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醒過來時,好半天不能坐起來。
大串大串的眼淚順著眼角,順著面頰流淌下來。
她在夢境中什么都看不見,所以反而更加能夠體會到兩人當時的心境。
石永言的決心,他背井離鄉(xiāng)三年,才敢回來,卻不知道白棠已經(jīng)徹底將他給遺忘了。
他做出這樣大的犧牲,卻沒有多提一個字。
他總是被動的,任由白棠自己來做決定。
白棠與蘇子澈相知相識相愛,與石永言越行越遠,再也走不回過去。
他是她的石頭哥,卻注定這輩子都不能與她在一起。
因為,她不是他的那個白棠了。
而她還不能告訴他,這個殘忍的真相。
白棠掙扎著坐起來,將整張臉都埋在被角,生怕哭得大聲,驚動了別人。
那種傷心,她不能夠分辨是來自自身,還是夢境中的那個曾經(jīng)。
此時此刻,她只想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
等她徹底哭完,起身喊麥冬打洗臉水進來。
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麥冬進來的時候,看到她眼睛腫的像桃兒一樣,嚇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我做個了噩夢。”
白棠的嗓子是啞的,仿佛在夢中不能發(fā)出聲響。
“可是,大姐兒,你才睡了大半個時辰。”
白棠也知道,她睡的時間并不長,她只是想看到那一部分的真相。
看到了,她自然而然就會醒轉過來。
“有時候噩夢的時間很短,卻能夠讓人心碎。”
麥冬聽了她的話,更加云里霧里的,卻還努力在安慰她。
“大姐兒,你不用擔心,不管是誰想要害你,王爺都不會放過那些人的。”
白棠從來擔心的不是阿澈的能力,但是她不想讓麥冬失望,順著她的話點點頭。
“大姐兒,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也不用顧慮,我不是只會躲躲藏藏的孬種,我可以回白家指證他們倆口子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
麥冬能夠說這句話,已經(jīng)是莫大的勇氣了。
白棠很清楚,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麥冬聽到白旗山夫婦的名字,都會忍不住全身發(fā)抖,更別說是回白家了。
她想過,老夫人如果提出說要帶麥冬回去,她根本不會答應。
“不,你只要留在我的身邊就好了。”
麥冬幫她把小藥袋取來,用井水浸泡以后,白棠貼在眼睛上,讓清涼的感覺滲透進身體。
否則,眼睛太腫,等到明天還是不能見人。
幸好她在有空的時候,用薄紗做了這些敷眼的藥袋,這還是第一次用,感覺起來效果不錯。
白棠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但是她心無抗拒。
因為她能夠分辨得清楚夢境與現(xiàn)實,過去與現(xiàn)在。
阿澈都把阿陸派遣過來,留在她身邊,她知道是直面敵人的時間到了。
白家當真為了她這樣一個小小的孤女,籌劃了好幾年的局面?
她覺著不太像,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內(nèi)情。
正好,他們不來找她,她也要去找回過去的。
這樣一來,她反而省下了力氣,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了。
“香菜在做什么?”
“幫阿陸收拾屋子,他們吵歸吵,倒很有默契,到底都是王爺?shù)氖窒隆!?
“麥冬,你害怕嗎?”
“大姐兒,你要聽真話嗎。”
“好,你說真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棠蒙上了眼睛,麥冬說起話來,比平時要顯得膽子更大。
其實,白棠一直很想念她在白家的時候,那個爽直磊落的麥冬。
她記得麥冬曾經(jīng)和她說過的許多話,說有一天,如果她離開白家,麥冬愿意跟著她一起出府,愿意始終服侍在她的身邊。
那時候,麥冬還算是白旗山的話。
但是,白棠一點都不懷疑麥冬說這些話時候的真心實意。
有些話,說著說著就會當了真。
就像如今的局面,她出了白家,麥冬真的跟著,依然留在她的身邊。
“昨天看到老夫人來的時候,我挺害怕的。”
麥冬已經(jīng)聽說了白旗山用凌氏虐殺下人的理由,來光明正大的休妻,而這個被虐殺的下人就是她。
真好笑,她活著的時候,沒有被白旗山利用到。
假死以后,倒是被充分利用了。
她害怕老夫人提出為了白家的安寧,要帶她回去讓白旗山看看,她沒有死,那么凌氏所謂的罪名就不存在。
雖然,麥冬知道如果求白棠的話,白棠會允許她留下來。
但是,她怎么能夠強忍住恐懼,她只能縮在灶間的一個小小角落,不聲不響,默默流淚。
古婆婆看到她的樣子,沒有多問,只是燒水,沖了一碗紅糖水,遞給她。
麥冬雙手捧住碗,小口小口的喝完。
“可我聽說那位石老大,在南城藥鋪被人捅成重傷以后,我突然就不害怕了。”
她當然知道南城藥鋪是白家的地盤。
如果,連殺人的勾當都可以眼睛不眨的做出來。
那么白家已經(jīng)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帶向瘋狂的架勢。
到了這個時候,害怕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她可以做的,就是在適當?shù)臅r候,擋在白棠面前,哪怕是死,也不能讓白棠受到絲毫的傷害。
白棠不僅僅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那個在她落入深井以后,唯一將手伸出在她面前,告訴她,可以拉她逃出生天的人。
她握住了這只溫暖的手,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大姐兒,白家明明知道你和石老大的關系,還有你和王爺?shù)那榉郑€敢這樣做,那已經(jīng)是豁出去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不害怕。”
麥冬露出個很溫柔的笑容:“我以后都不會害怕。”
白棠拍拍她的手背:“香菜我就不問了,她除了見到阿澈和阿大,其他的時候,恨不得無法無天,把屋頂都給拆了。”
“大姐兒就是偏心,說麥冬的時候,用的都是好詞好句,到了我這里,成了個徹底的潑婦了。”
香菜居然就站在門外,白棠合著眼看不到,麥冬情緒波動太大,也沒有察覺到。
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白棠身邊,握住了她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