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光閃閃

書樓離李苒那間翠微居不遠(yuǎn)，說是書樓，還真是棟樓，雖說只有兩層，卻很闊大，層高也比她那間上房高出很多。

樓里一排排放著也不知道是紫檀還是什么黃花梨的巨大書架，從房子到書架，以及書架上的書，都是嶄嶄新。

一樓的書架有將近一半放了書，二樓的書架，全是空的。

從這個剛開始裝書的嶄新書樓看，這個家，不是書香世家，但正準(zhǔn)備往書香世家的方向努力。

李苒心情很好，背著手，先直上二樓，在空空的書架中間穿行一遍，下到一樓，一本本仔細(xì)看架子上的書。

從她那間小院里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某鰜恚橅槷?dāng)當(dāng)?shù)牡搅诉@書樓，這讓她十分高興。

……………………

長安侯李明水從榮萱堂出來，走了沒幾步，就得了稟報：李苒去書樓了。

長安侯說不清為什么的松了口氣，大步流星，直奔書樓。

張夫人看到李苒，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陳老夫人臉也沉了，“上車吧。時候不早了。”

“要準(zhǔn)備什么？秋月知道嗎？”李苒看著錢嬤嬤那一臉透著鄙夷的無語，接著問道。

李苒看了眼錢嬤嬤，見她擰眉看著她不說話，垂下目光，接著看她的書。

“姑娘要是用好飯了，就得趕緊換衣服，剛才錢嬤嬤不是說了，別讓老夫人久等。”秋月指著榻上那一堆衣服。

從山腳到山頂，彩帶飄搖，看樣子這座小山是主場，重陽么，講究的是登高。

錢嬤嬤交待了幾句，放下衣服，交待秋月趕緊侍候姑娘換衣服，別讓老夫人久等，就走了。

這一家的孩子，她見過的兩個，都是不偏不倚、完美的集合了父母的特征。

從昨天得了進(jìn)宮的信兒，這位姑娘就這樣一臉傻笑，真是丟人現(xiàn)眼！

今天這句讓老夫人久等，明顯是替老夫人委屈呢，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去皇宮的推手和原因，不是那位長安侯呢？

……………………

這一家子的審美很正常么。

就象她入職最后一家公司時那樣，獵頭莫名其妙的找到她……

李苒是個干脆利落的人，立刻拋開諸般為什么，開始因為皇宮兩個字，愉快興奮起來。

果然，第二天早上，早飯還沒吃完，錢嬤嬤就帶著個婆子，抱著幾件衣服進(jìn)來。

一本書剛翻了沒幾頁，院門口的婆子揚(yáng)聲稟報：錢嬤嬤來了。

錢嬤嬤離李苒四五步站住，皺眉看著踩著游廊欄桿，坐的相當(dāng)不雅的李苒。

李苒從垂手站在十來步外的小丫頭，看到坐在對面廊下，有一針沒一針做著針線，時不時看她一眼的秋月。

李苒也打量著小姑娘，這位應(yīng)該就是這府里最小的孩子，三娘子李清柔了。

她是全場唯一的焦點。

第二天，吃了早飯，李苒讓人搬了把椅子放到廊下，兩只腳踩著游廊欄桿，悠悠哉哉看她抱回來的幾本書。

現(xiàn)在能去一個活生生的皇宮看一看，真是太難得了。

陳老夫人和一群穿著打扮差不多的老夫人，簇?fù)碇晃幻嫦嗳岷汀⑺奈迨畾q的婦人，走在最前，沿著飄搖的彩帶緩步上山。

皇宮沒有李苒想象的奢華，也不是李苒想象的那樣，一舉一動都不能隨意，倒有點兒象個大型游園會，甚至連個類似集體磕頭這樣的儀式都沒有。

長安侯嗯了一聲，抬腳要往前走，猶豫了下，又落腳回去，往旁邊繞過去，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著李苒一小半側(cè)影，片刻，低下頭走了。

這位三娘子長的不難看，也不胖，和她娘張夫人一看就是娘倆，一模一樣的敦實端莊，厚重有余靈巧缺乏。

明天要帶她進(jìn)皇宮參加重陽節(jié)宴，明天是重陽節(jié)？這個重陽節(jié)也是九月初九？那現(xiàn)在是九月初了？

眼下的境況，她們想讓她怎么死，她就得怎么死。

“姑娘回來的急，家常的衣服好歹趕了幾件出來，可這出門的衣服，只好從二奶奶那里現(xiàn)挑了幾件最好的，姑娘別嫌棄。”

再后面，看樣子都是小姑娘了，一大群中間又分成大大小小的群，嘰嘰喳喳，活潑可愛。

“秋月從前常侍候老夫人入宮的事兒，姑娘要是不知道，就問秋月好了。”

李苒一身金光，淡定出門。

李苒在書樓里一直呆到天黑的看不見字了，才抱著十來本書出來往回走。

“要是犯了忌諱，是只殺我一個，還是大家一起倒霉？”李苒揮著手里的書劃了一圈，以表示這個大家，是這個府里。

“姑娘，明天老夫人要帶姑娘一起進(jìn)宮，參加重陽節(jié)宴，請姑娘準(zhǔn)備準(zhǔn)備。”

錢嬤嬤更加無語，要準(zhǔn)備什么這事兒，可有點兒說不清。

從頭到腳武裝好，李苒站在那面兩尺多高的大銅鏡前，被自己滿身的金光晃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還是想想好的一面吧，要去皇宮了，皇宮呀！

張夫人則和一群跟她年紀(jì)參差，卻都是差不多打扮的夫人們一起，跟在前面一群老夫人后面。

“姑娘。”錢嬤嬤曲了曲膝，算是見了禮，再次看向李苒翹起的兩只腳，想說她這樣的坐姿過于粗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算了，她還是別多管閑事了。

至少，象悄無聲息死掉這件事，可能性會小不少。

李苒看著錢嬤嬤出了垂花門，舉起書，卻有點兒看不進(jìn)去了。

秋月叫了兩個丫頭進(jìn)來，三個人手腳很快，給李苒重新梳了頭，插了滿頭的金掩鬢金花鈿金挑心金頭簪金頂簪，插的滿頭金光閃閃密不見發(fā)。

李苒坐著沒動，聽著腳步聲近了，抬頭看向錢嬤嬤。

這份郁忿和酸味兒，上次接她的時候可沒有，現(xiàn)在有了，應(yīng)該和她去皇宮這事有關(guān)。

秋月見李苒直直看著門簾子，笑的兩眼瞇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嘴角無法控制的往下扯。

李苒聽到錢嬤嬤最后一句別讓老夫人久等，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納悶，從昨天傳話到這趟，這位錢嬤嬤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子濃濃的郁忿和撲鼻的酸味兒。

錢嬤嬤忍住要翻白眼的沖動，垂眼曲膝，轉(zhuǎn)身走了。

李苒暢想了好久，才舉起書接著翻。

唉，最后都是會水落石出的。

錢嬤嬤送來的那套二奶奶的衣服，緙絲掐金，金光閃閃的花開富貴滿繡到底，整件衣服，長短上很合適，因為過于厚硬以及閃亮，根本看不出肥不肥。

三娘子李清柔一件石榴紅裙，酡顏抹胸，外面一件深藍(lán)灰褙子，褙子略短，腰身微收，一身打扮活潑大方。

把她打扮成這樣，這是要惡心誰呢？

李苒走在這群小姑娘中間，一片嬌嫩鮮花中間，她是只活動的閃光金器，亮眼矚目。

離書樓十來步，長安侯站住。

不過，不管什么目的，第一，十有八九不是為了她好，第二，她能出府亮相，站到這里的終極大老板皇上面前，照常理推測，應(yīng)該不是什么壞事。

錢嬤嬤胸口一陣堵悶，這是怎么說話呢？這讓她怎么答？

李苒只覺得自己兩條胳膊都垂不下去了。

那誰能委屈一位侯府老夫人？

“嗯。”李苒放下筷子，表示她吃好了。

到傍晚，她抱回來的十來本書，就全部翻完了。

也就是因為看清楚這個，從在善縣被撮上車，不對，撮上車之前，她就無比光棍的根本不管生死這件事了，反正也毫無辦法不是。

“姑娘！”秋月提高聲音叫了句，她覺得她再不及時叫醒這位姑娘，只怕她就要笑傻了。

這個游園會的園子很大，有座肯定是人工堆出來，但真不算矮的小山，山邊有個湖，湖很大。

小姑娘從看到李苒起，就直著眼睛打量她。

斜靠在門框上，正一臉無聊的周娥看到長安侯李明水，忙迎上去，垂手稟報了李苒的行蹤，“……這會兒正一本一本的翻呢，翻的挺快。”

李苒想的興致盎然。

信息有限，無從推測。

李苒看著廊下已經(jīng)點起的燈籠，猶豫了片刻，算了，不去書樓了，明天要去皇宮，大約也沒時間看書了，等從皇宮回來再說吧。

李苒從三娘子李清柔看向張夫人。

李苒聽的心里猛跳了兩跳，放下書放下腳，看著錢嬤嬤問道：“皇宮嗎？”

她看這些書只是翻翻看個大概，翻的很快，她得先對這里有個概況，再說其它。

看著空屋子想象皇宮的生活，簡直就象看著個空戲臺想象一臺戲，根本無從想象。

這一趟書樓之行，她十分滿意。

“好。”李苒彎起的嘴角流露出絲絲笑意。

“也沒什么好準(zhǔn)備的，姑娘收拾打扮好，別犯了忌諱就行。”

作為兒子的長安侯，可沒有資格委屈他娘陳老夫人。

在二門里沒等多大會兒，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挽著陳老夫人，張夫人走在陳老夫人另一邊，一起從月洞門里出來。

一共四輛車，陳老夫人那輛朱輪車在最前，李苒的車和三娘子的一模一樣，走在最后。

為什么要帶她進(jìn)宮？背后的推手是誰？有什么目的？

“嗯？”李苒用最簡短的語句，表達(dá)了她的疑問。

從李苒走進(jìn)來那一刻起，連那些老夫人在內(nèi)，幾乎……不是幾乎，就是全部，全部的人，都將她細(xì)細(xì)打量了一遍之后，再時不時瞄她一眼。

皇宮她參觀過不少，都是一間間空到不能再空的空屋子。

錢嬤嬤一臉無語的看著李苒，不是皇宮，還能是什么宮？仙宮？

至于她周圍的小姑娘，李苒覺得，從她進(jìn)來起，她們議論的主題，就非她莫屬，而且只怕還是唯一的主題。

只是，雖說她是今天游園會絕對的主角，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和她攀話。

和從前一樣，她還是一群山雞里的仙鶴。

李苒想象著仙鶴的模樣，昂著頭，淡定自若的左看右看，看一切她想看的人和物，比如那些面目清秀的內(nèi)侍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