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多,公主府卻安排得非常妥帖,沒有怠慢各位小姐,每人面前都有一個兩尺來長的小茶幾,茶幾上擺著一個小酒壺,一盞清茶,幾道精致的小菜和點心。光看那漂亮的擺盤和名貴講究的食材,就讓人垂涎欲滴。
洛琳菁倒了杯酒嘗了一口,這酒倒是很香,入口順滑,可惜酒味淡了些,喝個幾壇子也醉不了人,適合女子飲用。
洛琳菁一邊看著順著水流慢慢漂浮而下的酒杯,一邊百無聊賴地喝著酒。
不一會,她便從精神力絲的反饋中,感應到一行人正走進不遠處的一座亭子里,那亭子建在一處較高的位置上,正對著水渠。在亭中就能將水渠兩岸的人和事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個偷窺的好地方。
亭有五人,兩女三男,想來那三名男子之中有一位便是翼王了吧。
洛琳菁原本對翼王是不怎么感興趣的,但如今卻好奇不已,很想看看這位喜歡群體相親的奇葩王爺長什么樣。
她坐直身子,微微瞇眼,凝神看去,只見一位華服老夫人坐在左上首的位置,她身后還站著一位與她年齡相仿的老嬤嬤,老夫人五十多歲的樣子,笑得慈眉善目,應該就是大長公主了吧。
洛琳菁移開目光,往主位上看去,那里正坐著一名黑袍男子,他高大清俊面無表情,氣質冷硬,樣貌身形都眼熟得讓某人倏地瞪大了眼睛,一口酒卡在喉間,差點嗆死她。
小神……我是不是眼花?那個人是殷綏吧?深沉內斂之下暗藏無盡鋒芒,氣質實在太特別了,讓她想認錯都很難。
親愛的宿主,你沒有眼花,坐在最中間那位就是你認識的殷綏,周圍的人顯然都隱隱以他為尊,系統分析,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他就是這場相親宴的主角。貼心的智能系統還特意在“百分之九十九”上用了重音,生怕洛琳菁受到的驚嚇不夠大。
洛琳菁呆呆地看著遠處的涼亭,驚悚地叫道:所以,殷綏就是翼王!!
等等,有點暈,讓她緩一緩。
她兒時病弱,兩耳不聞窗外事,什么都不懂,后來去了僚城,也沒太朝堂之事,關于翼王的消息,還是昨晚聽小姨叨念了幾句,才略有些了解。
據說這位翼王殿下是先帝的第六子,太后的小兒子,皇上的胞弟。從小就很受太皇太后寵愛,太后薨逝之后,就一直養在太皇太后身邊。
又據說皇上比翼王大八歲,可以說翼王是在皇上的照顧下長大的,兩人感情極其深厚。當年太后薨逝,母族伏氏一門忠烈,卻因抵御外敵,族中兒郎幾乎盡數死于戰場之上,只剩下雙腳殘廢無法再入戰場的伏家長子以及年僅十三歲的幼子,伏家軍后繼無人。
伏家眼看就要沒落,無貴妃漸漸勢大,支持五皇子的朝臣越來越多,為了幫助當年還是太子的皇上順利登基,年僅十四歲的翼王毅然加入了伏家軍,之后屢獲戰功,儼然成了大洲國新一代的戰神,不過二十歲便被先皇冊封為大將軍。
皇上登基之后,立刻冊封六皇子為翼王,“翼”這個字就足以說明皇上對這個弟弟的愛重了,如虎添翼,龍生雙翅,可見翼王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
這樣的人物,難怪會被萬千閨秀追捧了。
雖然殷綏也姓殷,但她之前完全沒有把為賺幾個軍功弄得自己滿身傷痛的小可憐和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人生贏家聯系在一起。她的想象力實在沒有這般豐富,誰能料到現實比想象更加離奇。
殷綏竟然是翼王!洛琳菁默默地又灌了兩口酒,只覺得真是人生無處不驚喜!也不對,應該是驚嚇。
洛琳菁收回視線,不再看向亭子里的幾人,震驚過后,心緒平靜下來想一想,殷綏是不是翼王好像和她也沒多大關系,應付完這場荷花宴,再把傷藥配好交給殷綏的手下,她應該也不會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吧。
自認為理順了思緒,洛琳菁便安心地繼續飲酒,順便聽聽小姐們做的各種詠荷的詩詞,神情頗為享受。
曲水流觴的小游戲已經進行了幾輪了,大家閨秀們果然才情出眾,詩詞佳句不斷,場面十分熱鬧,相較之下,亭子里的氣氛就有些凝重了。
何維升是大長公主的小兒子,今年二十八歲,比殷綏大一歲,已經有一個六歲大的兒子了。說實話,這場賞荷宴他真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愿意來,奈何他年紀與殷綏最為相近,硬是被母親拉來作陪。
算起來,殷綏其實是他表弟,他這個做表哥的,實在不應該那么怕他,然而殷綏他不是一般人啊!每次被他那雙黑沉的眼睛掃過,他就控制不住地起雞皮疙瘩,那種寒毛直豎的感覺完全沒辦法解釋,總之就是……怕!
何維升瞟了一眼坐在殷綏身邊,還能笑得風光霽月的的伏子夷,心中敬佩不已。大夏天的站在殷綏身邊都覺得寒氣逼人,他竟還敢往前湊,真是太厲害了。
殷綏坐在主位之上,看著不遠處極盡所能賣弄才華的女子,神色冷漠。人們所說的軟儂細語,在他耳朵里,就像是蚊吟蟬鳴一般,聽得人心煩氣躁。
然而他今日還不能不來,皇祖母年事已高,這是她老人家籌備了近三個月的宴席,無論如何他也無法推拒,好在也就這么一次,下不為例。
殷綏強迫自己沉下心來,再忍耐一會,同時心里又升起一絲自己也不甚明白的期待,聽說五品以上官員家的小姐都會來,那么她……是不是也來了?
殷綏黑眸微瞇,目光飛快地略過那一張張長得差不多的臉龐,很快,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果然來了。
她愿意參加這場宴席,是不是說明,其實她對他也是……有所期待的?
伏子夷一直默默地著身邊的外甥兼好友,等著看他能堅持多久才拂袖離開,沒想到,殷綏居然真的看向了那群鶯鶯燕燕,而且目光還停留在某一處不動了,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黑眸竟仿佛融入了星光般亮了起來。
“看什么?”他倆從小一起長大,伏子夷太知道這目光代表的是什么含義了,他好奇地看了過去,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并不是伏子夷眼神有多犀利,實在是那個人太好辨認了,在一群花紅柳綠之中,一道淺灰色的身影格外亮眼,仿佛周身縈繞了一團瑩瑩水霧,飄然如仙。
周圍的小姐們全都背脊挺直,坐姿端莊,大多數小姐都選擇飲用清茶,基本不碰那壺酒。而那位灰衣姑娘卻很是隨性,自斟自飲,舉手投足間灑脫自然,如同一群被綁住手腳的人偶中混入了一個鮮活的真人一般,靈動真切,攝人心魂。
伏子夷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那名女子,嘖嘖嘆道:“人間絕色啊~”
殷綏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忽然覺得伏子夷看人的目光有點討厭,話語后面揚起的尾音聽起來也非常欠揍。
當伏子夷伸出手準備拿起旁邊的酒壺為自己也斟一杯酒的時候,一只手比他更快地將酒壺劫了過去,倒了一杯酒之后,就把酒壺放在手邊,完全沒有要還給他的意思。
殷綏不是一向不嗜酒的嗎?轉性了?伏子夷斜睨了他一眼,微微挑眉。
這兩人的異常反應自然沒能逃過大長公主的利眼,阿綏這是終于對女子感興趣了,這可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大長公主趕緊朝身后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了然,快步走出亭外,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