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被關了一夜,也被餓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她就想揪住顧欣茹,去找老鄭頭好好說說話,大不了就把那窩窩頭給吃了,可沒想到,老鄭頭卻是一大清早的吃完飯就出去了,竟是一直到午后才回來。
這可是把楊氏給餓壞了。
她餓得慌,心情也是極其暴躁,更是不禁想起當初在逃難的流民路上,手里攥著銀子,卻不敢露白,小心翼翼的裝可憐,跟著那些流民一起忍饑挨餓的痛苦日子。
她嫁人圖的啥?
不就是想吃好喝好,把日子過好?
那她生孩子又為的是啥?
十月懷胎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不就想著把孩子養(yǎng)大了,自己老了也好有個依靠,跟著孩子享福?
可她的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兒子一心護著二房的兩個小賤人,還殘了腿,本以為女兒是個聽話的,但現(xiàn)在看來,也是專門來克她的!
兒子她都能舍棄,更何況女兒?
楊氏心一狠,便是一把將顧欣茹從床上拉起來,就往她身上一頓狠擰:“死丫頭!你給老娘起來!老娘告訴你!等會兒老鄭頭回來了,你就跟老娘一起把那窩窩頭給吃了!你要是不吃,老娘現(xiàn)在就弄死你!”
顧欣茹昏頭昏腦的被拉起來,身上一陣鈍痛。
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餓了快有兩天兩夜了。
此時渾身虛軟,半死不活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任由楊氏虐待,可意識一下清明之時,也仍是譏諷回嘴道:“我寧愿餓死,寧愿被你這個當娘的這么活活打死,也不愿意吃那只發(fā)臭的窩窩頭!”
她堂堂顧家嫡女,憑什么要低頭?
便是死了,也還是顧家嫡女,可若是吃了那只在污水里泡過、可能已經(jīng)餿掉的窩窩頭,那她可就跟乞丐沒什么兩樣了。
活著這樣痛苦,沒人疼沒人愛,有一個心上人可一聲不說就走了,其實就像楊氏說的那樣,若她真的重要,江洋便是再著急,會走之前一句話不同她交待?
顧欣茹餓的昏昏沉沉的,可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而楊氏一見她這時候倒是有一身硬骨頭了,卻是冷冷的嘲諷一笑,上手就是死死揪住她的頭發(fā),道:“好啊,你想尋死,可老娘還想好好過日子呢!老鄭頭說了,若你不吃,老娘也得跟著挨餓!早知道你是這么一個蠢丫頭,就應該當初在流民路上就把你賣了,這樣至少還能換幾個錢,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么的拖累老娘!老娘告訴你!你不吃,老娘就打!打到你吃為止!”
說完,她一巴掌就是重重扇到顧欣茹臉上!
老鄭頭回來的時候,顧欣茹正被楊氏打的不住求饒。
他頓時樂了。
自己費盡心機,結果娶了這么一對極品母女回來。
這會兒外頭下了小雨,他將身上的蓑衣取下,從山里砍得竹子放好,接著,才是打開了房門。
一見是他回來,楊氏趕緊丟下顧欣茹,討好的上前,雙手抱住老鄭頭的手臂,并用胸脯蹭了兩下:“哎呀你可算回來了,欣茹答應了,我們馬上就把那窩窩頭給吃了……”
老鄭頭正待回答說不用了,然而這時候,大門卻是突然被人叩響。
“你們在這兒等著。”他丟下這句話,就出去開門。
“拿著!”后頭,楊氏卻是一把掰開那散發(fā)著臭味的窩窩頭,把一多半給了顧欣茹,就往她嘴里塞,想著等老鄭頭打發(fā)了串門子的人,顧欣茹吃的差不多了,她再吃,也好叫他以為她們母女的確是一人一半平分的。
顧欣茹滿臉屈辱的淚水,肚子饑腸轆轆,拿著發(fā)臭的窩窩頭,竟是一邊嫌惡得想吐,一邊也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了。
而這時候,打開了院門的老鄭頭一見到來人,卻是整個愣住。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身穿淺藍色比甲的年輕婦人,婦人手持油紙傘,懷里抱著一個包袱,身后還站著一個高大壯實的男人,男人一手撐著傘,另一只手則還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娃,男娃一雙大大的黑色眼睛,正好奇的盯著老鄭頭看。
“文哥兒,叫外公。”男人先是對著老鄭頭叫了一聲“爹”,接著就是對懷里的兒子說道。
“外公……”小男娃怯怯的,軟軟的叫了一聲。
“哎!哎!”老鄭頭淚水頓時流出來,又看向門口站著的那個微微有些冷著一張臉,似乎仍舊不愿意跟自己講話的年輕婦人,“囡囡,你,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怎么?不歡迎我這個女兒?還是說,家里有事,不方便我們進來?”鄭彩花看了一眼滿面蒼老的老鄭頭,話語里仍是夾雜幾分怨氣的說道。
“沒有!沒有!”老鄭頭一聽這話,就是趕緊略顯笨拙的讓開門,讓女兒一家進來。
這還是女兒出嫁之后,頭一次回來看他!
可一想到屋里那對母女,他又心里一慌。
偏這時候,楊氏不知道干了啥,屋子里突然又傳來一聲顧欣茹哭天搶地的痛叫聲。
這讓得鄭彩花腳步不由一頓,一抹憤恨的目光,自老鄭頭身上掠過。
老鄭頭心里咯噔一下,想上前解釋:“囡囡,這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什么?你也該知道自己什么德行!”鄭彩花只覺得他這樣的解釋,根本就是掩飾,當即幾步走到屋里頭。
她進來一看,就聞到一股食物發(fā)臭的餿味,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小娘子正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啃著一只窩窩頭。
一旁還有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手里也是拿著窩窩頭啃著。
“你是誰啊?”楊氏一見竟然一個年輕貌美的婦人走進來,還一臉的憤憤不平,不由想的多了,眼神都不對了。
“我是老鄭頭的女兒。”鄭彩花見她神色不對,便趕緊是解釋道,又從兩人手里拿過那兩只窩窩頭,干脆的丟到一旁,語氣溫柔又充滿歉意的道,“這東西都不能吃了,還吃什么?我?guī)Я艘恍c心,你們先吃一些墊墊肚子,稍后我做頓熱飯給你們。”
楊氏母女甚至都沒回過神來,弄清楚這一切怎么回事。
顧欣茹還被噎得咳個不停。
鄭彩花趕緊倒了杯水,小心的端給她喝下,并不住的輕拍著她的背。
此時,母女兩個都是下意識看向老鄭頭。
“沒事,以后他不敢再虐待你們了,你們想吃什么,都盡可以吃。”鄭彩花只當她們是害怕,要看老鄭頭臉色,當即語氣堅定的說道。
虐待?
除了這次因為大寶的事情,他決定懲罰一下顧欣茹,過去什么時候短過她們娘倆兒的吃喝?
而且他剛剛回來,本來就已經(jīng)打算不再嚇唬為難他們了……
對此,老鄭頭心知自己被女兒誤會了,可想想他過去干的那些事,也只有低頭把這口鍋給背牢了。
“爹,我以為你娶了續(xù)弦會安生過日子,可沒想到,你還是死性不改!”鄭彩花板著臉,看著老鄭頭,臉上一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