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澈的神情間，有種特別的疲倦，好像四肢間的力氣，都被無形的力量抽空了。
“王爺不如今晚就在這裡休息？”
白棠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這個時候，她一步一步都答應了，還能堅持說要走嗎？
白老夫人像是早就有準備的：“阿棠，你以前的屋子都留著，一點沒動，今晚就住那裡可好？”
白棠點了點頭：“那就住一晚。”
屋子裡果然分毫不動，不知道是以前就這樣，還是知道她終將要回來，特意收拾出來的，非常乾淨。
桌上備好了熱茶點心，很快洗漱用的熱水也送進來。
白棠說明不需要丫環，她只想安安靜靜的休息。
果然，就再也沒有人來打擾。
蘇子澈側躺下來，他累得睡不著：“老夫人想得很周到啊。”
“嗯，太周到了，連枕頭和被褥的花紋都選的一模一樣。”
白棠的手指在那些絲緞上輕輕滑過，老夫人手裡居然還留著這樣一張底牌，是算準了她會回來嗎？
薑還是老的辣，白棠心裡也沒有什麼不舒服，老夫人其實也算是低聲下氣，一心爲了維護白家的家業。
父親，我回來了，我想你應該會樂於見到這樣的結局。
“棠棠，過來躺會兒，你也累了。”
“阿澈，蠱王還在我的荷包裡，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它。”
“你想找個合適的地方，把它隱藏起來。”
“是，我有個想法，畢術的手札，當年並沒有留在白家，就是因爲畢術不想有人再學會養蠱之術，他不捨得毀去自己的心血，就將手札和蠱蟲，分開兩頭保存。”
人算不如天算，終於還是在白棠手中，合二爲一。
彷彿是當年未完的心願，總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繼承人。
而她從那麼遙遠的地方而來，將這個心願完成了。
“如果你放心的話，明天把蠱王交給我，我來替你收藏起來。”
“你有合適安全的地方？”
“有的是。”
“這可維繫到你的性命。”
“我知道，有了你，有了孩子，我惜命的很。”
蘇子澈的手，輕柔的按在她的肚子上：“等他長大了，我們再把秘密告訴他。”
“手札留在盧姐姐那裡。”
“嗯，可以，這樣也很好，讓她帶著手札離開。”
白棠說了幾句話，也覺得吃力，在他身邊躺下來，笑著道：“連帳子裡的薰香都沒有變。”
“你可以假裝中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
白棠微微側過頭，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你以爲，那樣做的話，我心裡會舒服些？”
“白老夫人知道自己年紀太大了，否則她不會捨得將壓箱寶送出來。”
白棠還是沒有忍住：“祖母，她怕是要油盡燈枯了。”
儘管老夫人掩飾的很好，卻瞞不過白棠的眼睛，那種垂暮的死氣，已經浮上她的面孔。
所以，她盡力挽留住白棠。
白家目前也就依靠老夫人支撐，一旦老夫人過世，沒有主事的人，白旗山都不願意回來，白芨雖然聰明能幹，年紀未免太小了點，實在需要一個新的頂樑柱。
“你是說，就在最近？”
“就在最近，老人家心知肚明，也是在硬撐。”
“所以，你都答應了。”
“嗯，打斷骨頭連著筋，各取所求，沒想到她還真的能夠治好你，我的這步退讓賺了一大筆。”
蘇子澈的手，繞過來，摟住她的肩膀。
“你要等到那個時候嗎？”
“不等了，你要回天都城，還有太多的事情。”
“那你能夠放心？”
“白芨能夠處理好這些的，你放心。”
“你不是還有個大妹妹？”
白棠要不是被他提起，差點把白芍這個人徹底給忘記了，老夫人爲了避免引起她的不快，把人塞到哪裡去了？
“沒聽說嫁人了啊，應該還在本家的。”她想到一點兒往事，笑得更歡，“我這個妹妹曾經一度想要嫁給陵王，做陵王王妃的。”
“真可惜。”
“可惜什麼？”
蘇子澈拉著她的手，按著自己的胸口：“我這裡有先天不足之癥，長得比別人都狹窄些，一輩子只能夠裝一個人。”
白棠慢慢將臉頰湊近過去，貼在那處，聽著他的心跳聲：“多裝一個都不行？”
“不行，裝一個正正好，我喜歡只有一個的感覺。”
白棠半閉著眼，嘴角掛著笑容，聽那穩健有力的心跳聲，真好，她的阿澈平安無事。
語聲減淡，兩人相擁著，都睡著了。
一大早上，也沒有人來打擾，等白棠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大明，鳥雀啼叫。
“阿澈，早。”
“真不早了，你看看外頭。”
“反正我才睡醒的。”
蘇子澈的半邊肩膀被她壓著，有些痠麻，他什麼都沒有說，將她往懷裡攏一攏。
“難得新女婿陪著回孃家住一晚，兩人到了午時還不肯起牀。”
“你擔心那些丫環婆子背地裡說什麼？”
“以前，我還在意這些，如今都不會了。”
況且，她已經是白家的族長，等於是這個院子，真正的主人，哪個不要命的，敢背地裡嚼舌頭，到時候不用她親自出手，白芨都能撕了那人。
“我這個小弟弟，很有些能耐，以前是個混世小魔王，等長大些，怕是更加了不得了。”
“白家已經不允許再有人入仕途，做太醫了。”
“不做太醫了，我只想他能做個好大夫，把白家的這些醫術，好好傳承下去。”
“那麼，荀陵郡以後恐怕沒有聖手白家了。”
“怕什麼，有我這個族長撐著，會比以往任何的時候，發展的更好。”
蘇子澈纔想笑她，這麼有自信，門口傳來一聲咳嗽聲。
白芨纔不想來吵醒大姐和姐夫，不過除了他，別人更沒這個膽子了。
“大姐，早飯已經過了點，午飯再不吃的話，對孩子不大好……”
他彆彆扭扭的說完，就等著屋子裡的反應。
沒讓他等得太久，蘇子澈起身開門，垂眼看著他。
白芨本來覺著王爺姐夫挺好相處的，怎麼一開門，氣場迎面而出，他的腿肚子忍不住就抖了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