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深赤腳走在山間泥濘的小路上,山路又滑又不好走,張君深一腳深一腳淺,雖然身子歪來歪去的,但步子倒是挺穩。姚善寶趴在大傻子背上,雙手緊緊拽住他的雙肩,好聞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她淺淺吸了一口,然后臉紅了。
“君深,要不你放我下來吧,我又不是沒有腿?!币ι茖氁暰€落在大傻子赤著的那雙腳上,他的腳陷在烏黑的淤泥中,已經跟淤泥成了一種顏色,她內心深處有些疼,“你的腳……君深,快放我下來?!?
“不放?!贝笊底酉攵紱]想,很快便拒絕了,而且語氣十分肯定,他微微側轉過頭來,一雙如深秋寒潭般漆黑幽深的眼睛緊緊盯著姚善寶看,較真的模樣十分可愛單純,“你看你,我只是一會兒沒在你身邊,你就摔下山崖了,缺了我可怎么辦哦。所以,善寶要乖乖的,乖乖聽君深的話?!闭f完兜著姚善寶屁股的雙手更緊了些,很是得意的樣子,為了證明自己很厲害,他加快了腳下步子,一雙腳濺得淤泥亂飛,他身上已經臟得不能看了。
“你慢點!”姚善寶見大傻子跟孩子似的,心里暖暖的,輕輕錘了他一拳道,“真是的,多大的人了,慢點跑。”
大傻子才不管呢,哼唧哼唧道:“也不知道吃的什么,竟然這般沉。哎呀,君深都快背不動善寶了?!?
姚善寶一下子氣得笑了出來,毫不客氣一掌劈在大傻子肩膀上,嗔道:“嫌我沉你還背著我,你不是自己找虐么!張君深,我不想理你了,你快些放我下來!”一邊說一邊已是扭動著身子,掙扎著要從他背上下來自己走路。
“好了……是君深錯了,善寶乖,就再原諒我一次?!彼趾懿焕蠈嵉嘏牧伺乃钠ü?,以舊很得意,嘴巴朝一方努了努,“你瞧那邊,好似有一戶人家。善寶,我們去瞧瞧看,我餓了?!?
此時,肚子君很配合地叫了一大聲。
姚善寶摸了摸大傻子腦袋,望著他特有的小眼神兒,她咧嘴笑道:“好啊,君深餓了,呆會兒善寶做飯給君深吃?!?
整個山腰處只有這么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有三間屋子,外面是一間用石塊砌得高高的院子。院子里面曬著各種野獸的皮,中間一張躺椅上,斜斜睡著一位約摸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
“你們是誰?”年輕男子聽得動靜,立即爬坐起來,一雙鷹眸警惕地看著對面一男一女,“看你們的穿著,該是南梁人,南梁人來這里做什么?”
張君深有些局促,但還是一直將姚善寶護在身后,說道:“我跟我媳婦想討口飯吃,你們放心,我會去打獵,我媳婦會做飯?!彼f完后有些心虛地望了姚善寶一眼,見姚善寶沒說他什么,他腰桿挺得直直的。
“阿奴法,你在跟誰說話?”屋子里傳來一把溫柔好聽的女聲,沒片刻的功夫,女聲的主人已經走了出來,站在姚善寶跟大傻子跟前,她臉上微微詫異,指著陌生男女問那個叫阿奴法的男子,“這兩位是誰?”
叫阿奴法的似乎很疼愛自己妻子,轉頭深情地望著妻子,眸光里情意綿綿道:“他們說是附近的村民,迷路了,來我們家討口飯吃。沒事的,外面風大,你屋子里歇著去吧?!?
姚善寶望著眼前這位美麗的異族女子,奉上甜甜笑容道:“美麗的姑娘,一瞧您就覺得您是個心善的人,我們不但迷路了,而且現在還餓得很,不知道,是否可以賞口飯吃?”見眼前這對異族夫妻用一種疑惑的眼神望著她,姚善寶立即擺手道,“我們不會白吃的,我們可以自己去山上打些野味回來。只是路走得太多,有些累著了。”
異族女子倒是個心善的,聽了姚善寶的話,她立即笑著歡迎道:“你們進來吧,我們剛好在燒飯,如果不嫌棄,就一起吃一點?!?
“秋莎,不用管他們!哼,南梁的人,沒一個好人!我現在就殺了你們,替我父兄報仇!”說著,阿奴法便掏出腰間彎刀,想用刀殺了這兩個南梁人,卻被他妻子制止住了。
秋莎表情有些痛苦,她哀求地看著自己丈夫,搖頭道:“阿奴法,不要。我相信,他們跟我們一樣,只是戰爭的受害者。還有,如果阿妹還活著的話,應該跟這位姑娘差不多大。你不要殺了他們,將刀放下。”
“秋莎,你就是心太善!”阿奴法恨恨道,“中原的人,一貫狡猾,他們最善偽裝!如果不是因著他們的野心,阿妹就不會死,我們南翎國的百姓,也不會死!而我們,也不會被逼得躲入這深山之中!說到底,這都是梁狗的錯!”
“梁人也有好人的,阿奴法,你聽我說?!鼻锷荒槹螅毷莸氖诌€按在丈夫那柄彎刀上,繼續勸道,“就像我們南翎國一樣,也有好人壞人之分,我們的國王是好人,可是我們的巫師卻是壞人。阿奴法,請相信我,這位妹妹一定是個好人,請相信我。”
阿奴法到底還是聽自己妻子的話,他漸漸松了手,那把彎刀跌落在了地上。
四周有片刻的寂靜,忽然屋子里傳來男孩的哭聲,哭聲將阿奴法跟他的妻子都召喚進來屋子。
外面,姚善寶跟張君深對望一眼,都有些許無奈。
姚善寶道:“君深,原來他們不是我們南梁人,看他們的服飾倒是不像異族人。長相嘛,有些像混血兒?!迸麓笊底勇牪欢煅獌菏裁匆馑迹至⒓唇忉屨f,“就是兩個不同種族人生的孩子,你覺得是不是?”
張君深望了姚善寶一眼,見她笑得開心,他覺得善寶一定是同意做他媳婦了,有些激動,點頭笑道:“是,善寶說什么都是對的。”
姚善寶道:“我剛剛聽里屋小孩子哭聲中還伴著咳嗽聲,好像是生病的樣子,我們去瞧瞧吧?”
張君深點頭道:“好……”一邊說一邊已是牽起姚善寶的手,他走在前面,帶著她一起進屋去。
屋子里面只放了一張床,床上躺著一位五六歲的小男孩,阿奴法夫妻則伴在小男孩身邊。兩人一頭一尾坐著,面上皆是焦急的神色,嘴里不停念叨著什么,只是他們的語言姚善寶聽不懂。
小男孩面色潮紅,圓睜著一雙眼睛,用稚嫩的漢語對自己父母道:“爹,娘,我好難受。鼻子里像是什么東西塞住了一樣,喘不過氣來,渾身好燙,我都沒有力氣。娘,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一聽說死,秋莎便哭了起來,她緊緊握住兒子的手,喚道:“不會的,阿寶不會有事的,娘不會允許阿寶有事。”邊說邊伸手去觸碰小男孩的頭,然后面上一驚,叫道,“好燙。阿奴法,阿寶身上好燙?!?
叫阿奴法的年輕男子微微垂著腦袋,摟住妻兒嗚咽哭出聲來:“怪我,都怪我,我不該雨天帶著阿寶進山打獵的,害得阿寶生病。秋莎,你在家守著,我背著阿寶下山找大夫去。”
“阿寶這是受了風寒,我瞧他面色潮紅,嗓子也啞了,好似是發燒。阿奴法大哥,你若是現在背著阿寶下山的話,怕是他受不住?!币ι茖氝呎f邊緩步走了過去,抬手便在阿寶額頭上探了探,又示意他張開嘴巴,看了他的舌苔,更確定了自己的診斷,便微微一笑道,“沒關系,不是很嚴重,我配幾味藥,大哥大嫂熬了給大寶喝便好?!?
秋莎見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姚善寶手,跪了下來:“你是大夫嗎?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阿寶是那么一個可愛的孩子,我不能沒有他。姑娘,只要你能讓阿寶跟往常一樣,我做牛做馬報答您。”
姚善寶覺得這是舉手之勞,卻被人當做神一樣供著,有些不自在,趕緊扶起秋莎道:“行醫本就是為了救人,我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嫂子言重了。嫂子若是相信我,我便現在就去山中采草藥去?!?
秋莎連忙抹眼淚,硬是擠出個笑來:“姑娘若是能救活阿寶,便是我們一家人的救命恩人,我怎么會不信姑娘呢?”邊說邊伸手去推阿奴法,催促道,“你還愣著做什么?趕緊收拾收拾,陪著姑娘挖草藥回來給阿寶治病?!?
阿奴法對姚善寶兩人還是有些警惕,但無奈阿寶病得嚴重,他想,便就姑且一試吧。
哼,若是這兩個梁人耍什么花招的話,他會一刀解決倆。
臨要走了,姚善寶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嘿嘿笑說:“嫂子,我鞋子沒了,可否先借一雙來穿?”
秋莎連忙點頭:“有的有的,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自己做的鞋子?!?
姚善寶見狀,立即又給大傻子求了一雙。
秋莎見這夫妻二人衣裳破得也有些不像話,又拿了自己跟阿奴法新做好的衣裳來給二人穿。
幸運的是,秋莎跟阿奴法的衣裳穿在姚善寶跟大傻子身上,竟然也剛剛好。
幾人分工,秋莎在家照看阿寶跟燒飯,姚善寶跟著兩位男人進山。
張君深十分饞善寶燒的野豬肉了,問阿奴法要了一副弓箭,他想至少獵頭野豬回來燒了吃,最好還能獵幾只野雞跟野兔子。阿奴法也帶了弓箭,不過,他的目標更大,他是去獵虎豹的。
阿奴法家里養了幾只雪狼,他們出行、尤其是進山,都是以雪狼代步。
姚善寶有些怕這狼性的東西,阿奴法一邊瞧見了,哼了聲道:“狼是我們南翎國子民的朋友,心性最是純善,可比你們這些狡猾的梁人好得多了。你們梁人,口中一套背后一套,真真打得人措手不及?!?
聽這阿奴法又提及南梁跟南翎國的事情,大傻子腦海中有某個片段一閃而過,很模糊的東西,待他想抓住去細細想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他腦仁突突疼,他看著阿奴法,腦子轟隆隆的,最后就只見到阿奴法嘴唇不停翕合,說的什么,他都聽不清楚了。
姚善寶倒是聽得仔細,什么兩三年前兩國交戰啊,什么你們梁人如何陰險狡詐啊,什么梁楚霸王啊……姚善寶聽得正入神,眼神一個拐彎,見大傻子好似很痛苦的樣子,她以為是他又毒發了,驚得瞪圓了眼睛。
“君深!”姚善寶驚呼一聲,伸出瘦弱的手臂便去扶住左搖右晃的大傻子,關懷道,“你怎么樣?哪兒痛?”
“善……善寶,疼,腦袋疼?!睆埦钕袷切『⒆右粯?,欲圖將身子縮成一團,往姚善寶身上靠,可即便這樣,身上的痛楚還是絲毫未有減輕,“善……善寶,叫他別說了,我不想聽?!?
“別說了!阿奴法你別說了!”姚善寶朝著阿奴法大喊幾聲,見阿奴法停止了絮絮叨叨,姚善寶趕緊又問大傻子,“君深,還疼嗎?”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眼里差點沒沁出淚來,“我會醫治好你的,我一定會醫治好你的!不過你往后一定要乖乖聽我的話。”
阿奴法不再絮叨,張君深也不再逼迫自己往深處去想,稍稍好了點。
阿奴法從鼻孔里輕輕哼出聲來,也不再搭理這兩位梁人,他只牽著雪狼,自己先往深林而去。
姚善寶見大傻子恢復正常了,心里一塊巨石落地,她伸手胡亂抹了把淚,不輕不重地錘了大傻子一拳,哭著笑道:“嚇死我了,你剛剛嚇死我了。”一邊說,一邊捏他、掐他。
大傻子有些泄氣,他覺得自己總會惹善寶擔心,他只想保護善寶、不想善寶擔心自己。他覺得自己犯錯了,害怕善寶會不要他,雙手揪著衣角,時不時抬著眉毛去看善寶。
跟大傻子相處得久了,姚善寶也懂得去看大傻子的眼神,知道他擔心了,便笑著去挽他胳膊,使勁拖著他走:“阿奴法已經走遠了,我們也要快一點,不然,秋莎會擔心的。”
由于剛剛下過一場暴雨的緣故,山澗空氣特別清新,一些樹根下,還長了不少野蘑菇。
姚善寶剛剛從秋莎那里要了竹簍,此時又像一個藥女一樣,背著竹簍山間采藥。治療風寒的藥材并不多少見,姚善寶找起來不困難,采完了那幾味草藥,姚善寶興沖沖地順便采摘了一些野蘑菇。
采了蘑菇又采了野菜,回頭見大傻子也豐收而歸,她眼睛亮亮的,開心得咧嘴直笑道:“哇塞,君深也好厲害,獵得到這么多好吃的呢?!彼谄鹉_尖,刻意伸頭往他的籮筐里望,抬手便拍了拍他的腦袋,贊道,“君深真乖,姐姐回去做好吃的給你吃?!?
張君深皺眉,本能地不喜歡姚善寶將他當做孩子。但,待他看到姚善寶歡喜地蹦跶在叢林間時,他也覺得心里暖暖的,目光一直貪戀地留在那抹纖瘦的身影上,不愿移開。
見善寶蹦跶得差點摔跤,他驚呼一聲:“善寶!”大步過去及時拉住了她,“好好走路,別再蹦跶了?!?
“哦?!币ι茖毺ы?,向著大傻子嬌媚一笑,道,“我這邊差不多了,我看你也差不多了吧。咦,阿奴法呢?”
大傻子將姚善寶扶穩了,伸頭左右望,然后抬手朝遠處一指,道:“那邊呢?!?
姚善寶朝著阿奴法使勁揮手,然后雙手圍在嘴巴周沿,喊道:“阿奴法,我采夠了阿寶需要的藥,你那邊好了嗎?我看天色不早了,我們想要回去了。”
隔得這么遠,也不知道阿奴法聽不聽得見,不過,見阿奴法不再往遠處走,該是聽到了她剛剛的喊話了吧。
“你瞧,阿奴法過來了?!币ι茖毶焓种赶蜻h處,待得阿奴法走得近了些,他驚訝道,“阿奴法竟然獵得了孢子。”
阿奴法坐在雪狼上,慢悠悠朝兩人來,陰沉著一張臉問姚善寶:“你草藥采齊全了嗎?”
姚善寶反手拍了拍背后:“放心吧,都差不多了,我們趕緊回去給阿寶熬藥?!?
阿奴法自始至終都擺著一張臭臉,小伙子明明長得十分英俊,卻偏偏沒個好臉色。
這邊秋莎燒好了飯,也簡單炒了幾個小菜,還準備了自家釀的酒。秋莎是個心善的好姑娘,她愿意相信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是好人。當然,她更是將姚善寶當成了大恩人。
聽得外面有動靜,秋莎趕緊迎了出去,見三人滿載而歸,秋莎喜道:“阿奴法,你瞧,我都說這位公子跟姑娘是好人了,他們一來,我們便豐收了?!彼旖菗P起,臉色笑意飛揚,快步朝姚善寶走來,見她竹簍里是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喜道,“這就是給阿寶治病的草藥嗎?”
姚善寶一邊解下背上的竹簍,一邊回答秋莎的問題:“是的。秋莎,我現在要給阿寶熬藥,家里有土罐子嗎?差不多得這么大的。”她見秋莎是異族女子,怕她不懂得熬中藥,便伸手比劃了一下。
秋莎笑說:“這樣的罐子,我們家有好幾個。你等等,我去拿來給你。”秋莎去屋子里尋了個不大不小的來,遞給姚善寶。
姚善寶讓秋莎先生活,她則打了水來將土罐子洗干凈,然后加了水,再往里面加一味味草藥。
“這樣就可以了嗎?”見姚善寶只將采回來的草根草葉子一股腦兒放進土罐子里,秋莎有些不解,“這是怎么弄?”
姚善寶道:“秋莎,你在這邊看著火就可以了,我去做飯?!?
秋莎單純得很,真端了小板凳過來,坐著看火,聽得姚善寶說去廚房做飯,她趕緊道:“飯已經燒火了,屋里桌子上放著呢,姑娘,你跟你的相公去吃吧?!?
姚善寶瞟眼往桌子上瞅了瞅,又轉頭看一旁的野雞野兔子,她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口水,撩唇笑說:“嫂子,我們剛剛山上獵了些野味,你們等著吧,我去給你們做好吃的去。虎子受了風寒,就算身子好了也得補補,我去給他熬點清淡又營養的野菜湯去?!?
秋莎覺得自己真真是遇上貴人了,連忙問道:“妹子,我想跟你做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姚善寶一邊手利索地拔著野雞毛一邊笑道:“我姓姚,閨名叫善寶,嫂子可以叫我善寶?!庇种噶酥付自谝贿吪阒坞u毛的大傻子,道,“他姓張,我們都是赤霞山附近的村民。對了嫂子,從這里往赤霞山走,得多長時間?!?
秋莎笑著說:“遠倒是不遠,我們現在呆的這座山往北走,翻過兩座山頭。只是,山路怕是不太好在走呢?!?
姚善寶心里唏噓,需要翻越兩座山頭,這還不叫遠嗎?
“對了嫂子,剛剛聽阿奴法大哥說,你們似乎是南翎國的人?”姚善寶小心翼翼搭訕,雖是對秋莎說話,但眼睛一直盯著阿奴法看,見阿奴法只是在跟他的狼朋友交流并沒有搭理自己,姚善寶撇了撇嘴,算是松了口氣。
秋莎已經將姚善寶當成了自己朋友,她道:“善寶妹妹有所不知,我是南翎國子民,阿奴法的父親也是南翎國人,但他的母親是梁人。兩年多前,梁跟南翎國交戰,當時我們的家園被毀了,親人也都死了,我跟阿奴法便帶著阿寶來了這里。這里很好,很清靜,沒有戰爭。只是,有些時候會寂寞了些。”
姚善寶剛來這里的時候,也有意無意向村子里的村民打探些這個時空的情況。這片大陸,雖然不是歷史上有所記載的,但是差不多跟南北朝末期有些擦邊。中原目前有三個國家,分別是北周(西周)、北齊(東齊)、南梁,南梁跟南疆南翎國接壤,周占據中原西北部、齊占東北部,二者南臨梁,北則接壤突厥。
周邊異族小國還有柔然、高句麗、百越等等小國,中原成三足鼎立之勢。
總之,中原目前處于分裂狀態,而周邊各個小國見中原勢力不集中便就起了想要占點甜頭之意。五年一大戰,三年一小戰,今年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戰亂不斷,烽火不斷。
而自兩年多前赤水一戰后,南梁皇帝梁景帝身子便開始一日不如一日。目前梁景帝病臥龍榻,朝政大權漸漸落到了漢王手里。就連曾經馳騁疆場、雄霸一時的楚王蕭晝,都對漢王言聽計從。
見南梁內亂,周、齊兩國趁機對梁開戰,梁應對不周,便開始割讓領土。而原本三國鼎立之勢,漸漸傾向了北強南弱。
古語有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不是就要橫空出一位霸主來統領整個世界了呢?姚善寶唏噓不已,暗罵坑爹,為毛不穿到一個太平盛世去!
還是秋莎跟阿奴法日子過得逍遙自在,隱于深山,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再不擔憂什么戰爭不戰爭的。
姚善寶收回思緒,手上更快了些,拔完野雞毛,轉身去一邊洗菜去,回頭繼續說道:“秋莎,你們要是寂寞了,偶爾也可以下山的。我瞧阿寶年歲還小,這山里氣寒,難免不會一個頭疼腦熱的。”
秋莎點頭道:“是啊,昨天阿寶非得要跟著他爹上山去,結果就下了雨。阿寶淋了雨,回來便有些不適……”說到此處,她有些哽咽,頓了會兒方繼續說,“好在遇到了善寶妹妹,否則,我們真不知該怎么辦?!?
姚善寶搖搖頭,表示沒有關系,又抬腳道:“還討了嫂子一雙鞋穿呢。”嘻嘻笑了會兒,又吩咐大傻子去灶臺邊生火去。
阿奴法對兩位“客人”態度一直淡淡的,對姚善寶跟自己妻子秋莎間的對話也不感興趣,他只對雪狼有興趣。
幾人忙了一會兒,姚善寶做好了菜,將才一并端到了桌子上。
秋莎聞見香味,眼睛都亮了起來:“哇,善寶妹子,你可真厲害,不但懂得醫術,連菜都燒得這么好。阿奴法,你別愣那邊了,今天準你喝酒。”
一聽有酒喝,阿奴法眸子立即亮了起來,這才將注意力移到桌子上。待看到一大桌豐盛的菜時,他不自覺咽了口口水,然后眼睛盯著姚善寶看。
姚善寶像是在自己家一樣,自得得很,立即招呼著說:“嫂子,阿奴法大哥,你們快來吃吧。”走到秋莎身邊,手上握著布,揭開藥罐子的蓋子,湊鼻聞了聞,點頭說,“差不多了,嫂子,你拿只碗來,給阿寶喝。”
秋莎大喜:“阿寶喝了藥,是不是就好了?”她很開心,立即跑過去拿只大碗,然后幫著姚善寶一起將藥罐子里的藥倒進碗里,嘴上還不停說,“善寶妹妹,你走的時候可以將這藥方子留給我嗎?我怕阿寶萬一要是再病了怎么辦?”
姚善寶說道:“這個自然可以的,只是,凡藥都有幾分毒性,所以,一定要對癥下藥。只有受了風寒才能熬這樣的藥,旁的,必是旁的方子,有的時候,錯了一味藥,便可能會取了人性命。”
秋莎唏噓道:“原是這樣,那便沒有辦法了。”
阿寶肖似他爹,面容俊美中透著幾分張揚,但因為年紀小的緣故,看起來還是蠻乖的。
乖乖喝了藥,姚善寶見阿寶實在可愛,輕輕捏了他的臉頰道:“阿寶阿寶,你就不怕藥苦嗎?這么乖,一口氣咕嚕就喝了,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阿寶有些害羞起來,一個勁往秋莎懷里鉆去,露出半個腦袋來看姚善寶:“阿娘,這位姐姐是誰,我都好久沒有見到外人了。”
秋莎用帕子給阿寶擦嘴,笑著點了下他的唇道:“這是神仙姐姐,見阿寶生病了,專門從天上飛下來救阿寶的。神仙姐姐還說了,要阿寶以后聽話,別再吵著跟爹爹進山打獵去了?!?
“恩,阿寶以后會乖的?!毙⌒∧泻⒆由焓謱⑿馗牡弥表?,昂著小腦袋,向姚善寶承諾道,“神仙姐姐,阿寶會聽爹娘話,姐姐以后是不是還會來看我們呢?我在這里好寂寞的,都沒人陪我玩兒?!?
姚善寶很喜歡阿寶,伸手將他抱到自己懷里來,感受著懷里肉肉的一團,姚善寶開心極了:“等有機會了,自然會來的。不過,在這之前,阿寶一定要健健康康長大,這樣我才能跟阿寶見面啊?!?
“會的,一定會的。”阿寶承諾,一雙眼睛漆黑烏亮,很認真地說,“姐姐還可以帶很多小孩子來我們家做客,我要跟他們一起玩?!?
看著阿寶真摯渴望的眼神,姚善寶有些心塞,她揉了揉阿寶頭發,點頭:“好的,姐姐答應你?!睂⑺椒旁诖采?,給他蓋好被子,“阿寶乖,喝了藥就先睡一會兒,等醒了病就好了?!?
阿寶拽住姚善寶欲抽回去的手,眼巴巴地問:“我醒了,姐姐還會在嗎?”
“只要阿寶乖乖的,姐姐往后來陪你玩?!币ι茖毿闹约撼酝觑埦偷米吡?,便也未對一個孩子承諾什么,只是握了握他的手,卻見阿寶手腕上有紋身。
“嫂子,阿寶這是什么?”姚善寶覺得奇怪,這么小的孩子,怎會紋身呢?
秋莎望著阿寶手腕上的月亮跟太陽,然后又撩起自己袖子,手腕上也有月亮跟太陽,她道:“我們南翎國子民信奉日月神教,所以,凡是南翎國子民,身上都必須針刺太陽跟月亮?!?
日月神教?姚善寶想到了二十一世紀的時候看過的某部仙俠片……
留在這里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吃完飯,姚善寶再去摸了摸阿寶的額頭,見他明顯恢復正常了,她也松了口氣。
“嫂子,阿寶醒了之后要多給他喝開水,這樣好得更快一些。”姚善寶邊說邊起身向秋莎告別,道,“今天多謝嫂子招待,還有一條人命在等著我們去救,所以我們必須立即趕回赤霞山?!?
剛剛在這邊的山上也找過,姚善寶并未有發現夜息花,所以,還得回漣水村。
“怎么?善寶妹妹跌落這里,就是因為需要救人一命嗎?”秋莎有些急了,趕緊去拽阿奴法,兩人又說起了姚善寶聽不懂的話來。
但是姚善寶看得出,秋莎似乎在因為某件事情求阿奴法,而阿奴法卻很是不情愿的樣子。
不過,最后好似還是秋莎贏了。
阿奴法冷著一張臉,朝姚善寶這里走來:“我原是要殺了你們替我父兄親人報仇的,不過,你救了阿寶一命,我們算是抵了?!彼蛄讼麓?,掀了掀眼皮子,“秋莎心善,讓我送你們出去,我沒那個時間。不過,可以送你們一匹雪狼,雪狼認識出去的方向?!?
“太好了,阿奴法,謝謝你?!奔幢惆⑴〝[著一張臭臉,但姚善寶還是感激,又問,“那我們要是從這里回漣水村的話,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阿奴法明顯有些不耐煩:“別問那么多,雪兒會給你們帶路?!庇痔嵝训?,“還有,我們住在這里的事情,你們最好別跟旁人說,否則,我還是會殺了你們?!?
“呵呵……”姚善寶干笑兩聲,說道,“大哥放心,我們是這附近的良民,自然是講信用之人。既然大哥叮囑了,我們必是不會說出去的。”
“那便好!”阿奴法捏著嘴巴,吹了個口哨,之前那匹雪狼便跑了過來,在主人跟前搖著尾巴,阿奴法說,“雪兒,送他們回去,你再回來,知道嗎?”
雪狼通人性,嚎叫兩聲,然后用尾巴蹭了蹭姚善寶臉。
姚善寶經不住癢,側身躲到了大傻子身后去。張君深一手護住姚善寶,一邊道謝:“多謝阿奴法?!?
雪狼通人性,一路載著兩人往出口方向去,太陽西落的時候,姚善寶看到了回家的路。
“雪兒,這邊可以停了?!卑胩煜聛?,姚善寶跟這匹雪狼已經能夠溝通得很好了,她輕輕撫了撫雪狼耳朵,從它背上跳了下來,“雪兒,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告訴秋莎跟阿奴法,我會信守承諾的。”
雪兒低頭嚎叫一聲,伸出舌頭去舔了舔姚善寶的臉蛋,然后將眼神轉向一旁的大傻子。
張君深一愣,也道:“既然答應了的,絕不食言?!?
雪兒搖著尾巴又蹭了大傻子一會兒,似是有些不舍的樣子,眼里有些亮晶晶的東西。連叫聲,也變得凄凄嗚嗚的。
姚善寶朝它揮手:“雪兒,咱們有緣會見面的,快些回去向秋莎報信去。你要是再不走,秋莎跟阿奴法會擔心的?!?
雪兒踢了踢地上的泥土,搖著尾巴,一步三回頭。
姚善寶朝它揮手:“回去吧,雪兒。”
雪兒似乎鼓足勇氣般,朝天空嚎叫一聲,撒開蹄子便快步跑走了。
雪兒似乎十分傷心,一邊跑,一邊還朝天空長嚎。姚善寶也有些舍不得,雖然只相處半天,但能相遇便是緣分。更何況,秋莎那么心善,雪兒那么聰明,阿寶可愛又懂事,阿奴法雖然臉冷了一點,但姚善寶看得出來,他心地還是很好的。
大傻子則不在乎什么雪狼不雪狼的,他的心思一直在姚善寶身上,他在想著,如何才能娶到善寶妹妹。
低垂著眸子,小眼神一直在姚善寶身上轉來轉去,見她臉色不太好,似乎還哭鼻子了,大傻子心疼,立即抬手就去給善寶擦眼淚。
姚善寶別過頭,一雙兔子一樣紅紅的眼睛望著大傻子:“我又沒哭,你干什么?”
大傻子有些別扭地收回手,局促道:“恩,善寶沒哭,善寶最乖了?!?
姚善寶仔細瞧了他好一會兒,抿唇道:“好了,我們回家吧?!币贿呎f一邊伸手去推他,用足了力氣才推得動,一邊走一邊嘀咕道,“估計我們跌落山崖的事情已經傳到漣水村了,趕緊回去報平安吧?!?
腰上有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不停扭動,大傻子背脊一僵,只任由姚善寶推著,眼珠子瞟來瞟去的。漸漸的,開始動氣了心思。
大傻子順著自己腰,摸到了那雙柔軟無骨的手,感覺到那雙小手似是被嚇得想要立即逃開,大傻子微微用力一捏,攥在掌心就不肯放開了。
姚善寶跟在大傻子身后,目光一直落在他后腦勺上,良久唏噓一聲道:“君深,你這樣拉著我的手進村子里,別人會誤會的。”
“不會的!”大傻子很固執地搖頭,亮亮的眼睛一直盯著姚善寶瞧,似是鼓足勇氣般,說道,“善寶,我想你給我做媳婦。我娘說了,等過幾天到了你的成年禮的時候,她就跟你娘說。”
他的眸子深邃而又漆黑,像是深秋寒潭里的水,看不見底,透著誘惑。
姚善寶看著大傻子一臉認真的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道:“君深,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這樣的求婚可不夠浪漫哦。”見大傻子忽而耷拉下腦袋,幾分委屈的樣子,她也有些不忍心,錘著他道,“好啦,別委屈了,準許你牽我的手。”
“嗯!”大傻子無比認真地點頭道,“我會對善寶好的?!?
日落余輝灑在他們身上,兩人一路就這樣牽著手,一前一后,靜靜走在鄉間小道上。
一路都很祥和靜謐,幸福滿滿,直到走到了村口,迎面遇到了花嬸子。
花家嬸子見是姚家老閨女跟張家大傻子,她驚得瞪圓了眼睛,半餉才放開嗓子吼起來:“哎呦喂!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的,竟然就這樣手牽著手走在路上,真不知道害臊!”邊說邊嚎得更有勁,還伸出癡肥的手掌半掩著眼睛,“不得了了,不得了啦!快來人??!”
花嬸子這么一嚎,緊跟著走過來的水生叔跟趙阿牛立即捂住了她嘴巴,水生叔氣得不行,跳著腳罵自家婆娘:“你有完沒完!別成天沒事找事!不過倆孩子,你干嚎什么?”說完朝著姚善寶擠出個笑來,他偏瘦,笑得也干巴巴的,“善寶丫頭,你這是從哪兒來?”
姚善寶聳了聳肩,很自然地抽回手,笑著道:“跟君深去城里辦了點事情,水生叔,你們這是要去哪兒?”見他們一家三口背上背著不少東西,她笑道,“是去鎮上賣東西嗎?”
提到這個,趙阿牛笑了起來:“姚三妹,這還都多虧了你呢!之前我們家見你去那山上弄了不少好東西回來,這不,現在農忙過了,我跟我爹也去山上碰碰運氣。結果啊,還真獵著不少好東西呢!三妹你瞧。”
趙阿牛興奮得很,親自將肩膀上背著的東西拿下來,遞到姚善寶跟前:“小的時候經常跟著卓家大哥去山上打獵的,只是后來卓家大哥參軍去了,那山上又被傳說有狼人,便一直再沒有去。自從你再次進山之后,我手又癢了,想著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搗鼓些什么去,結果啊,哈哈哈,還不賴,幾只野山雞,一些山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