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那火之國神廟最深處的靜修堂內,濯青盤腿凝視著面前銅盤中的燃燒火焰。
“最尊貴的祭司冕下,您讓下官注意的林鳶在盛華引起了大轟動。”火焰中的男子恭敬又激動地說道,半身影像隨著火焰的跳躍而若隱若現。
濯青修眉不著痕跡地輕挑了一下,淡然道:“說。”
火神賜予他的地圖這幾年出現得很頻繁,他可以說是對林鳶的行蹤瞭如指掌。只是地圖能讓他知道她現在在哪裡,但不能讓他知道她在幹什麼。
“林鳶去暗魅林試煉,從暗魅林中帶回來一隻犬形下位妖魔,正在嘗試馴化它。”
火焰中的男子語氣驚訝地說道:“下官的女兒親眼看過那隻獨角犬,說獨角犬很聽話,沒有攻擊周圍的人,生肉熟肉都吃,甚至還吃麪餅蔬菜。”
“獨角犬?”濯青若有所思。
“是的,那是一隻頭上長著獨角的白色大狗。林鳶叫它小白角。盛華好幾位研究妖魔的學者都去看過這隻獨角犬,確定它會火、風、雷、水、地五種異能。由於它還在成長期,所以沒有人確定它的形態是不是固定的,將來會不會進化成中級妖魔。”
火焰中的男子急切地說道,“冕下,下官認爲我國必須派人和林鳶緊密接觸,掌握她馴化妖魔的一切資料。”風、地、水、火、雷是共同抵禦妖魔入侵的盟國,但並不表示之間親密無間得宛如兄弟,更何況兄弟也會爲了利益翻臉成仇。
濯青沉默著,努力回憶自己目前知道的預言。陡然間,他想起火神賜予他的預言情景片段中,某些人身邊有動物形態的下位妖魔。其中最讓他注意的是,風之國未來女王是站在一隻下位妖魔的頭頂上和妖魔君主對峙的。
難道那不是他們正在和妖魔戰鬥,而是那些妖魔正在輔助他們戰鬥?!
妖魔幫助人類?
林鳶,第一個擁有妖魔同伴的奇蹟少女!
想到這裡,他頷首道:“本座知道了。你繼續關注她,有新消息立刻稟報本座。”
“是,尊敬的祭司冕下。”火焰中的男子半身影像深深作揖。
古樸銅盆中的火焰熄滅,濯青思忖了良久後站起身來,推開門走出靜修堂。
“冕下。”侍立在靜修堂外的兩名中年神廟僕人齊齊向他致禮,臉上是絕對的恭敬和虔誠。
“本座要去一趟風之國,你們替本座告之一下明林大人,後天火王陛下的五十大壽請他代替本座去。”濯青語氣清冷地說道。
“是,冕下。”兩名中年神廟僕人躬身說道。
明林祭司,前任最高祭司的第三位親傳弟子,原本是呼聲很高的下一任最高祭司,誰知道前任最高祭司薨前幾天突然宣佈最小的親傳弟子濯青爲繼承人,這讓明林祭司很是受傷。
濯青冕下繼承火神廟最高祭司之後,完全沒有政治頭腦地重用明林大人,而明林大人苦於神聖的火焰紋章已經被濯青冕下繼承,已經沒有繼承最高祭司的機會,只得屈於濯青冕下之下,輔佐他處理神廟內外事務。
火焰紋章是上古時代火神賜給神廟最高祭司的,最高祭司只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傳給下一任最高祭司。如果火焰紋章沒有能夠正常傳承,即最高祭司突然死亡,沒有能將火焰紋章傳給繼承人,火焰紋章將隨機出現在火異能強大的五元人類身上。如果這個人不是祭司,甚至不是火之國的人、不信仰火神,就會讓火之國和火之國的神廟感到很難堪。
從古到今,火焰紋章只出現兩次非正常傳承,所以明林大祭司就算不服,也不敢有篡位之心。他能做的只有架空濯青最高祭司,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祭司。
濯青根本沒興趣知道僕人們心中想些什麼,他穿過百花林繞過賞魚小池,來到火神廟位置最高的石頭小殿堂中。這座小殿堂裡面很空,只有中央擺放著一座造型如火山錐的石頭祭壇。
他白如象牙的修長手指輕點額頭,然後手指轉向祭壇。“忽~~”火山錐形石頭祭壇陡然無中生有地燃燒起熊熊火焰來。
“風之國柳清棠冕下,我是火之國濯青,懇請您開通你我兩國之間的神聖通道。”他清冷有禮地對著燃燒的火焰連續說了三遍。
良久,一個穿著藍色華麗長袍的中年美婦手持風神權柄突然出現在火焰中。
“濯青,你有要事?”她溫柔地說道,“你稍微等一下,我這就開啓祭壇神聖通道。”
神廟之間的祭壇通道一打開,雙方祭司可以瞬間達到另一邊。在面對妖魔大規模入侵,國與國之間需要緊急調派高階異能者增援時,最高祭司們就擔負著開啓和維持祭壇通道的神聖責任。
略微沉默了一下,濯青道:“我有一些事急需到盛華。”
“好了,通道已經打開,你可以過來了。”被稱作柳清棠冕下的藍袍美婦說道。
濯青聞言,緩步登上祭壇,一步走進火焰,瞬間整個人都消失在火焰中。他一消失,祭壇上的火很快也熄滅了。
風之國最高神廟的某一座精緻且寂靜的小殿中,雕刻翅膀的圓形石頭祭壇上旋轉著無形的風,一個紅色頎長身影在風中快速出現。風旋轉著,他長髮飛舞,紅袍翻浪,而前額上的火焰紋章紅光熠熠。
風之國的最高祭司柳清棠微笑著說道:“濯青,歡迎你再次來到風之國。”說著,她使祭壇停止運作。
風停止了,濯青伸手梳理了一下散在臉頰邊的亂髮,風度優雅地走到柳晴祭司面前,右拳橫在胸前微微欠身,“打擾您了,柳冕下。”
五位神祗的最高祭司地位是平等的,但風神廟最高祭司年長他很多,和他師父交情也不錯。
美麗貴婦模樣的柳清棠祭司欠身還半禮,莞爾道:“濯青,你太多禮了。”
她雪白的前額上,赫然顯現著一對藍色的小翅膀圖案。這對藍色翅膀就是風翼紋章,風神最高祭司的證明。
她隨即詢問正事,“濯青,你來我國有什麼事情?”最高祭司一般鎮守國都的神廟,沒有大事不出行。
猶豫了一下,濯青道:“我要印證一下預言的準確性,順便看個女孩。”
最高祭司是神祗在人間的使者,一舉一動都被視爲神的意志,所以最高祭司們可以選擇不說話,但不能說謊。他師父當年印證碧雲公主時,就是通過柳清棠祭司的,所以她也稍微知道一些火神的預言。
“碧雲公主?”柳清棠祭司眉頭微皺,“她的異能力量增長快速,圍繞在她身邊的各家繼承人們對她也頗有輔助之意。如果大王子有什麼德行有愧或者意外身亡,她能壓制其他王子公主,成爲女王。”神廟的職責就是守護本國人類,向信徒傳播神的恩澤,祭司們對王族貴族內鬥,自傷國家有生力量的行爲頗爲厭惡。
“謝謝柳冕下告知。”濯青頓了頓,道:“我這就出去,還請您派個祭司給我領路。”
他這個非風神廟祭司出現在風神廟中會招來別人驚詫,讓風神廟的祭司帶路,別人就知道他是客人了。
“呵呵,等一下,你說你來看一個女孩子的。”柳晴說道,雍容慈善的臉上浮現笑容。
“嗯。”一張能拂散陰霾的燦爛笑顏突然間在濯青腦中閃現,他忍不住想:三年不見,她的笑容依舊否?
“你爲什麼來看一個女孩,她今年多大了?”柳清棠興致勃勃地問道。
濯青垂眸不答,因爲除了已經過世的師父,誰也不知道他擁有讀心異能,所以他不會把自己從林鳶身上獲得的預言透露出去。
“她可是風之國人,是一個年輕女子?”柳清棠追問道。
“嗯。”濯青一臉漠然道。林鳶現在應該算是年輕女子了。
對濯青惜言如金的性格,柳清棠很無奈,只能發揮她女人的想象力,“你是特地來探望一個風之國的女子?”他想了解碧雲公主的事情完全可以隔空詢問她。
“嗯。”濯青坦然自若。
“那麼,我可不可以期盼,這個風之國女子的家族將來能擁有強大的火異能者?”柳清棠興致勃勃地八卦道。
濯青頓時愣住了。
看出他漠然表情下的驚愕,柳清棠忍不住問道,“你三歲跟著你師父學習,在風神廟裡成長,不會不知道祭司們的某些*吧?”
濯青望著她,豔麗的面容依然冷漠,但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眸流轉著疑惑。
“唉,你師父過世得早,你還未成年就繼承最高祭司之職,想來真的沒有人告訴你這種事情。”
柳清棠微微尷尬了起來,“你回去之後,詢問一下你身邊的老祭司吧。”這種事情,她是不好意思說的。
“嗯。”濯青怔了怔,微微頷首。
“你跟我來,在盛華的日子裡就還住在我們神廟招待貴客的風清苑內。”
柳清棠頓了頓,關切道,“你的臉……”最高祭司的身份比王還要尊貴,真容是不輕易給外人、俗世之人看到的。
濯青右手朝著頸項佩戴的鑲紅寶石白銀瓔珞虛空一抓,立刻,一頂垂著黑紗的竹編帷帽出現在他手中。他將這頂帷帽細心戴上,遮住了他自己都十多年沒看過的臉。
這麼豔麗的男子容貌,還是遮起來的好!那少女該何等優秀,才能讓不動禪心的濯青心起微瀾?
非常關心後輩的柳清棠邊走邊詢問,“你那個女子有沒有看見過你的真容?”
濯青的火異能天賦舉世罕見,甚至連碧雲公主也未必能比他好。他對風之國少女動心的事情她不僅樂見其成,還會推波助瀾,想法子將他的血脈子嗣留在風之國。祭司,侍奉神祗的僕人,是一個特殊羣體呀!
濯青輕輕搖搖頭,無意向她解釋他要探望的“年輕女子”並不是他的女子。
“你呀……”
柳清棠委婉勸道,“看在我長你三十多歲的份上,請允許我勸誡你,你要對你喜歡的女子多說說話,讓她瞭解你的優點。能被你看中的女子,想來絕不是普通女子,你要想獲得她的歡心,僅憑力量血統、身份地位是不夠的。”
濯青知道柳清棠完全想歪了,但依然什麼話都不說。
柳清棠領著濯青走出風神廟最神秘的內部祭壇,叫來隨行侍奉自己的女性祭司,讓她帶領著濯青去神廟西側的風清苑。
她在哪裡?
濯青在風清苑內換了一件便服後走出風清苑的邊門,站在風神廟的外牆邊,心裡默默期盼地圖能出現。
大概他的心願被他信仰的火神聽到了,一副盛華平面地圖很快出現在他腦中,寫著豆蔻少女字樣的藍色亮點就在寫著夏宅的院子裡。
她在那裡!
按著地圖上的路線,他朝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