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去送行,空著手去還是不好。明日我想帶些點心去碼給徐大哥,好讓他在船上吃。可是娘身子不便不能累著她,婆子們做點心的手藝到底差些,姐姐做點心的本事快趕上娘了,你能不能給我準備些啊。”夏齊光這個年紀已經懂得了交往當中的禮節,跑到薔薇院親自央求壽姐兒。
徐大哥,徐大哥,這孩子真是單純,愣是被陳瑞那個狡詐的傢伙給耍得團團轉。那傢伙太可惡了,真不知道他給自己的弟弟逛了什麼迷魂湯,弄得這孩子居然對他這麼掏心掏肺!壽姐兒一邊腹誹一邊卻精心準備著點心,和麪壓模型點花每道工序都親力親爲不假手他人。只是她在做的時候,心裡一直酸酸地,不自禁地會想陳瑞吃這個的時候船是到了哪裡,吃那個的時候船又是在哪裡停靠。
京都的碼頭一大早就忙碌起來了,陳瑞生恐夏家小兄弟兩個有閃失,特地先不走下碼頭水邊,而是等在堤壩的欄桿處。人來了就將他們拉到一邊說話。
“徐大哥,這是我們給你帶來的點心,是我央求我姐姐親手做的,因爲時間倉促做得不多,你自己一個人吃吧。我們家的點心在京都各府還是有點名氣的,雖然我姐姐的手藝趕不上我娘,但也不差了。我姐姐讓我告訴你,最上頭那一匣子經不得放,你先吃,最下頭那個可以久放,你放到最後吃。”齊哥兒一看到陳瑞,就將幾匣子點心遞了過去,嘴裡細細叮囑。
陳瑞做出不好意思很受寵若驚的樣子連連感謝,心裡卻樂開了花,心愛的姑娘居然親手給自己做了點心。那可是她的纖纖玉指一點一點做出來的,即便齊哥兒不說,他也斷不會和旁人分享一星半點。
雲哥兒拉著陳瑞的手搖晃著,道:“徐大哥,你往後還會不會來京裡啊,就算不來,你那裡若是有什麼有趣兒的事情,也寫信來告訴我們好不好。”上回陳瑞和他們說到自己行商所經歷的諸多驚險刺激的見聞,這孩子聽得意猶未盡。
陳瑞費盡心力討好兩個男孩子,本來就是有目的,雲哥兒這話正中其下懷,他立馬笑著點頭,招手叫過阿元,道:“阿元是伺候我好些年的小廝,最是忠心不過的。我因爲買賣上有些事情需要個貼心的聯絡人,這回便將他留在京裡。往後我若是給你們寫了書信或者你們有什麼事情想要我辦,都可以通過他轉達。”
阿元是個伶俐的,知道他家少主子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走的迂迴曲折的路線,當即恭謹地給夏家小哥倆行禮,道:“小的住在顏記木匠鋪,兩位爺有事便著人去那裡尋小的。”齊哥兒笑著點頭。
“少主子,時辰到,船要起錨離岸了,譚二叔請您下去。”有小廝奉命來叫陳瑞。陳瑞和夏家兄弟揮手道別,下碼頭上船。眼看著江堤上夏家兄弟的身影越來越小終於消失不見,陳瑞纔回到船艙,藉口自己昨晚沒睡好想一個人靜靜,趴在窗邊悵然地望著京都的天空,暗道:別了,京都;別了,
我的壽姐兒,你一定不要忘記我,要時刻將我放在心上。心裡空空落落的少年很是難受,緊緊地將心上人親手做的糕點貼在胸口聊作安慰。
兩個弟弟回府,說徐二郎一行已經走了。一家人用完早膳,兩個男孩子上學去了,壽姐兒逗了會兒妹妹就回自己院子了。抱琴問道:“姑娘今日是繼續繡那荷包還是看書?”壽姐兒懨懨地道:“看書吧。”
一連三天,壽姐兒都不摸針線,說是看書卻一整天沒翻幾頁,偶爾撫一下琴也興致不高。這一日她又拿了一本詩詞坐在窗前發呆,侍書皺眉,道:“姑娘還是繡繡荷包吧,康家表姑娘九月就要出嫁了,您答應幫她親手繡那幾樣東西,可得抓緊些纔是。”壽姐兒滿不在意地道:“這纔到八月,不是還有個把月嘛,不過幾樣小東西,不急。”侍書還待再講,卻被抱琴使眼色喊了出去。
“姐姐怎麼不讓我勸姑娘,明明時間有些緊了,姑娘可是答應了表姑孃的。”侍書不解地對抱琴道。抱琴嘆了口氣:“我何嘗不知道時間緊了,可姑娘明顯沒興致。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最多不過悄悄地叫針線班子趕一下,表姑娘又不知道不是姑娘親手做的。”
侍書急道:“這若是叫康家表姑娘知道了不大好吧,表姑娘又不是要回遼東,她可是要嫁到馬將軍家做大奶奶的,往後大家來往的日子很多,若是說破了多尷尬。”抱琴攤手:“我難道不知道這理兒,可奈何姑娘這陣子一直沒精打采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瞧著又不像生病,真是愁死人。”
侍書也覺得費解,想了一陣道:“姐姐你說姑娘是不是中了邪了。”抱琴唬了一跳,低聲斥道:“你別胡說,王爺王妃最煩人家說這些怪力亂神,特別是王妃,歷來不大信這些!你這般胡說八道,當心挨板子!”
侍書道:“我這不是悄悄跟姐姐說嘛,又沒大聲嚷嚷出去。”抱琴沉吟一陣,忽然抓住侍書的手道:“姑娘興許是真的遇上什麼事兒了,不行,不能再拖了,咱們去見王妃。”“可這般瞞著姑娘去告訴王妃真的好嗎?”侍書有些猶豫。抱琴一甩她的手,態度堅決地道:“你若是怕姑娘責備那我就一個人去,大不了被姑娘責罵一通。”侍書追上去道:“我又沒說不陪姐姐去,要捱罵就一道捱罵好了。”
顏秋霜聽完兩個丫頭的話很是吃驚,凝眉道:“姑娘沒精打采是從何時開始的?”抱琴道:“就是這幾日。”侍書想了想,補充道:“其實自從靜虛庵那日之後,姑娘就有些不對勁了,愛一個人呆著,不喜歡有人打擾,呃,還時常發呆。”
顏秋霜心頭大凜,回想起自己當初的懷疑,認定靜虛庵事故絕對另有內情,女兒沒有說實話。難道女兒當時遭遇了什麼不堪之事,小姑娘家家的不好說出口,只能將委屈悶在心裡?
想到這裡顏秋霜心急如焚,面上卻不動聲色,對兩個丫頭道:“姑娘興許是累著了,這孩子本來
就苦夏,王爺不在家,我又身子不便,家中大小事務都是她管著。應該沒什麼事,不過你們兩個伺候主子能這般上心,一發現主子有些不對勁就來告訴我,我很高興,這細心認真的優點以後要繼續發揚。大妮,開箱子給她們一人賞一吊錢買花戴。”
兩個丫頭高高興興地接過了這意外之財告退回薔薇院,顏秋霜讓她們通知壽姐兒過來見自己。壽姐兒很快就到了,顏秋霜將所有人都遣退,叫吳大妮去守著門,屋內光留下自己母女兩個。這一回顏秋霜沒有再兜圈子,牢牢地盯著女兒,再次問她靜虛庵後山之事。
壽姐兒手腳冰涼,以爲自家老孃知道了陳瑞和自己之間的事情,轉而又覺得不像,不然不會只問靜虛庵之事。果然她不過稍加否認,老孃就說據薔薇院的人說,自己這陣子都魂不守舍。不用說,肯定是抱琴侍書兩個丫頭在老孃跟前多嘴了。
陳瑞走了,本來壽姐兒可以告訴老孃靜虛庵黑衣人真正要劫持的人其實是自己,馬秀清純粹是遭受了池魚之殃。可是想到這事太氣人,老孃是個急躁脾氣,這身子沉重地萬一氣出個好歹來可就麻煩了,想了想還是等爹爹回來再說。可是眼下老孃虎視眈眈,要想再矇騙過去不大可能,好在她早已打好腹稿該如何告訴老孃是高氏和平寧郡主害自己,又不暴露陳瑞,當下就按照事先所想的說了起來。
“毒婦欺人太甚!居然心腸這般歹毒……”顏秋霜一掌拍在羅漢牀的邊上,一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差點被一幫禽獸給侮辱了,氣得渾身亂顫。她已有了六七個月的身孕,這麼動怒,腹中孩兒也受了驚嚇,狠狠地蹬了幾腳。夏日衣衫單薄,顏秋霜的肚皮忽然凸起大動,壽姐兒一下就瞧見了。
又見自家孃親臉色鐵青,氣息粗重,壽姐兒嚇得臉色煞白,趕緊撲過去抱住顏秋霜,急道:“娘,娘,您別動怒,我好好地,您看我沒受到任何傷害,我好好地,那些賊子碰都沒碰到我。您別生氣,你若是氣出個好歹來,女兒的罪過就大了。”
腹中孩兒動得厲害,頭髮暈,心臟也一通亂跳,顏秋霜知道不好,趕緊閉著眼睛深呼吸,勉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娘您沒事吧,您別嚇我!我就不該在這時候告訴您,我該等爹回來跟爹說的!”壽姐兒已經打起了哭腔。
長女不是一般的懂事,自己受了那麼大的驚嚇卻怕驚到了自己,死死瞞著獨自忍受委屈,顏秋霜想到這裡很是心酸,愛憐地摸著女兒的頭,嘆息道:“娘沒事,我兒不必擔心。”壽姐兒眨巴著淚眼:“娘真的沒事?”顏秋霜點頭。壽姐兒這才放心地做到了羅漢牀上,輕輕靠著母親。
顏秋霜道:“我兒當時嚇壞了吧。”壽姐兒道:“嗯,不過只害怕了一小會。那位大俠非常及時地出現了,這也難怪,人家本來就一直跟著我的。”顏秋霜遺憾道:“可惜那人一直蒙著臉,咱們不知道人家的真實身份,想感謝人家都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