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墨恩嘴角情不自禁微微上揚。
李慕兒想到他權衡出的辦法,又不假思索斬釘截鐵道:“我自然是要孩子平安,我不怕痛,我能撐住,你盡管幫我封制內力。”
墨恩暗自嘆氣,“那你得等我修養幾個月了。”
“好。”李慕兒想了想補充道,“千萬不要勉強!生死有命,況且我這條小命硬的很,不要再為了我傷了自己,永遠不要!”
墨恩很想問一句為什么,可望著她無比堅定的眼神,心頭又覺滿足,終究作罷了。
…………………………
李慕兒牽掛他的傷牽掛了幾天,還是不放心,獨自到客棧來探病。
可好不容易摸索到墨恩房間,人卻不在。
李慕兒不知道他是離開了,還是出去辦事了,又進不了房,只能坐在門口等他。
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待墨恩回來,看到蒙著面紗傻等著自己的李慕兒時,震驚又感動,忙飛奔過來問道:“你怎么來了?”
“我想來看看你需要什么。吃藥了嗎?你把藥方給我,我去煎。”
墨恩好笑地看了眼她的肚子,訕訕道:“你這個樣子,確定能照顧我?”
李慕兒順著他的眼神往下看了看,不介懷答道:“確定啊。我是懷了孩子,這只會給我多一個人的力量才對,哪有這么嬌弱?而你,可是我我們倆的救命恩人,對吧?你吃飯了嗎?別出去了,我給你去端來。”
說著還把墨恩推進了房,自個兒則快步往酒樓去點菜。
墨恩揚了揚眉,十分滿意,索性坐到床上開始運功調息。
他確實傷得很重,但不敢耽誤正事,是以起床了就照常出去打探消息。這都來京多少趟了,他們要辦的事,還是毫無頭緒。
不過,以前他總嫌兩地奔波懊惱的很,現在嘛……
正想著呢,李慕兒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墨恩,吃飯。”
墨恩睜開眼,看見桌前正擺放著碗筷的人,和那整齊的飯菜,兩人餐具,不禁又扯起了嘴角。
“有沒有好一點了?”李慕兒邊吞咽口中的食物邊問。
墨恩抬頭望了眼她,見她發髻隨意挽著,模樣就像家中的小娘子,過著稀疏平常柴米油鹽的日子。
這樣的狀態,讓他極為放松。
“姐,我昨晚才傷的。”
難得聽到墨恩俏皮說話,李慕兒失笑,給他夾了一筷子菜放碗里,又問:“那你早上去哪兒了?”
“辦事兒。”墨恩諷刺道,“你以為我每個月入京還真是為了你嗎?”
“我沒這么以為啊!你要辦什么事?說來聽聽,沒準兒我還能幫你。”
難得這么和諧的氣氛,墨恩才不愿提這煩心事兒,遂扯開了話題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嗎?我來了那么多次,還從沒好好看看這地兒呢。”
李慕兒還真仔細思索了一下,才叫道:“啊,有了!大夏天的,西郊的蓮花估計開的很好。如果你的傷沒事的話,我帶你去看。”
“好啊。你我都見不得光,那就晚上去吧。”
這話聽著怎么那么別扭,李慕兒嘴角抽了抽,擺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
………………
可晚上,還是同他一起到了蓮花池邊。
蓮花池東西二里,南北三里。湖域中遍布蓮花,綠水澄溶,川亭望遠,游矚之人亦是眾多。
兩人皆蒙了面,李慕兒大著肚子,墨恩腰間佩劍,看起來儼然一對行走江湖的神秘夫妻。
很快就有船夫來兜生意,他們選了艘有篷的,泛舟到湖心賞蓮。
銀輝傾灑湖面,波紋陣陣,蕩起的閃亮水紋映照著無暇的白蓮。李慕兒有點后悔,早知道應該把銀耳帶來,她的歌聲配這美景,必定是一絕。
墨恩看她有點失神,碰碰她手肘,指了指遠處道:“你看那邊。是哪里?”
李慕兒順著那方向看去,不由眼神一黯,“紫禁城啊。怎么了?”
“這蓮花池是宮中西苑太液池的水源。”墨恩探身撥了撥水,湖面頓時生起一圈圈漣漪。
“你怎么知道?”李慕兒瞪大了眼,有種被欺騙的感覺,“你連這都知道,還騙我跟這兒不熟。”
墨恩卻不以為意,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是從宮里出來的,對那個地方有什么看法?”
“看法?紫禁城?”李慕兒苦笑,“能有什么看法?那里是皇上待的地方,不屬于我,也再沒有我了。”
墨恩不再搭話,兩人又似平常一個在樹上一個在樹下時一樣,靜靜想著自己的心事。
湖心亭中有文人墨客正在取材詠詩,時而有人鼓掌相和,時而有人斟酌討教,熱鬧非常。李慕兒突然長嘆一口氣,喃喃念道:
“涉江玩秋水,愛此紅蕖鮮。
攀荷弄其珠,蕩漾不成圓。
佳人彩云里,欲贈隔遠天。
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她怎么會知道,此刻與她相聚不過幾里的太液池上,有人也正泛舟賞蓮,共擷相思紅豆。
……………………
“皇上,夜深了。”何文鼎立在朱祐樘身后,輕輕開口提醒。
朱祐樘好似從夢中驚醒過來,遙望著遠方的眼神晃了一晃,回過身道:“上回吩咐沈瓊蓮作詩,她作了沒?”
“作了,皇上您忘了?”
朱祐樘思忖了好久,才想起來,“哦,是作了。‘香霧蒙蒙罩碧窗,青燈的的燦銀缸。內人何處教吹管,驚起庭前鶴一雙。’中規中矩,不算太差。”
何文鼎暗暗嘆了口氣,大著膽子問:“皇上,恕微臣多嘴,您不喜這沈……女學士,為何要讓她替了瑩中的位?”
朱祐樘沒有回答。
是啊,自己這是為了什么呢?明明當初在坤寧宮放過狠話不想再看到這個沈瓊蓮,可是只要一想到她還叫著這個名字,就覺得應該要在他身邊待著。
而那個他心目中的沈瑩中,已經走了多久了呢?
好像不過三個月。
第一個月,他把所有時間都瘋狂用在朝事上,以為如此就可以忘了她。
第二個月,他開始每晚宿在雍肅殿,每晚彈奏“清平”,每晚拿出幾幅舊畫,反反復復地看。
第三個月,他把那個所謂的“沈瓊蓮”召到了御前,于是他在乾清宮中再喚瑩中時,終于有人會應他一聲:
在。皇上,臣在。