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選拔進行到最後一天，女兵還剩下28名。

這個數字已經低於了龍衛一開始的預計，當初拿到226名名單的時候，龍衛想留下的就只有30名，這已經是極高的淘汰率了。

和一開始的時候不同，第一週時，每天淘汰幾十個人，龍衛的眼睛都不會多眨一下，而現在，幾乎每淘汰一個，他的心都會一緊。說實話，選拔集訓進行到現在，即使是被淘汰的女兵，也完全具備了讓普通部隊優秀男兵都咋舌的體能、力量、速度，都已經擁有了相當精準的射擊技能和超強的格鬥技能，以及普通戰士難以企及的技戰術水平。這樣的女兵只要一回到原部隊，就會成爲“搶手貨”，被那些武警、特警部隊和有女兵編制的偵查、野戰部隊當成香餑餑搶著調走。

龍衛現在的確很心疼，但是他不會有任何的猶豫，既定的淘汰標準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在他看來，一支部隊作戰能力強不強、傳統硬不硬，全靠這支部隊第一批戰士的水準。現在部隊裡廣泛存在著的“大功連”、“鋼鐵連”等稱號的連隊，其稱號基本上都來自建國前和抗美援朝時的戰功部隊。榮譽的大旗打了幾十年，直到現在，這些連隊依舊是所在部隊中的骨幹，原因正在於此。龍衛不想降低標準，哪怕淘汰得只剩下一個人，哪怕是一個都不剩，重新選拔，再次來過，他也要從一開始就保證這支部隊的強悍作風。剩下的這28名女兵，就是女媧部隊的根，就是女媧部隊的精髓，將來都會成爲女媧部隊的班長、區隊長、中隊長甚至是大隊長。

軍營門前，女兵們送別了最後一批教官。目前，整個女媧大隊裡的男性就剩下龍衛和他的四個兄弟：楊勝、尤大海、包春林、雷銳。按照總部的要求，他們還會繼續留在女媧大隊。這事的結果跟龍衛一開始想的不一樣，當初他在馬全林面前接受這個命令的時候，原本想的是，他帶著兄弟們把這支部隊的第一批人馬組建出來之後，就可以繼續回他的血狼大隊。要是一開始他就知道這次是回不去了，不管這事兒意義多麼重大，殺頭他也不會去。後來，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雖然有點震驚，但是他反而不後悔了。心理的變化是如此的微妙，又是如此的合合理：這是他日夜操勞、精淘細選、一把手帶出來的部隊啊。在這支部隊的歷史上，任部隊長的名字就是他龍衛啊。這對一個帶兵的人來說，先就是極高的榮譽。現在你讓他走他也不走了，就像一個含辛茹苦的母親，歷經千辛萬苦生下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你能讓她扔下孩子自己離開嗎？龍衛要親手把這支28人組成的部隊繼續帶起來，不斷展壯大。

根據大隊黨委會討論決定，並報上級批準，龍衛繼續擔任女媧大隊大隊長，葛豔豔爲政治委員。龍衛和雷銳、楊勝、尤大海、包春林組成教導組，龍衛任組長，楊勝任副組長，繼續安排組織部隊進行軍事訓練。28名女兵編入大隊一中隊一區隊，雷銳任一中隊長。

一區隊長的職務，幾乎毫無爭議地由沈萌來擔任。（常規的況下，部隊正式任命的區隊長相當於排一級，某些團級的大隊區隊長更應當屬於連一級，應當屬軍官範疇，沈萌只是一名一期士官，按級別是不對等的，但沒有辦法，女媧部隊是女子特種部隊，與男兵組成的特大在這方面的區別就在於：全國的陸軍女兵裡面，除去技術兵種，去哪兒找二十出頭的符合特種部隊要求的幹部去？--筆者注）

自從那次“兵變”風波之後，沈萌算是徹底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座標，無論是平時的訓練還是平時的分組考評，她都起到了標桿的作用。漸漸的，沈萌獨特的個人魅力和優秀的組織能力也開始逐漸顯露出來，即使是在沒有宣佈任職的時候，她也儼然成爲這羣女兵的“精神領袖”。可以說，在這個軍營裡，除了政委葛豔豔，就只有沈萌具備這樣的號召力了。

女兵們右臂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嶄新的臂章：盾牌形，醒目的紅底，鑲著金黃邊，正中間浮雕著一個人蛇身的女媧圖案，女媧頭戴金冠，雙手環抱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整個圖案下面，沿著金盾的反八字行下沿，“中國陸軍特種部隊”八個金字閃著別樣絢麗的光芒。

這臂章是龍衛的創意，又集合了所有教官的意見，最後由葛豔豔親自設計。臂章佩戴到女兵身上的時候，每個女兵都忍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正如龍衛說的那樣：從今天開始，女媧部隊正式成立，也從今天開始，這枚臂章也將成爲所有中國陸軍女兵嚮往的最高榮譽。

按照大隊集訓計劃的安排，選拔階段結束後，部隊開始進入專項訓練階段，28名女兵被分成幾個小組，由專門的教官重點訓練。其中六名女兵一起分到了由包春林和雷銳負責的狙擊偵察組，方小燕和另外五個女兵分到了尤大海負責的火力爆破組，剩下的15名女兵進入由楊勝負責的突擊組。分組的計劃是龍衛提出來的，女媧這樣的特種部隊將來的職能和血狼大隊基本上一致，大多數時候，她們會以戰鬥小組的形式執行任務。按照常規的模式，一個戰鬥小組少不了要由狙擊手、突擊手和火力手、爆破手、尖兵等幾個基本的職能分工組成。這樣的分組強化訓練可以讓隊員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各個職能分工的重點戰術技巧。

每個小組的強化訓練以兩個月爲一階段，一年爲一個週期，期間還會穿插進行一系列專業技能的集訓，如各類機動車的駕駛，各種武器、專業設備裝備的操作使用，幾個國內國外常用語種的強化學習，戰場僞裝以及化裝偵察技巧……繁多的訓練科目讓女兵們有些眼花繚亂，方小燕的話最能代表大家的心聲：“這要是都學會了，我還是人嗎？”

三個月相處下來，龍衛對女兵們的態度早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冷酷無了，在他看來，女兵通過了選拔，大家就都是戰友了，龍衛沒有官架子的“特色”開始逐漸顯現，大夥兒對他說話也隨便多了--當然，這隻限於訓練時間以外。

龍衛笑著說：“廢話，要是光會打槍放炮的，就不叫特種兵了，特種兵就是一個學無止境的兵種，什麼都得學，什麼都用得上，在實際作戰中，多掌握一門技術，就等於多取得了一個勝利的砝碼。現代特種兵就是要成爲一個介乎於人和超人之間的生物。”

女兵們聽了直咂嘴，心裡雖然癢癢的但是頭有點兒暈。

龍衛爲了讓自己的話更形象一點兒，決定親自給大家做個立體示範。他把雷銳叫過來，小聲囑咐了幾句，雷銳笑著跑下了訓練場，不一會兒就用傘兵車拉上來一堆物件兒：兩張一米二長的桌子，一大堆小汽水瓶、一把92式手槍，一把多功能軍刺，一把吃飯用的叉子，一把菜刀，幾個小石子兒，還有釘子、斧子、錘子……足足有二十多樣。女兵們都傻了眼，誰也不知道龍大隊長要做什麼，怎麼看怎麼像要給大家變戲法。

龍衛先讓雷銳把兩張桌子橫排放在距離自己20米遠的空地上，再在上面每隔20公分左右擺了一個小汽水瓶，再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在自己腳下，接著，“演出”就開始了：

龍衛先是拿起92手槍，朝20米外的汽水瓶子只看了一眼，隨即轉過身去，眼睛對著反方向，反手一槍打過去，“啪”的一聲，第一個汽水瓶子粉碎。接著轉過身來，操起軍刺，一揚手，軍刺就像風輪一樣旋轉著飛了出去，距離第二個汽水瓶幾公分的時候，刀尖衝前，將瓶子射碎。接著是叉子、菜刀、石子、斧子、釘子、錘子……每件東西到了龍衛手裡都成了智能制導導彈一樣，帶著各式各樣的弧線，呼嘯著朝20米外的瓶子飛過去，瓶子依次應聲粉碎。

龍衛用了十二種“武器”粉碎了十二個小汽水瓶，雷銳笑著又放上去一個，這回手頭兒沒東西了，龍衛乾脆把一隻作戰靴從右腳卸了下來，掄手扔了過去，這次瓶子沒碎，作戰靴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度極大的曲線，迫擊炮彈一樣地落下去，正好把瓶子扣在桌子上。

女兵們的嘴最一開始是“一”型，後來是“o”型，再後來全都成了梯形和不規則多邊形。尖叫聲不約而同地響起，絲毫不亞於明星演唱會上女粉絲的叫聲。

“看見沒有？”龍衛拍拍手，接過雷銳扔回來的鞋又穿上，衝一羣大呼小叫的女兵說，“據我個人初步並不完全統計，這樣的距離，這樣大小的目標，我可以確保用三十九種東西把它消滅，這些東西都不是部隊裡專門訓練的，都是平時沒事的時候自己學著練的，你們誰敢說它在戰場上用不上？不光是我本人，你們面前這四位教官，每個人都有自己拿手的絕活兒，這些本事都在戰場上取得過驚人的效果。”

這下女兵們全都信服了，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大隊宣佈最後半天全員自由活動，難得的大假啊！），大家議論的全都是這事兒。不光議論，有幾個已經開始行動了，比如說方小燕，裝了兩大兜子的石子兒，滿訓練場地跑，麻雀、烏鴉、知了、蜻蜓，見什麼砸什麼。

沈萌有點兒不高興，原因是上午龍衛宣佈分組訓練的時候，把名單上所有人都念過了，分了組，唯獨沒有她的名字。沈萌一開始沒好意思問，下午休息的時候，先是方小燕她們幾個提了出來，後來自己也琢磨了半天，始終想不明白。別人都說，大概是因爲她這次當了區隊長，是幹部了，所以就不必訓練了，難道當了區隊長就不用訓練了嗎？沈萌想不明白這事兒。區隊長在普通部隊裡相當於排長的職務，哪有排長不用訓練的？更何況是女媧這樣的特種作戰部隊呢？

她去找葛豔豔，得知她和龍衛中午就出回總部開會去了。問其他教官，就雷銳一個人在，笑著說他也不知道大隊長具體怎麼安排的。沈萌的疑惑就更重了，一直到下午五點，直升機出現在上空，沒等落地沈萌就跑上了訓練場一旁的停機坪。

龍衛和葛豔豔一下直升機就看見沈萌神色不安地站在那裡，兩人都笑了。沒等沈萌說話，龍衛就示意她跟自己回辦公室。一路上龍衛邁著大步走得飛快，沈萌也沒機會開口，一直到辦公室，龍衛示意她坐下，她才把問題提了出來。

龍衛笑道：“看把你給急的。我原打算解散之後單獨跟你說呢，又接到緊急通知去了總部，怎麼？分組沒有你，心慌了？”

“是。”沈萌通紅著臉著急地說“大隊長，到底是怎麼安排我的？我也得跟大家一起訓練啊。”

“沒說不讓你訓練。”龍衛笑著說，笑完，又嚴肅了許多，鄭重地說，“沈萌，你大概也聽教官們講過，在我們原來所在的部隊裡，每次執行特殊任務的時候，大隊都會選派出一個人擔任這支作戰小組的指揮員，我們習慣地稱呼這樣的人叫狼王，這是一個職務，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種榮譽、一種責任。”

沈萌點點頭，表示認可。她不止一次地聽教官們說過，血狼大隊一直有這樣的傳統，每一代都會有爲數不多的十幾個“狼王”，作爲部隊培養的小組行動負責人，帶隊執行所有艱鉅的特種作戰任務。不僅如此，她還聽說過，血狼裡面的“狼王”有十幾個，但是隻有龍衛被戰友們直接冠以“狼王”的綽號。龍衛在血狼大隊是狼王之王。可是，大隊長說這些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沈萌看著龍衛，等待著他進一步的指示。

龍衛頓了頓，嚴肅地說道：“沈萌同志，現在我正式把我對你的安排通知你，根據我的意見，大隊黨委也經過了慎重的討論，大隊對你的安排是，這三個小組，你每個小組的訓練都必須參加。別人是兩個月一個階段，你是二十天。每隔二十天，你就要換到下一個小組參加專項訓練。這就意味著，你必須要在二十天的時間內，掌握別的隊員兩個月內學到的作戰技能。也就是說，在女媧部隊，我同樣需要一個狼王。現在，我正式聽一下你的意見。”

“二十天？”沈萌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對，就是二十天！”龍衛大聲地說，“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爲，我在給你吃小竈，我已經交代每個小組的訓練負責人了，你在他們所在的每個小組進行訓練時，他們都會將本小組這個階段的全部訓練科目要領在不超過一週的時間內提前教會你，而你的練習時間就只有不到兩週的十三天時間。”

“這……這是爲什麼呢？”沈萌還是不明白。

龍衛目光炯炯地看著沈萌，嚴肅地說道：“因爲你是女媧部隊裡面第一個從隊員選拔上來的幹部，將來我們這些人離開的時候，你和你帶領的27名女兵，就是女媧的未來。我希望你可以迅速成長起來，比別人更快地成長起來，哪怕是付出更多的艱辛。原本我是不應該提前跟你講這些話的，但是我相信你沈萌是一個可以冷靜考慮問題的人，不會因爲這些話就心浮氣躁，我相信你可以踏踏實實地把事做好！”

沈萌也站了起來，低頭仔細地思考著、掂量著龍衛剛剛講過的話，最終她的目光堅定起來，擡頭，信心十足地看著龍衛：“大隊長，我一定努力做到！”

“這是任務！”

“是！”沈萌大聲說，“我保證完成任務！”

龍衛放心地點點頭：“沈萌，你記住，我要的是你學什麼都要拼命，都要快，可不是要你什麼都學的時間短，最後什麼都學不精。要想成爲一支作戰小組的優秀指揮員，你必須比小組的任何一個成員都更好地勝任作戰小組的每一個職能，同樣，你要知道，一旦走進戰場，你小組所有人的命運和生命就全都交給你了！”

“是，我明白！”沈萌再次響亮地回答。

安排走了沈萌，龍衛簡直有些愜意地半躺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叼起一根菸，美滋滋地自自語：“蒼天有眼，萬幸之至，感謝**感謝黨給我安排了一個沈萌啊！”

那神態，那氣質，跟數年前馬全林大隊長想起他龍衛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