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寒夜,花園里的景色依然不錯,寒梅展枝,暗香盈盈。
不過站在原地的夏小蟬,此時哪里有心情去賞景?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讓她難以承受,在冷風里站了片刻,她理智這才回過神。
夏小蟬理智回籠,第一件事自然是要保守秘密。
原因很簡單,這樣和外男糾纏的事情如果被皇帝或者什么外人知道了,對于她這個皇后而言,肯定顏面掃地。
更重要的是,一旦皇后傳出什么不貞的名聲,這不是特意把把柄送給別人嗎?
而這徐晉,肯定不會把這些事情泄露出去,畢竟他泄露出去的話,對他沒有任何的好處。
所以現在,她必須要把這個石頭的嘴封住。
她眨動眸子,眼淚好像梨花枝頭最晶瑩剔透的水珠,明明是最純凈的白色,但是眸子深處,分明有一股媚態根本無法遮掩住。
她低低的對石頭道,“你……你不會把今天的事情告訴陛下,對不對?”
石頭身子一僵,看著眼前這個寂寞的,悲哀的女人,良久無言。
她自然是美麗的,那陳國公主也美,五官甚至更甚她一籌,但是此時此刻,石頭卻覺得這般姿態的她,比那陳國公主美了不止十倍。
那種清新里不自知的妖媚媚態,才是真正勾人心弦,欲罷不能的。
石頭雖然是一個久經訓練的侍衛,修為也高,但是此時此刻,他發現他的自制力,竟根本不存在似的,他在看著她的時候,目光竟完全移不開。
片刻,他咬了咬舌頭,這才道,“我只負責娘娘的安全,別的事情,并非屬下分內之事。”
他言外之意,如果陛下不主動問起,他自然不會主動稟告。
夏小蟬對這個答案已經很滿意了,而眼淚,在眨眼之間,終是無聲無息掉落下來。
石頭的速度是極快的,不知怎的,身不由己,便伸出了手掌接住了那一顆她掉落的眼淚。
夏小蟬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道,“你在做什么?”
石頭僵直了身體,手若無其事收回,“娘娘小心,我以為娘娘快摔倒。”
夏小蟬沒有多想,點頭道,“我沒事。我……我先回去休息了,如果可以,這中宮大門,還是加派一些人手吧。”
“是,娘娘。”
夏小蟬在前方走,石頭不緊不慢跟著,等看著夏小蟬進了寢殿,他這才一個人走入了黑暗。
等來到一處寒梅叢,當看著梅花一朵一朵在眼前盛開,他不由自主朝著周圍看了看,在確認周圍沒有人以后,他這才有些小心翼翼伸開手掌。
手心里的那一滴眼淚出現在他眼前。
水珠因他的走動,已經變成了一點水霧,如果再捂捂,只怕什么都看不見了。
好像受到蠱惑一般,不由自主,他伸出舌頭嘗了一下手心,片刻,他怔怔看著自己的手心,好像受到驚嚇,不由甩了甩手,慌忙后退。
夏小蟬自然不知道外間石頭的行為,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良久,卻睡不著。
這一睡不著,不知怎的,一下就想起熬星語。
不論熬星語小傻子時候的純真可愛,還是熬星語冷漠無情時候看著她的模樣,還是他柔情蜜意,寵溺無邊深情看著她時候的神情。
越想,越覺得心肝都被什么勒住,根本無法喘息。
她熬著熬著,輾轉反側,根本無法熟睡。
在這樣的情況下,夏小蟬不由站起來,去一旁的偏殿找酒喝。
她想,如果她再不做點什么,這種心痛到讓人無法呼吸的感覺會把她逼瘋。
酒是一個好東西,一個人坐在桌前一杯一杯,不知不覺,身子癱軟如泥,意識漸漸迷糊,而心中的痛苦,好像漸漸遠去。
只是當她覆在桌上的時候,緊閉的眼角,卻依然掉落了眼淚。
等石頭走回來的時候,便看見她一個人流著淚睡著的模樣。
他伸出手掌僵了一下,最終縮回,只低聲道,“娘娘,娘娘,現在外間在飄雪,您回去睡吧。”
他叫了好幾聲,夏小蟬眉頭深鎖,無知無覺。
最終,他做賊似的朝著周圍看了看,一咬牙,伸出手掌把她抱了起來。
盡管在前面幾個月她努力控制自己,但是她的身子早已一日一日消瘦下來。
他抱起她的時候,發現懷中的人出乎意料的輕飄飄。
許是有熱量靠近,她腦袋下意識在他胸膛磨蹭了一下,嘴角也開始呢喃。
他怔了怔,細細聽著她的呢喃,末了,他聽見她夢中的呼喚。
“小傻子……小傻子……”
他身子僵了僵,嘴角不由抿了抿。
關于皇后娘娘和陛下的那一段情,因早已傳遍世上的每個角落,石頭自然知道夏小蟬這個“小傻子”呼喚的是誰。
石頭從記事起,便是一個任由人欺凌的孤兒,也因此,在后來遇到熬星語的招錄,他毫不猶豫,便效忠了他,只因熬星語幫他厚葬了曾經對他有恩的孤寡老人。
等他通過訓練學了一身暗衛的本事,因此時熬星語已經成為帝王,暗衛和皇帝禁衛隊都同時掌控在熬星語手上,這石頭在表現突出有功以后,便由暗轉明,成為了皇帝禁衛隊的一名侍衛。
由暗處轉到明處,有了品階,對于他這樣終日刀頭舔血的人來說,這是天大的榮耀。
熬星語因知道他不會背叛自己,且他對女人一直毫無興趣,這才派他來保護夏小蟬。
只是有時候,人總是陰差陽錯。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并不是自己能夠掌控自己的心的。
石頭把夏小蟬放到床上,又蓋好被子,這才退了出去。
這一晚,經常失眠的夏小蟬是睡著了,而心性木訥無情的侍衛石頭,卻怔怔看著自己的手一夜未睡。
睜眼閉眼,好像都能感受到那花瓣上最晶瑩剔透,比最美的南珠還美的眼淚掉落手心,好像燙傷了他的手心,又好像那眼淚只是夢中的幻覺,一切美好不過都是他臆想出來的幻覺而已。
他后知后覺想,他瘋了,他在走向毀滅,他一定是瘋了。
他應該把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完整告訴皇帝,做最忠臣的那一條狗,可是他卻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