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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氏聽聞少筠回來了,只道是姑娘家氣頭過了,也就回來了,倒也真沒生疑,因此只是領了丫頭過來,又是懷柔又是暗示的說了好一番話,才走了。

少筠淡淡笑著,桑氏說什麼,她就接什麼,並沒有一句反駁的話。

而後少筠招呼侍梅、清漪兩個丫頭搬了回來,又把清漪招進房中,好生安慰了一番。但此刻的清漪反倒淡淡的:“小姐不必擔心清漪,這都是我的命罷了,我並不怨天尤人。”,然後安靜做活,連話也少說了。

少筠掂量著清漪的臉色,只能猜她想通透了,暗自嘆氣之餘,找了侍梅來問話。

“我走了這幾日,清漪竟是個什麼念頭,這樣淡淡的模樣,難道竟是埋怨我沒有把她帶出去麼?”

侍梅想了想:“怎會呢!小姐前腳一走,後腳二太太就讓人把咱兩的什物都挪到了上院,連活計都不大用做的,她怎能怨小姐?只是少爺那樣……她心裡難受罷了。我不大會說話,但夜裡也和她一牀睡著,說了好些話。開頭她也著實想念家裡的人,說著說著,還說小姐太太是厚道的主人家,這也就漸漸轉過來了。我這幾日看著,她也想通了,從不多嘴多舌,只管安靜著呢。”

少筠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這家裡,不但我,連我娘也未必能做什麼主,委屈你們,實非我所願。不能求得別人不苛刻我們,也只能自己看開一點。侍梅你很好,就替我多多開解她吧。”

侍梅連聲稱是,還反過來安慰了少筠幾句,正要下去的時候,東院那邊傳來了好大的喧譁,倒嚇了兩人一跳。

少筠細心聽去,忙對侍梅說:“又是姑姑那邊鬧起來了,那些話不是我們女兒家該聽的,你只管回偏廂去,和清漪一塊做活,就是玩笑也無妨,只是兩人別落了單。”

侍梅趕緊答應了就走了。她前腳走,後腳侍菊猴一般的竄進來:“小姐小姐!”

鬧得侍梅也笑話她:“怎麼跟個猴似的!”

隨後而來的侍蘭戳了戳侍菊的額頭:“真真一個娃娃!滿地的跑!”

侍梅笑著出去了,侍菊吐了吐舌頭,也沒搭理侍蘭,就湊到少筠耳邊:“少嘉少爺說今晚選花魁,定要出去,管家太太不許。少嘉少爺就連連推倒了柳四娘、彩英幾個,一擡腳就出了門。管家太太氣的躺在牀上喊‘哎喲’呢!”

侍蘭一徑含笑在旁邊看著,等侍菊說完了,才低聲說:“小姐……太太真病了,連姑老爺也特地領了大夫趕回來了,東院一團糟呢!”

侍菊擠眉弄眼的:“小姐,咱們……出去?”

少筠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你個鬼丫頭!才幾回,心就野了!罷罷!我可不敢帶你出去!”

侍菊一下子苦了臉,抱著少筠的手臂:“別介!小姐,少了我,怎麼有趣兒?”

侍蘭一路笑著,這時候也開口爲侍菊說話:“小姐,把猴兒帶上吧,沒有她鑽沙似的跑,咱們就少了“猴戲”這一回了!”

少筠咯咯的樂開,點著侍菊的額頭:“猴兒,耍出‘猴戲’來瞧瞧!”

侍菊嘟了嘴,掃了侍蘭一眼,又埋怨少筠:“小姐分明打了主意,還說是我說的!也罷,你們都做鋸了嘴的葫蘆,偏我直腸子。這纔好呢!什麼事情都明明白白的!”

幾人玩笑了幾句,便分頭準備。而後李氏攜了丫頭過來,說是要領著少筠去看看她姑姑。少筠整裝而待,乖乖巧巧的看過了她姑姑,斯斯文文的告辭:“姑姑好生歇息,少筠這就回房歇著了……”

入夜時分,三條人影小心翼翼的竄出了羊兒巷深處的小門,循著小路直奔西街拐兒巷……

拐兒巷毗鄰舊運河,縱橫的水道邊鱗次櫛比的佇立著座座兩至三層高的青樓,裡面充滿正經官府允許的官妓。一到了夜間,姑娘們盛裝打扮,簇擁於樓內欄桿邊,嬌聲軟語的喚著今夜的恩客。

少筠遠遠看見,只覺得衣衫如雪,香粉如霧,軟語如歌,腰肢如柳。真真滿眼繁華盛世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侍菊拉了拉少筠:“小……小爺,小的開眼了,瞧他們穿得!春末夜裡,咱們還得穿小襖兒呢!”

少筠迷了瞇眼,可見前面姑娘們紅綾肚兜綠蘿衣,真把世間的顏色都穿了個遍,而那花紅柳綠中一抹雪脯,看的人骨頭都酥了:“那怪男人都往這兒來!但看那衣裳的顏色就叫我開眼了!”

侍蘭笑嘻嘻的:“這也不算什麼!小爺,咱們去鼎鼎有名的萬花樓去,那才叫開眼呢!”,說罷又附到少筠耳旁說:“柴叔說,咱家少爺就往那兒消遣!”

少筠嘴角一掛,腳下一擡:“就往那兒去!”

三人一面走,少筠有一面笑著問:“這事也能拿來問柴叔?你糊塗了!”

侍蘭一聲低笑:“哪能呢!上回悄悄找柴叔的時候正巧少爺要馬廄備馬,柴叔嘰裡咕嚕的提到萬花樓。我本想問兩句,柴叔還把我罵了一頓呢。”

一旁侍菊聽了偷笑:“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少筠也沒理會兩個丫頭的玩笑,一面左顧右盼的品評這站在臺階上的姑娘,一面悠然而行。不時有老鴇、姑娘附上來,說些鶯聲婉轉又極具挑逗的話,少筠不解風情,也沒趁機吃兩把豆腐,只禮貌推開,便往前走去,不一會,那萬花樓的招牌赫然而立!

萬花樓足有三層樓高,雕樑畫棟,仿若神仙洞府。裡面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門邊卻只有兩位姑娘,身著玉色輕紗,內裡煙紫合歡花錦緞肚兜,美態在春夜裡冉冉綻放。門前人來人往,兩位姑娘笑得勾魂攝魄,卻只靜靜待立。

少筠遠遠看著,淺笑道:“萬花樓!果然名不虛傳!”

待要舉步,少筠卻伸手攔住兩個丫頭:“慢!且看看!”

正說著,萬花樓前面一道清瘦身影闖入眼簾。侍蘭低呼:“少爺!”

少筠眼睛一瞇:“侍菊,去聽聽說了什麼,一字不漏回來報我,但別讓人看出破綻來。”

侍菊應聲而去。少筠侍蘭兩人則遠遠看見桑少嘉對門前的兩位姑娘著實動了一番手腳,然後門內又出來了兩位短衣打扮的大漢並一位貌似老鴇的中年女人,如此這般說了一番以後,桑少嘉領著自己的小廝進了樓內,萬花樓門前又恢復了平靜。這時候侍菊鑽了回來,伏在少筠耳旁說:

“少爺自年後在這兒掛賬,掛了近兩個月了,一直沒還上,門外的姑娘不想讓他進呢。少爺死纏爛打的,說姑娘有銀子不賺。最後樓裡的老鴇出來了,對少爺賠了了好一會的笑臉,讓進去了!”

連煙花債也敢欠?桑少嘉,你的德行丟到瘦西湖底去了!少筠淺淺一笑,心中有數:“走吧!咱們也去選花魁!”

三人直往萬花樓裡走,卻被門前兩個姑娘攔住了:“喲!幾位爺!您們來了!不知坐的那一樓哪一房呢?”

少筠的胳膊被攀住了,弄得她好不自在。但她機靈,連忙現學現用,摸了一把姑娘的小臉蛋:“怎麼?爺來了,你不歡喜?”

那姑娘笑得花枝亂顫:“哎喲喲!這位爺豐神俊朗,奴家怎麼不歡喜?只是……爺也知道,今日咱們萬花樓承辦選花魁,裡頭的廂房都坐滿了貴客,奴家是一個也不敢得罪……”

姑娘話音未落,少筠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塞進姑娘手中:“姑娘,爺這塊敲門磚,如何?”

姑娘一看少筠這樣規矩,心裡大抵知道些深淺,只一款一擺的依到少筠身上去:“爺!便沒有敲門磚,奴家也歡喜的緊!只是今夜實在不行,不如也往別的樓裡先逛逛,改日再來找奴家?”

銀子照舊的塞回了少筠的懷裡,人家萬花樓不買賬!

少筠愣了愣,原來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花姑娘這一笑的!霎時間,少筠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若就此離去,也未免太沒面子,但若鬧起來,她又怕露了破綻。正尷尬時,一把頗爲粗糲的聲音推開人羣,涌了過來:“玉奴?”

少筠一轉頭,登時毫無形象的翻了一記白眼。只見萬錢一件黑斗篷裹得像頭熊似的大步走了過來。

原來扒著少筠的姑娘連忙換了一種繾綣的笑臉投向萬錢,掐的出水來的聲音說道:“萬爺!您怎麼纔來!”

萬錢淺淺笑開,低聲應酬這名叫玉奴的姑娘。

少筠雙手抱在胸前,整遐以待的看著萬錢。話說,她真覺得很奇怪!萬錢這人已經是太過高大威猛了,偏偏他淺淺笑起來的時候總有一種憨直靦腆的味道。那什麼豐神俊朗、劍眉星目、翩翩濁世佳公子之類的形容詞好像跟他前世就有仇似的!

萬錢與玉奴說話了一番後,想起少筠,連忙轉頭。少筠冷冷一哼:“萬大爺!真是狹路相逢!”

玉奴以爲少筠吃醋,格格嬌笑。

萬錢打量了一下少筠,看見她穿了一件松江府藕荷色細布裁的棉袍,一頂灰色四方平定巾,腰間淺紫流蘇墜了一塊青玉平安扣,臉上塗了淡淡褐色,耳旁的耳洞也不知用什麼給堵上了,倒真像是個偏偏公子。只是她身上一應顏色素淡,毫無風流氣息,總與這兒有些格格不入。

萬錢也不計較少筠與他不對付,大手扶上少筠的背,丟下話來:“小公子是我的客,就跟著坐我的廂房吧!”

說著萬錢也沒多看玉奴幾眼,就帶著少筠進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情節高歌猛進的時候到鳥,霸王們,爲什麼我每次呼喚,你們都不浮頭!!蚊子表示很受傷,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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