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謝遠森再度恢復知覺,身邊的場景已然轉換,朦朧的視野里晃動著幾道白影,他張了張干燥的嘴唇,發出幾個含糊的音節。
有什么人帶著笑意應了句:“顧辛是誰?不認識?!?
謝遠森這才稍稍清醒,發現自己正躺在手術臺上,無影燈在頭頂耀得人發暈。
“睡得這么香,我看不用麻醉你都醒不過來?!?
“我怎么了?”
“急性闌尾炎,小問題,已經結束了?!敝鞯夺t生摘掉口罩,示意助手進行縫合操作,接著站到了謝遠森面前,“剛剛你說的顧辛就是送你來的那個小子?”
“應該是吧。”
“他很緊張你呢,從救護車上下來,我差點順便給他來個急救。”
“哈,是嗎?”謝遠森呆呆地笑了,有幾分幸福的味道。
顧辛走進病房的時候,狀態看起來和平常沒什么不同,只是眼神格外陰沉。
謝遠森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一時間居然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真沒用!”顧辛冷冷地,“白長得人高馬大,結果卻是只病貓。”
“哎,你說誰——”謝遠森立刻就要從病床上跳起來表示自己是沒發威的老虎,卻忘了手背上還在輸液,這一陣折騰搞得血一下子倒流回輸管里。
顧辛兩個大步上前,迅速調整好針頭的方向,然后照著謝遠森的后腦勺就是一個巴掌,惡狠狠地罵道:“說你傻你還真傻?!?
“嘿嘿,”謝遠森笑得很智障,“大夫都告訴我了?!?
“告訴你你將不久于人世?”事不關己地挑挑一邊眉毛。
“告訴我你為我著急了?!?
“……”顧辛瞪著眼睛,有點發急。
“沒事,你不用不好意思,要是你在我面前暈過去,我肯定哭得稀里嘩啦?!?
“去你——”在謝遠森威脅的目光下,顧辛勉強把那個“媽”字吞回去,“廢話那么多,刀口還疼不疼?”
“好像真有點,你不說我都想不起來。”
顧辛太陽穴一跳,真覺得不揍謝遠森都對不起自己。
“顧辛?”隔了一會兒,謝遠森猶猶豫豫地開口。
“嗯?”
“他們刮了我的,咳,毛?!?
顧辛怔了一秒鐘才明白過來,想說點什么安慰的話又無從發語,肩膀卻先抖了起來。
其實也沒什么好笑的,“備皮”本來就是手術所必需的準備工作之一,但可惡的想象力還是不由自主地發揮作用,一幅栩栩如生的圖畫非常奇妙地搖擺在眼前。
光禿禿的……那個。
“你幸災樂禍??!”謝遠森懊惱自己交友不慎,換不來同情,只得到嘲笑,可嚴肅的面孔堅持不到片刻,他也忍不住跟著顧辛一起笑開了,顧忌著刀口所以笑得一抽一抽的。
而顧辛那邊早已人仰馬翻。
“砰!”這時房門忽地從外面打開,一大群黑影呼啦啦地撲進來,團團包圍住謝遠森的病床。
“大森,你沒事吧?”
“你小子竟然也會生病?”
“媽擔心死了,快讓媽好好看看你……嗚嗚……”
……
慌亂中,顧辛的腳被接連踩了好幾下,他趕快退出到危險范圍之外,目瞪口呆地瞻仰著堪稱壯觀的探病大軍。
他不過是在謝遠森手機里找到他爸爸的電話打了過去,怎么會如此夸張地來了一、二、三、四……七個人?!
“你舅媽他們還在路上,馬上就趕過來?!?
在眾人的喧嘩聲中,只聽見謝遠森掙扎著說了句:“媽,你壓到我的刀口了?!?
“呃……”謝媽媽直起身,尷尬地左顧右盼,正好對上外圈的顧辛,頓時喜上眉梢,“這位就是送你來醫院的同學吧?”
“嗯,”謝遠森虛弱地點頭,“我兄弟顧辛?!?
“今天真要多謝你了,”謝媽媽熱情地去拉住顧辛的手,“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我們一定滿足?!?
“沒錯沒錯。”其他人也一同附和。
顧辛硬著頭皮,得體地微笑,“不用了,阿姨,都是朋友?!?
“那怎么行啊,你可是我們大森的救命恩人,大森,哦?”
“是啊是啊?!敝x遠森在人縫中探出頭來,極沒義氣地落井下石。
顧辛警告似地瞪他一眼,轉頭繼續保持微笑。
果然,謝遠森那種陽光開朗積極向上的性格不是沒有來由的,在這么多溫柔體貼的家人“哺育”下,誕生出什么內心陰暗的孤僻兒的幾率應該很小吧?
話又說回來,這就是所謂美滿和睦的家庭氣氛嗎?還真是……陌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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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放》已經過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我想說,謝遠森你這個豬頭整天都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