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順五年冬
時光如指尖沙漏,恍然之間秋過冬來,一入十一月老天便再沒有放出過好臉色。成日陰沉一片,不漏出點滴陽光。北風穿城貫出,呼嘯著獰笑而過。不經意落下的凍雨打在石街上,冷霧彌漫騰起,慢慢附到**在外的皮膚,只叫人生生抖了好幾個寒顫。道路兩旁往常熙熙攘攘的小商小販已經變得四下零落,除了實在沒有閑錢度冬的窮苦人家,是沒有人愿意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出門的。
石二爹把一雙凍得開裂的老手,狠狠裹進破爛得不成模樣的夾襖中。外頭披著的蓑衣東缺一處西漏一塊,不過是聊勝于無罷了。哆嗦著青紫的嘴唇,嘶啞的叫喊斷斷續續:“新鮮的冬果呀,各位小姐小哥都來看看呀!新鮮的冬果…”
面前竹簍里那幾個焉扁的小果子實在沒什么說服力,而且確實沒什么人來。石二爹重重地嘆了口氣,只得起身收拾一番。打算等會過河的時候去碰碰運道,指不定能撈起幾尾小魚米粒。否則,家里的娃就該餓肚子了…
“讓開!讓開,全都讓開!”
厲喝伴隨急促的馬蹄踏步響聲由遠而近,還沒等石二爹返過神來,一匹黑馬就飛快地打他面前奔過,帶起尺高積水飚向兩旁。
“軍,軍馬?莫不是有軍情?千萬別是壞消息,否則這冬還怎地過呀…”口里不自覺地喃喃,石二爹年輕也當過一陣子兵。要不是因為傷到腿腳不得已退了回來,指不定也有個小軍功了。所以他對軍隊中傳遞消息的方式也有一定了解。
過了一個晚上,石二爹地疑惑便得到解答。非但不是噩耗,反而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威武大將軍龐隧于邊關取得大勝,一舉退敵三百余里,將來犯的沐國賊子打回他們老家了!一時間,龐隧的名字又響亮了許多。軍部那群老骨頭也暗地里滿意地捻起胡須來。
這個消息不但讓朝野歡騰,龍心大悅。也讓備受冬苦的老百姓們歡騰雀躍。老百姓心思很單純,不過圖個安樂生活罷了。他們倒不懂什么權利爭斗,一心只是念叨著怎么打點打點小錢,怎么過過好日子。
位高心越高,權大心更大。就因為幾乎什么都有了,所以才更容易不滿足。
加急軍情先到幾步,隨后龐隧也只身先離大軍一步。前來帝都向皇帝復命,只留得力副手在后方整軍回城。
“恭喜龐大將軍,取此戰功。”
“是呀,龐大將軍年紀輕輕便有此作為,將來必定勢不可擋!前途無量呀!哈哈哈!”
“我看,朝廷中也就只有廣陵王爺能與龐大將軍比肩了。”
龐遂緊皺濃眉,一雙星目不冷而厲,面對滿堂的恭維賀喜應是沒有半分表情。薄唇甚至緊緊抿著。顯示出主人的不悅。
“大人過譽了,話可不能亂說,末將怎能于王爺相比。”
“龐將軍。”
一道溫厚地聲音突然從后方傳來,龐隧微頓便轉過身去,躬身行禮:“末將見過慕容大人。”
“無須多禮。”慕容漣臉上是不變的微笑,虛托一把。用眼神示意周遭大臣,自己與這位國中紅人有要事商談。
“龐將軍,相信在軍中應當收到老夫捎去地書信吧?”
濃眉皺得更緊,輕垂的瞳眸中露出幾分厭惡,卻礙于身份場面而不得不開口:“是,末將收到了。”
“那么,將軍的意思?”
“多謝大人看得起,但軍部這邊,實在不是能靠言語幾句便行的。末將一位莽夫,也只會行兵打仗。不懂也不想插手。朝廷里面的事。”
冷冷把心里的話說個清楚,他從來就討厭那些朝臣虛以委蛇的模樣。眼前這個老狐貍打地什么主意他也清楚。貪心不足蛇吞象,現在竟然想把手伸到軍部了。
“呵呵,將軍好性情。”被當面拒絕,慕容漣也不動氣,反而有些高興。他如何不知龐遂性情冷酷堅毅,極少為外物所動。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找上他,只有這種人,一旦成為伙伴,就必會守諾到底。而自己手里,偏偏剛好有能讓這位龐將軍心動的東西。“不過,話也未必說得太滿。老夫曉得將軍是看不上金銀財寶香車美人這些俗物,但,若是獨孤將軍的名譽,以及他那位**的下落呢?將軍,以為如何?”
“你!”驚詫地抬眸正視慕容漣,龐隧心頭一動。
“老夫不會讓將軍為難,只是想為軍部貢獻幾個好人才罷了,又不是謀那軍部元老的位置,也不貪兵部尚書的桌案。將軍應承老夫這份情,獨孤將軍本來就是我國功臣,蕭威死了,要翻案現在除了老夫,相信不做第二人想。何況據說當年獨孤將軍有個**因為外出而逃過此劫,這個消息老夫也是近日耗了許多心神才得以知曉。”略做停頓,慕容漣滿臉信任地看向龐隧動容的臉色:“如何,這個交易可是做得?”
龐隧冷厲地目光不加停頓的把慕容漣打量一番,心里浮現地,卻是他回京以后皇帝秘密召他入殿說的一番話:
龐隧,你是個孤兒,當年全由獨孤將軍教養長大,對獨孤家感情之身后,朕如何不明白。所以你當年因為悲痛而做出那些不務正業的荒唐事,朕也不曾多做計較。幸而你未曾辜負朕的期望,有了今日的境地。
若朕告訴你,當年陷獨孤將軍滿門遭劫的案子可以重洗,你可心動?而且,獨孤將軍地小女兒尚留世間,至于現在在哪,朕不能告訴你。朕知道慕容漣想插手軍部,他必定會找上你,而讓你答應的條件,無非就是替獨孤將軍翻案。你,必須答應他…
“大人,您說的可都能作數?”龐隧心里想著一回事,臉上卻全未泄露。他不知道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上下想了許久,對自己恩師確實都是有利而無一害的。
若皇帝不先找他談上一輪,自己都不能確定是否會真的動心。畢竟恩師對他來說可算是唯一的弱點,慕容漣不愧是老狐貍,抓得正著。而反將其一軍的皇帝,那個歲數與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心計之深又該如何算起…
“當然,慕容家已有著手處理,憑老夫現在的地位,要替獨孤家平反亦不過是月余之事。”
“好,那未將便等大人好消息。”
紫宸宮鳳翔殿
幾個宮女縮了縮肩膀,輕手輕腳的往外走去,希望不要被內室地怒火波及。
“娘娘,您最近究竟是怎么了。”盧嬤嬤臉上是少有地焦急和不安。
慕容馨華用指尖輕揉了揉太陽穴,舉起手里握著的香囊細細嗅著,才覺得頭疼沒那么嚴重。
“嬤嬤,本宮要做什么事,你最近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皇后娘娘,那個柳良媛且不說還沒生下皇子,就算生下地是皇子,既非長又非嫡,何必冒著風險去…”
“住嘴!本宮就是看那賤女人不順眼,難道做什么事還由得你這老奴來管不成?退下!”
“娘娘,若是事發…”
“蘭芷,讓嬤嬤退下。”
“是。”
一直不敢做聲的蘭芷輕輕扯了扯盧嬤嬤的衣袖,示意她在此刻激怒皇后是很不明智。盧嬤嬤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同退出了門外。
“蘭芷,你近日服侍在娘娘身旁,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嬤嬤,奴婢未曾發現,怎么了?”蘭芷對盧嬤嬤的問話是一臉疑惑。
“娘娘最近的性情實在太奇怪了。不但太過急躁,完全失了往時的冷靜不說,連帶人易怒易勞累…若是以往,就算再不心喜,娘娘也會顧全大局,定不如現在這樣由著性子胡來…”
“嬤嬤,您的意思是,娘娘她…!”
“不,說不定是我過慮了罷…你在娘娘身旁好生服侍著,有什么奇怪的人或物一定要來與我稟報!”
“是,奴婢知道。”
盧嬤嬤老臉一片嚴肅,她希望只是想得太多。畢竟現在后宮還沒人能與皇后相抗衡,忽地腦海中晃過那張本應模糊卻又愈顯清晰的清麗面容,一雙透人的琥珀色眸子攪得心緒更加不安。
小姐,不論如何老奴一定會守在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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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偶很HAPPY地吃鹽焗雞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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