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成出去買辦,阿貴去灶下先整理。樂逸宸看看黎昕,低聲道:“黎昕,謝謝你。”
“謝我什么呢?你看出銀子的是你,雖說那些首飾后來沒用到,可是沒有那些首飾給我底氣,我也不敢跟孟仕元提出合作,還有形象設(shè)計與搭配,全都靠你。逸宸,今天我們賣畫賺了二十兩銀子,形象設(shè)計孟氏要給我們二十兩,我現(xiàn)在還有點兒不相信這是事實呢!”
樂逸宸抿著唇看著黎昕,眼眶微微發(fā)紅。
“別想那么多了,把你娘接出來以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黎昕拍拍他肩膀安慰他。
晚飯四人齊上陣,把廚房弄得濃煙滾滾,最終也沒有做出一個能吃的菜。
黎昕雖是女子,可是從小當男孩子養(yǎng)大的,自然是君子遠皰廚,前世都用電磁爐微波爐啥的,哪里用得著燒火?在杏花村學習炒菜時也用不著她自己燒火。黎成和黎貴則是打小流浪,根本沒有廚房給他們練習過。
黎成到外面酒樓要了飯菜,四人吃過飯后在堂屋里說話。黎昕想了想說:“我們還是請個做家務(wù)的大娘吧,除了做飯,還有漿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什么的。”
“那得一兩銀子吧。”黎成有些心疼。
“一兩就一兩吧,雙兒不在,就是在,也不好這些事都落她頭上。”黎昕覺得一兩就一兩,省了也有限,她自個兒就不慣做這些雜事,幾個人就算學會做飯,還有收拾打掃洗衣服等雜事,黎成與黎貴就是愿意包了,她自個兒的底自個兒知道,自已的衣服是不好意思讓男孩兒幫她洗的。
孟仕元第二天聽說黎昕要請幫工,于是從自家別院挑了個人送來,黎昕看那婦人模樣干凈,手腳利索,也便答應(yīng)了。
婦人叫宋媽,做事麻利,做出的飯菜也很可口,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凈凈,黎昕很高興,專心致志研究起怎么賺更多的銀子去了。樂逸宸與黎成黎貴對于花一兩銀子請來的這個幫工也分外滿意。
其實最滿意的是宋媽,幾個主子和和氣氣,不挑不揀,黎家給她每月開月銀一兩銀子,那邊孟仕元卻私下另開了二兩銀子給她,她一下子躍身白領(lǐng)階層。
原來孟府里的管事嬤嬤每月也才三兩銀子呢。她在孟府也不過月銀一兩,現(xiàn)在翻了三番,心中特別高興,孟仕元要她干的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只不過是讓她事無巨細把黎昕每日里的所作所為稟報他。
這事兒很簡單,黎昕就是一超級死宅,每天店門都不邁出一步,就是接待顧客,與顧客聊天。晚上吃過飯,與樂逸宸坐在堂屋中,依著火盆烤火聊天。他們兩人天南地北,人情風景,無所不談。宋媽在廚下側(cè)耳偷聽,往往一邊聽一邊打瞌睡,既聽不懂也聽不進去,于是她跟孟仕元匯報時,便總結(jié)成一句話:黎公子吃了飯,與樂姑娘說了會兒話,大約是今天天氣真冷,今天又下雪了,今天的客人真逗之類的話,然后兩人各自回房睡覺。
黎成與黎貴覺得下午關(guān)門太早,兩人不愿意浪費時間,天天吃了晚飯后便上街攬活兒,或幫著人家拎東西,或者誰家馬車陷冰雪里走不動了過去推上一把,或者哪個走親戚的尋不到地兒給人家?guī)贰扇嗽敢獬钥啵客淼故琴崅€幾十文的賞錢,回來后一文不少地交給黎昕。
黎成每日負責家里的采買,看黎昕每天做帳,于是白天抽空也學了幾個字,粗淺地識得記帳,就把家里的開銷都記了帳。
黎昕看他記帳的字實在難看,于是抽空晚上教他和黎貴識字寫字,兩人雖然沒有學到什么學問,認字聽寫倒是沒有問題了。
快樂的時光易過,眨眼間除夕就到了,樂逸宸戀戀不舍回了魏府,雙兒回來了。
雖是在黎府照顧病人,比以前的日子也好過不少,雙兒也長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嬌美可人。
四個人熱熱鬧鬧吃了團年飯,黎昕回房時雙兒跟著她進了房門。
“雙兒,在魏府里受氣嗎?要是不開心跟哥說。”黎昕拉過她的手拍了拍。
“我沒什么的,比起以前吃不飽睡不暖的日子,好多了,只是,哥,你看著,能不能跟魏姐姐說聲,早點把二夫人接出來,我看二夫人,在那府里,過得太苦了,魏老爺從來不進二夫人的院子,可是大夫人還時常派人來院門口指桑罵槐著。”雙兒垂淚道。
“唉,苦命人,可憐,當時為什么要給人作妾?做小妾沒有地位啊!”
“不,哥,二夫人要真是妾室,那還不至于多可憐,大夫人也不至于對她那樣忌憚。哥,魏姐姐沒告訴你嗎?二夫人,實際是魏老爺?shù)脑浒l(fā)妻,娘家還是她們家鄉(xiāng)的望族,魏老爺當年家境貧寒,二夫人不嫌棄他,堅決嫁給他,并且賣了首飾資助他上京考試。魏老爺?shù)弥泻髵伷蘖砣ⅰ:髞矶蛉松暇┩侗妓讯蛉怂瓦M青樓,以青樓女子之名降低二夫人的身份,才得以娶進府中的。
不過二夫人在老爺離家趕考前已有了身孕,所以是挺著大肚子進府的,大夫人派人一查,就什么都明白了……開始幾年,老爺還進二夫人的院子,只是府里的下人都是大夫人的人,老爺一時半會不在家,二夫人便受盡折磨。
后來,據(jù)說二夫人連著流產(chǎn)幾次,老爺便沒有再進二夫人的院子了。這樣,二夫人的日子反而稍稍好過些。”
雙兒說到后來,淚流滿面:“哥,二夫人實在太可憐了每天夜里做惡夢,哭著喊自己被活活掐死的兒子,哭著那幾個在娘肚里被下藥毒殺的孩子,內(nèi)里實情,是我從她夢話中聽出來的。”
啪地一聲,黎昕一拳擊在墻上,咬牙罵道:“可恨!可恨!”
黎昕握緊拳頭在房中轉(zhuǎn)了幾圈,心內(nèi)如火焚燒,嫡庶在這個時代分外讓人看重,魏大夫人這個小三,排擠起人家正室如此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想起包氏之死,黎昕對魏徐氏更加不忿。
哼,黎昕冷笑,光把樂逸宸的姨娘接出來還不能夠,她要公開魏大夫人小三位置,讓她的兒女從所謂的嫡出變?yōu)槭觯屗氖汤衫瞎優(yōu)榘锥「F光蛋。魏侍郎為前程置發(fā)妻不顧,她就要讓他前程也沒了。
只是,這個時代的人以孝為天,三綱五常,自己想做這事,暫時不給樂逸宸知道罷,還需得慢慢設(shè)局。
商家放假到正月初十,初三這天,孟仕元來了,約黎昕一起出去游玩。
若是往日,黎昕一定拒絕的,不過現(xiàn)在她心里計算著要扳倒魏侍郎,尋思著需要更多官方消息,自來官商一家親,孟家生意做得大,孟仕元官場上的消息應(yīng)該不少,于是爽快地應(yīng)承了。
女孩子長到十四五歲,與男孩子在身高上便顯露出來了,黎昕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性別,于是自制了一雙內(nèi)增高靴子,暴增了七八公分。
孟仕元一邊走路一邊打量她,然后自言自語道:“怎么高得這么快,之前到我肩頭,現(xiàn)在就到我下巴了,明年會不會比我高了?”
黎昕暗暗苦笑,自己加了增高鞋墊,也只得一百七十公分,身量又苗條,冬天穿得多還不顯,到了夏天,不知要怎么裝扮才好?還有這個時候要進入變聲期了,孟仕元樂逸宸與自己同歲,聲音微微有些粗嘎了,自己卻越發(fā)顯得甜潤,不知怎生是好?
這一瞬黎昕走神了,孟仕元拉起她的手,往路邊一閃,一輛馬車從她們身邊擦過。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孟仕元惱怒地瞪了她一眼。
黎昕沒有反駁他,好脾氣地聳聳肩,隨后把手從他手掌中抽出。
好柔好軟好小,孟仕元后知后覺,把手指攏在一起,掌心似乎還殘留著剛才溫軟的觸感。
“剛才那誰家的馬車?這么猖狂,京城里鬧市間,竟敢撒馬狂奔,就不怕沖撞哪家高官貴人么?”兩人在孟家的一家酒樓坐定,黎昕方后知后覺地怕起來,自己剛才差點被馬蹄踩去見玉帝他老人家了。
“魏侍郎家的。”孟仕元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小聲些別叫人聽到,有消息說,魏大小姐就要冊封東宮太子妃了,魏侍郎三月吏部官員考核審察時要晉升戶部尚書了。”
黎昕心頭一跳,等到魏白芷入主東宮,魏侍郎官升正二品之時,她再設(shè)局,一切都是枉然了,皇室會拼了命的保住魏白芷嫡出身份的,只怕到時公開樂逸宸姨娘的正室身份,不止扳不倒魏侍郎,還會累得樂逸宸與他姨娘喪命。
酒樓里說話不方便,黎昕提議去游湖。
“游湖?這個時候?”孟仕元奇怪地問。
“行了,你不去算了,我找別的人去。”黎昕煩躁地起身。
“好,好,好。去就去,不過你穿這個,不行吧?我讓伙計給我們送狐裘披風來吧。我們稍等。”孟仕元招過一個伙計,吩咐了幾句,伙計飛快離去。
外面的確很冷,昨晚天剛下過雪,路上的積雪還沒化,窗外對面屋頂積雪皚皚,泛著幽冷的光芒。黎昕悶悶不樂地坐著,偶爾喝一兩口酒。
孟仕元也不再說話,只沉默著,帶著關(guān)切探究的眼神看著黎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