姐們的品行也是很不錯。所以,自家這大姐,行情還怪好的。
宗澤問他爹道:“這個錢永濟,我跟他同窗了快一年,對於他的人品家世也有些的瞭解,呆會兒我跟爹好好說說他。只不過那劉秀才娘子的姨侄兒是個什麼情況,家裡瞭解嗎?”
陳忠運就將劉秀才娘子來提親時說的情況說了:劉秀才娘子的侄兒姓黃,叫黃順,今年二十,他家也是風白縣城裡的人。他家住風白縣城,家裡在風白縣城有些產(chǎn)業(yè),他爹就是本縣工房吏員黃春。
宗澤聽完,問道:“劉娘子就說了這些,沒說別的?這黃順二十了,怎還沒成親?劉娘子沒說是爲什麼?”
不怪宗澤這樣問,二十在現(xiàn)代來說,是很年輕;但就現(xiàn)在這個時代來說,大家都是十六七歲都成親的。二十還未成親,卻是有點晚了,是必要問下原因的。
陳忠運答道:“你娘問了。劉娘子說是因爲那黃順早年算過命,不宜早娶,所以纔等到現(xiàn)在。”
宗澤還是心有疑慮,這個理由太萬金油了,不足以讓人信服。黃順家在縣城還算是不錯的,在縣城找個老婆想來是不難的,怎會找到他家那窮鄉(xiāng)僻壤去了?
宗澤想了想到:“爹,你這次過來家裡安排好了吧。你先不要走了,在縣城住兩天,我這就回書院好好打聽打聽一下。我有個同窗,學習雖不咋樣,但是爲人卻是手面開的很,這縣城好多事兒他都清楚,我這就託他好好打聽一下。打聽清楚了,爹再回去。”
陳忠運聽到這個,也答說:“我這次過來,你娘也是這樣說的。家裡現(xiàn)在活不忙,都是些薅草一類的輕省活兒。你娘一個人也做的過來,我也跟她說了,要是忙不過來,花兩個錢兒也是使得的。現(xiàn)在,家裡的錢雖說不上多寬裕,但還是轉(zhuǎn)得過來的。行,我就在縣裡住兩天,你快些打聽來回我。”宗澤答應著去了。
宗澤回到書院,剛好是中間下課歇息的時候。錢永濟好像專門在等他,一看到宗澤,就趕緊走過來問道:“陳師弟,你爹走了嗎?”
宗澤看了他一眼,故意頓了一下才回答道:“怎麼?我爹走沒走,錢師兄如此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